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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风雪 ...

  •   三天后的晚上,浅川希子少见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季节是冬天,寒风凛冽。
      她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她穿着洛山高校高等部的校服,一个人站在洛山教学楼最高层的走廊窗户旁边。
      学校早已经放学了,学生都离开了,她转头望去,周围空无一人。

      昏暗的走廊内没有灯光,她独自站在那里,四顾环望。
      “米拉?”
      她忽然睁大了眼。
      隔着玻璃望去,一只洁白的鸽子正落在窗棂上,身上还压着积雪,正在瑟瑟发抖。

      那是从国中时就开始陪伴她的,在漫长的被无视、被欺凌的国中时光里,她唯一能与之交谈、倾诉心音的朋友。
      它陪着她度过了那段最为黑暗的,韬光养晦的日子。
      她给它取名叫米拉。

      浅川希子赶忙将窗户拉开了个缝。

      外面风雪肆虐。
      狂风无垠,暴雪像刀子一样将晦暗的世界刮得寸草不生。

      寒冷的空气从窗口一股脑涌了进来,狂风吹得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身子冻得一哆嗦。
      “好冷……”
      她将脖子上的红格子围巾围得更紧了些。
      外表华丽的西装校服面对深冬的寒冷,明显不是对手,她很快就被冻得四肢僵硬。
      “米拉,快进来!”
      她拼命将窗户拉住,对着鸽子喊道。

      可米拉仍旧微微颤抖着,一动不动落在那里。

      又是一阵狂风刮过,风力巨大,她不由得松开了手。
      窗子刹那间被彻底划开。

      米拉被刮走了。

      风越来越大,最后从窗口处灌进来的已经不仅仅是寒风,其中更夹杂着黑色的雾气,萦绕在她的身边。
      杂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先是一道冷冷的女声。
      “这一切都是为了俊介大人,浅川希子。”
      紧接着是深沉的男声,带着深切的恨意。
      “真不愧是我的女儿,真不愧长了一张和那老不死的女人这么相像的脸。”
      之后是哭泣着一把抱过来的女人的声音。
      “希子,之前是妈妈对不起你,可妈妈现在求你,不要赶你爸爸下去,他会疯掉的。”
      然后是一个男生咬牙切齿的诅咒声。
      “你这个贱/货,当初就应该把你办了,当时要不是你弟弟带了人冲进来,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吗?”

      最后,是一道威严的声音,属于她的祖母。
      “希子,保持微笑,不许再露出这种表情,不要辱没了浅川家的门楣。”

      她笑不出来,披散着头发,耳边回绕着一道道诅咒声,独自一人,无力地躺在冰冷的走廊地板上,任由寒风肆虐着。
      她想,这样不行,笑不出来,这样是不行的。
      与此同时,她身上的热量也在风雪中快速地消失,她感觉自己快被冻死了。

      忽然,一件还带着温度的大衣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双有力的手,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来人将她裹在大衣里面,将她藏在身后,他们两人艰难地,一步一步顶着寒风向前而去。
      最后,他们好不容易走到窗子前。
      她没有笑,而是躲在那人身后,颤抖着抓紧了他的手臂,低声抽泣着。
      “求求你……帮我把窗户关上好不好。”
      她压低了声音哀求。

      那人回过头,一双赤色的眼眸映照在她的瞳孔深处。
      他温柔地朝着她笑了笑。

      他说:“好。”
      说完,他用温热的手,摸了摸她的头。

      可等她再抬起头,他的笑容却缓缓变得透明,身体也渐渐稀薄。
      最后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征十郎?”
      她惶恐地低呼着,在他消失的刹那,她拼命向前迈了一步,终于够到了窗户的一角。

      那冰冷的触感提醒她,他已经消失了。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她又低下了头。
      浑身的肌肉传来撕扯一般的疼痛,她不再出声,而是默默将嘴唇咬出了血,拼尽全力,终于将那扇窗子拉上了。
      她终于将风雪关在了窗外。

      梦境的结束,和梦境的开始时一样,只有她一个人在走廊里。
      她目光呆滞,披头散发,身上被飓风划出大大小小的口子,里面不断渗出鲜血。

      喉咙深处泛上一阵恶心。
      就在那时,她却忽然露出了微笑。
      标准、工整,是她的祖母说的那种,不怒自威的笑容。

      梦境的结束,她保持着跪坐在地的姿势,感到喉咙一阵腥甜。
      她于一片狼藉中,微笑着喷出了一口鲜血。

      早晨七点。
      越前龙马睁开了眼睛。
      凝视着天花板,过了两分钟,他才缓缓起身。

      拉开窗帘,外面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他意识到,今天有着东京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感受到了穿过玻璃的凉气,他搓了搓手后退了两步,转身将被褥叠好,收拾了一下,出了房间去洗漱。
      洗漱完,走到客厅,他发现今天浅川希子少见地起得有些晚。
      她看起来落魄而疲惫,眼圈还隐隐泛红,脸上未干的泪痕尤为扎眼,她躲避着他的视线匆匆忙忙准备好进了厨房做早餐,越前龙马站在客厅里,看了看时钟,又望了望厨房的方向,却也没有出声催促。

      蛋包饭是昨晚就做好的,她把蛋包饭放到微波炉里加热,转身打开厨房的水龙头,躬下身子匆忙抹了把脸洗了个手,看起来莫名狼狈。
      越前龙马默默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有说话。

      将蛋包饭端上桌,她看了看时间,转身又回了厨房。越前龙马扒拉了几口饭,一看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
      “我先走了。”
      越前龙马最后看了一眼吃了还没到一半的蛋包饭,有些遗憾。
      “等等!”
      浅川希子忽然从厨房里冲了出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碗,里面放着一颗刚刚煎熟了的煎蛋,蛋白上画着十字的小缺口,洒着酱油。
      她急急忙忙冲到玄关:“热量不够,你坚持不到中午的。吃完这颗鸡蛋再走,要不了多长时间。”
      “等一下。”
      越前龙马正在往身上套运动服。
      “头低一下。”浅川希子瞥了眼时间,赶紧用筷子夹起鸡蛋,轻轻吹了吹,递到他的嘴边:“最后吃颗鸡蛋,垫肚子,管饱,吃了再走。”
      越前龙马一怔。

      然后他微微一笑,低下头就着浅川希子的筷子,三两口吃完了煎蛋。
      “谢谢,我走了。”
      说完,他拿起放在地面的运动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浅川希子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筷子和碗。

      走到一半,越前龙马又像是响起了什么一样,回过头喊了一句:“生日快乐!”

      浅川希子缓缓睁大了眼睛。
      “诶……?”
      你怎么知道?
      她还没问完,他却已经快步消失在拐角处了。
      浅川希子最初想说的那句:“当心路滑。”哽在喉咙里,也没能说出口。

      中午,越前龙马带了一个六寸的水果蛋糕回来。
      “今天是希子的生日?”越前伦子帮着点上蜡烛,惊讶地问一边的浅川希子。
      浅川希子为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没想到越前君居然知道我的生日。”
      越前龙马叉起一块蛋糕送进口中。
      “迹部前辈前几天给我发了短信,告诉我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这样啊。”浅川希子恍然大悟。

      唱完了生日歌,南次郎和伦子哄闹着要让浅川希子许个愿。
      蜡烛火光摇曳,她闭上了眼,嘴角噙着微笑,表情无比虔诚。
      他忍不住想,她到底许了什么愿呢?

      吃完蛋糕,伦子以浅川希子是寿星为由把她赶出了厨房,说是今天绝不能让她再干活。越前龙马回了一趟房间,再下来的时候,浅川希子已经不在客厅了。

      最终,他在后院的爬山虎下找到了她。
      她凝望着那愈发茂盛的爬山虎,他走到她旁边:“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喜欢看这里的爬山虎?”
      她回过神来,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和这里的爬山虎比较有缘分吧。”
      说着,她的视线又落回了上面:“我该感谢这里的爬山虎,要不是它,越前君当时恐怕也不会出门发现我——那样的话,我可能早就不知道死在东京的哪个角落了。”
      “不要总是说这种话。”
      越前龙马低声说着,从左边的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浅川希子看着信封,不解地问道。

      越前龙马抿了抿唇,从信封中抽出两张票。
      “下周二,东京巨蛋有TRAPNEST的十周年演唱会,要一起去吗?”
      看着那两张票,浅川希子忽然怔在了那里。

      以为她是担心出现在人群里这件事情,越前龙马解释道:“放心,这两张票是演唱会二层VIP的套间票,我们身边没有别人,应该不会被发现。”
      他想,她应该没有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吧?还是说她看出来了,只是不说?

      浅川希子垂下眼帘,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越前君很想去吗?”
      “嗯?嗯,是、是啊。”
      越前龙马犹豫着点了点头。

      她忽然露出了微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好,那就去吧。”

      在听到答案的那一刻,越前龙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秒后,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这天晚上,京都上京区,深夜十一点。
      在上京区地价最高的一处依山傍水的清静之地,坐落着京都名门赤司家。
      在保卫和大门庄严守卫着的赤司宅,位于宅邸二层的一处房间,在这个时间少见地还亮着灯光。

      房间内,赤司征十郎正坐在书桌前,十指飞快地处理着报表。
      忽然,他左侧裤袋里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你好,这里是赤司征十郎。”
      “小征,好久不见。”赤司立刻听出来这是属于许久未见的朋友,实渕玲央打来的电话。
      他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拿起了一根笔,声线平稳:“这么晚打电话,发生什么了?”
      “今天浅川文也在我身边布控的人也全都撤掉了,看来他是彻底认为他姐姐已经离开日本了。”
      “嗯。”赤司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那小征你认为呢?”
      “……我已经发现她的踪迹了。”

      电话那边,实渕玲央愣了一秒,声音立刻变得雀跃。
      “什么?你是在哪儿发现她的?亲眼见到的吗?她在哪儿?她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找她?”
      “我去了一个对她而言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赤司直接无视了实渕玲央连珠炮似的发问:“知道那个地方的人应该只有我们两人。在那里,我发现了她去过的证据。她现在一定还在日本,不,肯定是在东京。”
      “我就在东京啊。”
      “是的,如果到时候有特殊情况还要联系你了。”
      “没问题。”实渕玲央答应的十分爽快。
      赤司点了点头:“看来出事的当天晚上她没能离开日本。现在恐怕浅川文也已经通过西川家和各方打了招呼,她已经出不去了。”
      电话那边又传来声音:“那小征,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你这几天多留心一下东京的各个银行。”
      赤司略一沉吟,抬起头斟酌着说道:“凭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浅川文也拦下了给她送东西的人,但拦不住她在别的地方还藏了东西。以她的性格,既然有一条退路中,她选择了信任自己的心腹,那在另一条退路里,她肯定不会再选择信任他人。”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肯定会选择把文件和黑卡藏在某家银行里。玲央,多注意东京那些有着保险柜服务的银行,有情况随时告诉我。”

      电话那边的实渕玲央沉默了几秒。
      “小征,你知道吗?我忽然觉得浅川文也接手浅川家也不是那么坏。”
      “怎么说?”
      “你太了解浅川希子了,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这么了解你,但说实话,我真不想看到你们两个人在商场上兵戎相见。”
      赤司沉默了几秒。
      “……反正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实渕玲央叹了口气。
      “那小征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缓步走到窗边,赤司将窗帘拉开了一个缝,凝望着漆黑的夜色,他忽然开口说道:“我准备去碰碰运气。”
      “碰碰运气?”电话那端传来实渕玲央诧异的声音:“可真不像你的风格。”
      赤司征十郎回过头,视线落在了书桌上一张演唱会的门票上。
      “下周二,她一手扶植起来的乐队有一场演唱会,那乐队的队长和她关系不错,她可能会出现在那里。”
      “乐队?我没听说浅川家有娱乐产业啊?”

      赤司沉默了一阵,没有回应。

      “总之,就先这样吧。”
      听出了他刻意的语焉不详,实渕玲央也没有再追问。

      挂了电话,赤司征十郎烦躁地在房间里踱了两个来回。
      他想了想,将那张演唱会的门票收进了抽屉里。

  •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构思过很多种方式,如何用最短的篇幅勾勒出浅川希子之前的所有大事件。
    最后选择了用梦境缀连。
    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猜一猜,梦境的意象反映出的在现实中的情况~
    今天早点写完了,早点发出来~
    依旧是求留言求收藏的一天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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