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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玉虚山一 ...

  •   九月人间,诸芳已尽。
      江州去岸数里,薄雾氤氲,绿水迢迢。偶尔能窥见白鹭翻飞,青山隐隐。
      又前行数里,隐约见一山,似是飘在云雾之中。那便是玉虚山。山中有一处屋舍,内有水榭亭台,广场楼阁。是玉虚门。我拜师学艺的地方。
      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不关心百姓疾苦,只一味寻仙访道,追求长生不老之术,以至于民间掀起一股修习法术,淬炼丹药的风气,官绅富豪皆以学习道法为荣。
      我祖上曾官居二品,至祖父那一辈,早已厌倦官场,便以身体有恙告老还乡,协同老小回到忻州过上了织布种田的生活。
      但那旧观念还在,子孙辈依旧还保留着曾经的生活习气,也以学习仙术道法为荣。
      ……
      当然,本少爷来这里倒不全是因为如此。虽然我最初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当然,现在也不太信。因为,从来都是各位师兄师弟被师父派出去捉妖,从来都不派我。我来这里这么久,还从没见过真正的妖物。
      我怀疑师父对我有偏见。
      我来玉虚山这些年里,看着师兄们一批又一批的学成之后下山离开。终于,我也在今年里,成为了玉虚山的。
      大师兄!
      不是我不肯虚心求学,师父所教的也不过是御剑,画符,布阵。恕我直言,我还真不信那鬼画符能困住妖物。说句对师父不敬的话,跟坊间那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相差无几。
      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但是用各位同门的话说,我大概是天生没有这方面的慧根。每每提起,师父总会用我们都看不明白的表情,深深叹气。
      我今早起床的时候心情很不错-因为今天是玉虚山新弟子进山入门的日子。以往上头都被各位师兄压着,如今,除了师父他老人家,我就是最大的了。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果然,我正穿衣就听到晋钟师弟叫我,声音火急火燎的朝着窗外飘进来,“师兄,师兄,师父叫你赶紧去呢。众师弟已经在一院里侯着了。”
      我忙答,“知道了。就来,就来。”又认真把衣裳理了理,转头奔了出去。
      从三院奔到一院,跑得急了点,竟还有点喘。跑到一院门口,便立马收住脚步,换成了成熟稳重的步调。
      做师兄还是要有做师兄的样子!
      院里已经乌泱泱的站着人。我朝上首看了看,发现师父没来。新来的弟子,大多穿着华丽,在三五成群在说着什么,尤其是那穿黄色衣裳的,在高谈阔论的指指点点。也对,来这里的弟子,出生都是非富即贵的,一时无人管束,自然目中无人飞扬跋扈。从前都是师兄们管我,也不知我能否“管得住”他们。
      晋钟看我没动,便叫了一声师兄,但我正在神游,他又推了我一下,“师兄!”
      我啊了一下,才回头看他。
      “师兄,快别发呆了,该你去主持拜师礼呢。”
      晋钟虽然是好心提醒我,但让我有些挂不住,这不摆明了说我不专业么。
      我摆出不以为然的样子,“这我自然知道。还用你小子提点。”
      晋钟便没接话,只是眼角含笑。小师弟这摆明也是在看我笑话啊。
      我暗自握了握手,便朝着上首走去,他们这时也看到我了,便安静了下来,眼睛齐刷刷的都看着我。
      很好,很自觉。
      被人仰望注视的感觉真好啊。
      我开口,尽量提高声音,学着以往师兄们的样子,“欢迎各位师弟不辞辛苦,来到玉虚门学经论道。以后大家都是同门了,还请不要拘谨,能够守望相助,在下不才,忝列玉虚门师兄之位,我以后就是你们的大师兄,我叫李……”
      “好啦,你先下去站着吧。”师父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掐着点的响起……
      我……我幸恒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大师兄的瘾还没过够呢,就被师父灰溜溜的赶了下来。
      师父在上面训话,我跟晋钟站在一起讲小话,晋钟满眼好奇,问,“大师兄,依你看,这些新来的师弟,又都是哪些官胄的子弟?”晋钟那小子也是跟我一样,烂泥糊不上墙的。
      我带着他的问题在那些子弟中扫视了一番:
      站在前面的弟子都向那刚刚高谈阔论的黄衣男子看齐,师父正讲到为学生者,当尊师重道这类的话,那黄衣男子眼睛狭长,嘴角微勾起。
      我猜他定是京中子弟,并且身份显赫。
      又接着往下,又有着月白色衣裳的男子,站在人群中略显瞩目,眉目端正,灿若星辰。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似乎也在看我。吓得我赶紧将目光移开。
      却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从我站的角度,他刚好被那月白色衣裳男子挡住了,所以看不见他的容貌。但也就是从这个角度,竟觉得这个侧面我很眼熟,总觉得在哪看过。
      正想要看清楚,就听到师父叫我,“幸恒。”
      我忙收回目光,答了声“弟子在。”
      该是行拜师礼的时候了。
      晋钟端着从天山打来的所谓的圣水站在旁边,弟子们鱼贯而行从我面前经过,我拿柳条蘸水在他们身上轻洒两滴,意为“洗尘”,他们又依次去给师父行跪拜礼,再向本门祖师观微道长行跪拜礼,然后就算正式成为本门弟子了。
      那月白色衣裳男子从我面前过的时候,竟朝我笑了笑。我被笑得莫名其妙的,但也还是很友好的朝他点了点头。
      然后就是刚刚我觉得面熟的男子,我特意再打量了他一番,一头黑发经紫冠束着,再看面容,倒是星眉剑目的。只是,我看他的时候,总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冷劲儿。
      直觉,这个人怕不好相处啊。
      我打量这会儿,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大概是不认识吧,只是不知为何就觉得面熟得紧。
      “师兄?”
      晋钟再次推了我一下。
      我回过神。柳条还拿在手里却没往他身上洒,大概是等了很久我都没向他洒圣水,他不知何时竟转了头来看我,眼睛深邃,带着探究。
      再环顾四周,发现众弟子都在盯着我看。
      我竟然看他看呆了。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
      窘得我只想找个洞钻下去。

      是夜,我带着两位小徒到三院给众弟子分发弟子服。
      从左边开始,第一间屋是江铜。我敲门进去。他见是我,很礼貌的作了揖叫了句“大师兄”。他长相俊秀,态度端正,倒是芝兰玉树的谦谦公子。我大略嘱咐了他几句之后离开,他忙点头称谢。
      又到一间,敲了门才知道是谢扶辽。就是那在一院穿黄衣的男子,听说是京中平山侯的公子。
      他见是我,用很不屑的语气,笑道,“原来是大师兄啊。”他眼睛往上挑起,语气却是玩味。
      我正了正姿势,道,“我拿弟子服来,往后在这玉虚门就不得穿你那往日的衣衫了。玉虚门规矩严格,不是家里,还往师弟好好遵守,莫要违背。”
      我说得很严肃,他刚刚那语气让我很不爽。总觉得他在嘲笑我。但我好不容易成了大师兄,可不能再被他们这些新师弟压着了。
      他又道,“师兄可真是严厉啊,还望日后以身作则才是。”
      我道了句“那是自然”,就不想再理他了,转身又欲往下一间屋去。只听到他在后面愤愤的说,“师兄好走啊,不送。”
      唉,谢扶辽这小子,貌似是不太尊重我的啊,以后得给他点教训才行,让他知道知道谁是师兄,谁是师弟。
      正想着,就又来到一间,门大开着,主人正坐在一旁看书。我走进去,原来是那穿月白色衣服的公子。
      看我进去,他立马放下书,又朝着我笑。说道,“就知道你会来,我已经等候多时了。”
      ……
      难道是旧时,但我竟一点印象都没了。
      我拱手,“呃…敢问兄台是?”
      他两眼放光的看着我,说道,“你猜猜!”
      我:“……”
      猜你个鬼啊!我要是知道还用猜吗。
      他脱口道,“我是冯子易啊!”
      冯子易,我自然知道你是冯子易。……
      冯子易,等等……我却忽然想起,
      “啊!难道是鸾飞兄?”
      他兴奋道,“对对对,正是小弟。幸恒兄,你可终于想起来了。今早在一院我就觉得很眼熟,后来听师父叫你名字,才知果然是幸恒兄你。”
      难怪他一直对着我笑,让我差点以为他有病。
      子易,字鸾飞,是我幼时好友,想当初我们我们常一起去捉蚂蚁,掏鸟蛋,欺负邻居小妹妹,去刘寡妇家撒尿,去梦随楼看大姐姐跳舞……
      唉,我扶额,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我忙止住回忆,严肃道,“鸾飞兄,想不到你我兄弟会在这里重逢,不知鸾飞兄怎么也会来这里?”
      他邀我坐下,我让两个小徒在外面侯着。他道,“离开忻州以后,生意越做越难,我们又奔波了许多地方。后来在淮安慢慢又有好转,便定居在淮安了。如今天下都崇尚道术,我爹也希望我能学习一二,便安排我来了这里。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故人。”
      他顿了顿,又问,“不知幸恒兄,你又如何到了这玉虚山的?”
      “我啊!”我想了想,道,“我情况跟你一样,都是被迫的。”
      其实我也不完全是家里希望我来的,严格说起来,我在玉虚山也有好些个年头了。很小的时候,我总爱生病,用师父的话说,我这是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被他们缠上了。师父曾游历至忻州,当然依我看来,他就是到处化缘,但他非说自己是游历。一是我容易被脏东西缠上,二是说我骨骼惊奇,天生具有仙资这类的。跟着他学习仙术,一来可以驱魔辟邪,二来可以修炼法术,假以时日说不定能白日飞升。反正最后硬是让我祖父母信了他,便跟着来到了这玉虚山。但是看到我如今还是这个样子,师父大有恨铁不成这类的心情,暗自悔恨自己当初看走了眼。
      跟子易又闲聊了一阵,才想起我还有正经事没做,一些弟子的衣裳还没发完,便又嘱咐了他一些门中规矩,这才转身离去。
      又去了各师弟房中,中途来到一间屋,木牌上写着楚天常。
      敲了门,隔一会开了。
      竟然是他!
      看样子他还没睡,依旧着着白色衣裳。见是我,他眉毛微触,又很快展开,但还是被我看见了。他神色冷淡,问,“何事?”
      没有称呼,没有问候,甚至没有表情。
      我……我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早上在一院的时候,我盯着他看到“发呆”,他心中略排斥我,也是应该的。我在心中想。
      很快,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我是拿弟子服来给你的。从明天开始,在玉虚门都只能穿这弟子服了,还请谨记。”
      我从小徒手中拿过衣服,又端端正正的给他。他双手拿过。虽然觉得这个人我可以确定没见过,但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如此面熟。
      他看我没走,“还有何事?”
      我猜我整个脸上都写着“探究”两个字。
      忙又说道,“这是三院,是各位同门进食就寝的地方,前面一院是会客接待的地方,二院是众弟子学习道法的地方。三院后面有个小道,上去可以俯视整个玉虚山周围的景色,出门处左拐,有一汪清泉,里面的水最是清凉。还有,平日山里卯时起戌时修,辰时午时酉时分别进餐。”
      ……
      从楚天常门口出来,小徒所有所思,我看他,他却欲言又止。
      我也不跟他说话。
      他忍不住了,怯生生的道,“大师兄,我觉得你刚刚说的有点多了。”
      ……“多了吗?”
      他认真点头,“嗯,有点多。而且,他竟然没请师兄你进屋。”
      …….
      原来刚刚我们一直站在门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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