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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第1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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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双生心中瞬间腾起一股不适,想要说会誓死不屈,但转念一想,还是保持沉默的好,不然激起他的怒火来,后果就不好预料了。
半晌,尹代壹见她沉默不语,便放下酒杯来,抬起头,深深望向她。眼前女子孤傲的站着,仰着修长的脖颈,就如一只洁白清傲的天鹅,星眸微转,波光潋滟!
他起身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深了。
“朕的心意,你当真不明白?”
陆双生神色不动,眼神却垂了下去,长而密的睫毛便在她细嫩的脸颊上投下了两片阴影。然而,她的内心却是起伏的!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呢!且不说自古帝王无情,就说她,心里头满满的,装的全是孙成玦,哪里还能装下另一个人。
让她为难的是,不说罢,他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思,说罢,又怕惹他不高兴,或者让他难过。
于是,她心里头左右矛盾,不知如何是好!
却听尹代壹又道:“陆双生,我喜欢你,打那日从江水里救你出来时就喜欢上了你!”
打那日救她出江水就喜欢上她了!
这么久远!
她显然有些震惊了!
楞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尹代壹眼神悠远,深情的看着她,等她开口说句话。
过了半晌,陆双生只得硬着头皮问他:“陛下,让我做禁军教头也是这个原因么?”
她要确认自己拒绝了这位手握天下人命脉的天子后,自己的这份差事还能不能保住。
尹代壹眉睫微动,眼眸中深不见底的黑色似是涌动开来,酝酿了翻天覆地的怅然。他是何等的心思缜密,陆双生这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她的意思。
“不是!”
陆双生暗暗出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摊开了说这件事,一旦没有了后顾之忧,她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正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陛下,对不起,我不是您要找的那个良人!”她声音很低,语气中也充满歉意,“这一生,除了让陆家亡魂安歇,让爹娘瞑目,我再别无所求!情爱一事,对于我这样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来说,是奢侈!”
尹代壹听着她的话,看着她认真的神态,心里头一阵一阵难受,像刀扎一般。他沉声道:“我说过,你的仇,我会替你报;你的天,我会替你撑!这一生,除了你,我不会再对别的女人好,更不会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只要你!”
她突然认真的端详起他来,从他坚毅的眉眼,到他倔强的唇,再到他挺拔的身形。自打陆家灭门以来,她每天都活在仇恨和阴暗中,那种无以言说的痛苦像一块千斤巨石压着她,让她累到快要无力支撑。此刻,有人跟她说,她的天,他会替她撑起来,原本是件多么开心的事,可是她又怎么相信他,就因为他是帝王,自古帝王的爱是短暂的,带着强烈的征服欲。更何况,她和他之间,还隔着一颗满满的心脏。
“陛下,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甚么,唯一想到的只有逃避。
话音甫落,也不等尹代壹说甚么,她已经迈开双腿向外头逃去。
尹代壹没有抬手拦着她,但走了两步,尹代壹突然大声叫道:“陆双生!”
于是,她又惴惴的停下了脚步。
窗外的风雪声透过窗户传进来,唔咽作响,暖阁中,烛火如豆,在她脸上跳跃出明明暗暗。她没有转身,就那么背对着他,任凭身后的空气一点一点僵起来。
过了许久,尹代壹终于轻声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继而他大声喊道:“陆双生,我要做你生命里的那盏灯,为你驱散寒冷和黑暗!”
陆双生的心动了一动,就听自己的声音说:“即使佛法普照,亦照不进我幽暗的心底!”
她愿以外沈纤月早回去了,侯在外头的人也远了,谁知,当她大步走出大殿时,就被眼前情景震惊了。
所有人,沈纤月,张恩泽,以及沈纤月身后一众随从,还有中室殿外候旨的一众宫女太监,皆长颈鹿一般,将脖颈伸的老长,大气不出一下的听着大殿里头的动静。简直就跟冻僵在了雪地里一般毫无二致。
那群僵尸脸上的神态还甚是丰富,简直可以用多姿多彩来形容!
而沈纤月,脸色早已惨白,两片刻薄的嘴唇打着颤,青紫青紫的。一看就是受了严重的刺激,要晕倒在地的形容。
陆双生不理她,只路过时对张恩泽扔下一句“也怕闪了脖子”,就消失在了纷扬的大雪中。
出了中室殿,沿着宫道信步往前走,虽然大雪纷扬,但很奇怪竟然月上中天,还出奇的圆。走了一会,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竟是张恩泽的声音,她以为是尹代壹又找她去守岁,本想假装没听见,一闪身躲进一旁的梅林里去。但低头一看,方想起自己的铠甲落尹代壹那里了,于是她转过身,果然看见张恩泽怀里抱着铠甲,并尹代壹随身的那件黑色的貂皮大氅。
送了衣服,张恩泽只说了句“陛下让将军早些回乾坤宫休息”的话,便很识趣的走了。
陆双生将大氅抖开来披上,抱着铠甲,竟然很听话的往乾坤宫方向走去。
本以为这个时候,乾陵应该早就寝了,是以想着先回自己房间,明早再去看他,便走侧门进了乾坤宫。自己住的侧院中亦静悄悄的,院中灯火孤独的燃着,照的附近地上的积雪亮晶晶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看到房门,她的脚步顿时沉重起来,眼神也迷离恍惚起来,连日来的疲惫,在这一刻才齐齐涌上心头。
走到门前,伸手就去推门,随着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房中灯火竟然刹那间燃了起来。
陆双生原本昏昏沉沉的,然而就在灯火大亮的一瞬间,她睁大迷离的双眼,昏睡立刻无影无踪。她精神大震,反射性的纵身向后跃去,同时右手极其迅捷的从腰中抽出匕首,手腕用力,匕首便带着森然的杀气陡然向房中的灯火掷去。
紧接着就听到“哎呦”一声惊叫,房中瞬间陷入黑暗。陆双生落地的同时,脚尖轻点地面,又是凌空一跃,已到门前。飞起一脚踢开房门,凌厉的眼神像两把锋利的剑瞬间射向伸手不见五指的房中,同时,她声色俱厉迅速问道:“甚么人?”
紧接着,就听到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陆双生心下一沉,以为是甚么会爬行的怪物。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铮”的一声,手中青龙出鞘,剑刃泛着嗜血寒芒,将森白的月光反射进房中地面上,借着微弱的月光,陆双生隐约看见地上爬着一堆黑乎乎的甚么东西。
“哎呦,我的屁股!”又一声呻吟传来,陆双生蓦然间楞了一愣,紧接着她扔掉手中长剑,跑两步跑进房中,摸索着从地上扶起那堆黑影来。
待再次将灯火点上后,她才终于看清,乾陵正揉着屁股一脸哀怨的看着她。
陆双生虽尽量做出满脸歉意的样子来,但一想到黑暗中,那一声“窸窣”声,她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弯了腰。
乾陵一边哀怨,一边又气恼,幽幽道:“跟师父学武这么多日,竟连一把稀松平常的匕首都差点没躲过去,我这个徒儿也忒脓包了些!”
陆双生笑的上气不接下去,原本想安慰他几句,但接不上气,只得捂着笑痛了的肚子抬手示意让自己先歇一会。
缓了缓,终于恢复正常后,她揉着笑僵了的脸,从桌上拔下匕首,对乾陵道:“你师父这一掷可是用尽了平身所学,要是你能轻轻松松躲过,那你就该出师了,还哪里用得到我再教你。”
乾陵听她如是一说,立刻来了信心,一瘸一拐的到门口去捡青龙剑。
陆双生又问道:“这大晚上的你不就寝,也不去陪太后娘娘守岁,一个人跑我这屋里作甚么来了?是不是背时着为师我在干甚么坏事?”
乾陵将青龙剑归鞘,挂到剑架上。
“人家听说师父凯旋归来,好心好意想给你个惊喜。结果惊喜没有,差点被你吓破了胆不说,还被冤枉,”说到这里,他伸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上天的姿势,喊道:“天理何在啊,天理何在!”
陆双生听他说完,心里头一阵感动,又看到他屁股上沾着地上的灰尘,便顺手拿起一根鸡毛掸子来去掸他屁股。
乾陵以为陆双生要打自己,捂着屁股左右扭来扭去,叫道:“师父,你干甚么,你干甚么?”
陆双生平静的道:“给你掸灰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