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牡丹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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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盛宴之一
牡丹会
薄雾缭绕，月色下的西湖。天空中偶尔飞过一两只不知名的鸟，却难以打乱这不平凡的宁静。
湖面上，碧绿的荷叶包着还是花苞的荷花，偶尔有一两朵已经开放，却仍显羞涩。恍惚间湖面泛起一丝波澜，却是一个白衣少年脚尖点过水面，几个起落，向湖中央的小岛飘去。
一张石桌，几只石椅，望着被绿竹包围着的茅屋，少年向着窗户拱了拱手，道：“姐姐，我已经把分水剑法练到第八式了，可以去找沈遥报仇了吧？”
似乎不想破坏这份宁静，屋里的人良久才轻叹了口气，道：“你已知道了这个月的牡丹会了？”
少年皱了皱眉，把手中的剑握的更紧。却听屋内人道：“飞羽，你仅以十年便将分水剑法练至第八式，可见你天资着实过人，你何不再等几年，将分水剑法练至大成，再找沈遥报仇？”
少年凄然一笑，道：“姐姐，若你是我，能承受这般屈辱么？”
屋内人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石桌下有个盒子，你拿着盒子里的玉佩，去河北东屏山找一个叫洛长空的人，他……自会竭力帮你的。”
少年点了点头，却听屋内人问道：“飞羽，若见了你娘，你…”
“我也不知道，但她……始终是我娘啊……”
赶了三天路，累死了两匹骏马，少年擦了擦汗，在山脚的一家客栈找了张桌子，放下剑，点了些小菜，心道：“这荒山之中能有助我之人么，姐姐莫不是不想让我报仇，故意让我来这偏远之地拖延时日吧？”
一念未完，却听一人道：“若不是我眼拙，这可是江南苏家的分水剑？”
少年一惊，那人却径自坐在少年对面。来人是个中年汉子，笑道：“看你衣装华丽，你可是那江南苏家的少主，苏飞羽？”
苏飞羽一愣，拱手道：“在下正是，请问前辈是？”
那中年汉子也是一愣，大笑道：“不想苏仲新绝世剑侠，却有个如此脓包的儿子，可惜～”
苏飞羽皱眉道：“前辈为何无故出言侮辱？”
中年汉子道：“你一路被人跟踪至此，却不自知，还向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报上姓名，你可知道，十年前沈遥没杀你，但这十年来，他可一直在找你。”
苏飞羽猛的站了起来，分水剑出鞘，直指中年汉子的喉咙，道：“你到底是谁？难道是沈遥的走狗？”
中年汉子一笑，道：“不分是非便向前辈挥剑，更是凸显了你的幼稚，若不是瞧见你腰间玉佩，今日你便是横尸乡野，我也不会出手助你。”
苏飞羽听了，惭愧道：“原来前辈便是洛长空，晚辈…”
洛长空挥了挥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上山。”话毕，起身向山上走去，苏飞羽虽不明白，却也跟着离开客栈。
二人行了数里，直至山腰方才停下。苏飞羽不明所以，刚要发问，却听洛长空道：“若洛某猜的不错，来的应该是‘飞鹰爪’□□候吧，阁下好歹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却暗地跟踪一个初出江湖的小辈，不怕败坏名声么？”
却听一阵笑声，十数名黑衣男子从左右两边树林中窜出，为首一人道：“左某在江湖上名声一直不好，也不怕再败坏什么，倒是你‘狂龙刀’洛长空，封刀八年，难道今天要为一个无名小辈再犯杀戮？”
洛长空笑道：“洛某做事一向随性，八年前封刀本就是一时意气，今日便是再开杀戒，又有何不可？沈遥若是让你来杀他的，便先将洛某杀了吧。”
话音未落，只见那些黑衣男子忽的散开，□□候右手铁爪一扬，直功洛长空面门，洛长空微微一退，却见周围的黑衣男子猛的一收，洛长空退无可退，笑道：“这点伎俩，能困住我洛长空么？”左手一挥，一道极其霸道的刀气打出，众黑衣男子纵使身经百战，又何时见过如此刀气，唯有后退以保全性命。洛长空刚松口气，其他黑衣男子又从右边功来，洛长空纵使刀气天下无双，但无奈对方大多只守不功，几个回合下来，却也无法突破其包围。又是几个回合，洛长空迫开两边对手，却不见□□候的身影。洛长空猛的一惊：“糟了，他们不过是困住我，好让□□候杀了苏飞羽！”
一念及此，洛长空猛一回身，左右双手打出霸道刀气，迫开对手，猛一回身，却见苏飞羽长剑如虹，飘逸如风，灵动如水，竟打的□□候唯有招架之力，不由心道：“纵使没有一点江湖经验，这小子的武功倒一点都不马虎，确有几分当年苏仲新的风范。”想到这里，不由笑道：“□□候，你以飞鹰铁爪纵横江湖二十载，可没想到被一个后生晚辈迫的如此难堪吧？”
□□候原是飞鹰堡堡主，后投奔沈遥，更是沈遥手下四猛将之一，他本心高气傲，这些年更是仗着沈遥“西绝神剑”之名在江湖上为非作歹，何时受过这等屈辱？当即大吼一声，连催身法，避开苏飞羽刺来长剑，右手铁爪直功苏飞羽左肘，苏飞羽一惊，回剑相格。但这一格却漏了破绽，胸口大开，毫无防备。□□候又岂会放过这等机会，铁爪一转，直功苏飞羽左胸，却见苏飞羽身子一转，分水剑如同流水一般绕过铁爪，刺入□□候右肩。□□候右肩吃痛，铁爪猛的回抓，苏飞羽向上一腾，左手一扬，分水剑瞬间从□□候右肩中抽出，刺入□□候左肩，□□候惨叫一声，还欲反攻，内息却再也提不起来了。
苏飞羽抽回分水剑，飘然间立于□□候面前。道：“你为沈遥卖命，我本可杀你，但念在我本与你无仇，只废你武功，望你以后别再当沈遥的走狗，为祸武林了。”
□□候颓然倒在地上，干咳了两声，苦笑道：“没想到我□□候纵横江湖，却毁在你一个无名后辈手上，沈老爷子若是知道了，当真后悔当年没有杀你。”
苏飞羽听了此言，忽的心里一怒，吼道:：“你回去告诉姓沈的，四月十八牡丹会，我苏飞羽定然取他狗命，拜祭我爹爹在天之灵！”
□□候却笑道：“苏飞羽，你以为败了我，你的武功便能杀了沈老爷子么，呵。你太嫩了。”话毕，□□候忽地吐出两口鲜血，身子一斜，没了气息。
苏飞羽一惊，却听洛长空道：“你败他于此，又废他武功，若他回去见沈遥，也无异于自寻死路。”洛长空顿了顿，接着说：“不过瞧你年纪轻轻，竟已将分水剑法练至第八式‘水月无双’，这等天赋，怕是你爹也不及你。”
苏飞羽听了赞叹，双颊微红，道：“前辈过誉了。”洛长空摇了摇头，道：“洛某向来就事论事，你也不必骄傲，纵使你武艺不弱，却丝毫没有江湖经验，这样行走江湖，无异于自寻死路，你可知道，江湖上，武艺并不代表一切。”
苏飞羽闻言，惭愧低头。洛长空继续道：“姑且不说你的江湖经验罢，你方才说，四月十八牡丹会，要杀沈遥，此话当真？”
苏飞羽道：“自然当真，沈遥杀我一家，我忍辱偷生十年，苦练武艺，就是为了报仇。”
洛长空微微一笑，道：“是么，依洛某看，是因为牡丹会上，你娘便要改嫁沈遥，你才要在那天动手的吧？”
苏飞羽被揭了心事，眉头一皱，怒道：“是又如何？十年前姓沈的杀我爹爹，夺我娘亲，还杀我苏家二十一口，如今的分水山庄，早已名存实亡，江湖人见我苏家人便欺凌，我苏飞羽要把这一切要回来！”
洛长空听了，叹了口气 ，道：“你可知道，这次牡丹会上，你娘，可能是心甘情愿嫁给沈遥的？”
苏飞羽闻言大怒，骂道：“胡言乱语，娘亲与爹爹情比金坚，又怎会嫁给姓沈的？”洛长空却缓道：“你娘与你爹师承同门，青梅竹马，感情的确让人羡慕，但二十年前，你娘在少年英雄会上认识了沈遥，可是对他一见倾心啊。”
苏飞羽却从未听过这段往事，不由呆了。洛长空继续道：“那年少年英雄会上，你爹虽赢了沈遥，但沈遥却赢了你娘的心，或者说，赢了你娘大半颗心，也许你娘心里还是有你爹的，才会答应他们师傅的指婚，嫁给你爹。后来有了你，你娘便也一心料理苏家，想彻底忘了沈遥吧。可惜沈遥却没有忘了你娘。十年前分水山庄，当真惨烈无比。唉….小子，我问你，见了你娘，你打算如何？”
苏飞羽闻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若不是娘求沈遥不杀我，我怕也早随爹爹去了，但是…若真如你所言，娘心甘情愿嫁给沈遥，我….我也不会原谅她的。”
洛长空叹了口气，心道：“十九岁便担此重责，倒也难为他了。”一念到此，洛长空道：“小子，你可知道沈遥手下四猛将？”
苏飞羽一愣，摇了摇头。洛长空笑道：“企图报仇，却连敌人底细都没摸清，当真可笑。”苏飞羽脸一红，道：“请前辈指点。”
洛长空道：“你要知道，□□候虽为沈遥手下四猛将，其武艺却远不如其他三人。”洛长空顿了顿，道，“‘神算子’古幽，‘四方禅师’心远，此二人武艺都在你之上，内力修为就更不用说了，若是洛某以一敌二，到也不是没有胜算，只是，”洛长空叹了口气，“第四人，也是四猛将中最强之人，便是沈遥之子，江湖排名第二的‘流云剑’沈雁飞了，对付此人，纵使你我联手，怕也只有三成胜算。”
苏飞羽闻言，咬牙道：“便是自知不敌，我也要拼上一拼。”洛长空道：“洛某明白，所以我们要早做打算。”
苏飞羽闻言一喜，道：“前辈，你愿意帮我？”洛长空苦笑道：“你有了这块玉佩，洛某自然会帮你到底，不过纵使有我相助，我们胜算也只有两成。”话毕，洛长空看着苏飞羽，道，“为今之计，只有拔苗助长了。随我来吧。”
四月十二，汉中。
苏飞羽擦了擦汗，望着前方千里黄沙，问道：“洛前辈，你带我来这里，所为何事啊？”
洛长空道：“自然是帮你。你爹自创分水剑法，其造诣确实让人折服，分水剑法也确为当世不二之剑法，你已练至第八式，可以说，在招式上，你或许可以和沈雁飞一拼。所以如今最为重要的，便是提升你的内功修为了。”
苏飞羽哦了一声，问道：“那前辈带我来这偏远之地，又有什么妙法？”
洛长空道：“小子，你可知道，兵器谱天下武功排名的顺序？”
苏飞羽点头道：“听姐姐提过。天下第一的是一个叫百蛊神君的人，姐姐说他不仅武功很高，而且用蛊之术天下无双。所以不论是光明正大的决斗，还是暗地里下毒害人，他都是第一的。”
洛长空道：“不错，这次我带你来这里，就是找他。”洛长空顿了顿，道，“小子。你所说的姐姐……近来可好？”
苏飞羽干笑了两声，道：“我也不知道，虽说叫她姐姐，但从认识她开始，连她的容貌也没有见过。姐姐只是不断告诉我，要报仇的话要怎么做，也不断点拨我在练武时遇到的点。”
洛长空听了，黯然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吗，也难为她了。”
苏飞羽听了，问道：“前辈，你认识姐姐吗？”
洛长空苦笑，叹道：“萍水相逢而已。”
说着说着，二人来到一家小店。洛长空把马交给小二后，点了十坛好酒，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径自喝起酒来。苏飞羽跟上坐下，奇道：“这种偏远之地怎会有小店？店家莫不是疯了，即便在此开店，也难以经营吧？”
洛长空猛灌一口酒，道：“小子别乱说，这里的酒天下闻名，每年来这里买酒之人数不胜数，店家每年少说有万两金子的赚头。”
苏飞羽闻言惊道：“当真？那这里的酒一定好喝的紧，我也要尝尝。”话毕便去拿酒，洛长空却一把夺过酒坛，道：“若要喝酒，自己再去买过，这几坛，你喝不得。”
苏飞羽问道：“为什么喝不得？”洛长空大笑道：“因为这酒里有毒，还是剧毒，若你喝了，别说报仇，就是保不保的住一身功力，都是未定之数。”
苏飞羽道：“前辈说笑么，为何前辈喝了却一点事也没有？”
洛长空却不回答，喝了口酒，笑道：“好酒，司马，你的酒酿的越来越好，蛊毒也是越来越烈啊。”却听一人道：“好说，你封刀八年，黄龙浩气却不退反进，也让人吃惊。”
话音一毕，便见一个蛮夷打扮的人走进小店，径直走了过来，看了苏飞羽一眼，冷道：“苏家少主么，沈遥一时心软，却放了你，你又何必自寻死路去找他报仇，如此一来，你娘的努力不是白费了么。”
苏飞羽闻言一怒，道：“是又如何，蛮夷之人，又如何懂得我们汉人的事？”话音一毕，虽想继续说下去，却无论如何发不了声了。洛长空见状道：“司马，这次也算是我请你帮忙，何必和小辈一般见识？”
来人冷哼一声，道：“若不是看你面子，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洛长空笑着喝了口酒，道：“也罢，这小子想在本月十八的牡丹会上杀了沈遥，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的。”
来人冷笑，道：“杀沈遥，就凭他么？刀狂，便是加上你，你们也没有胜算的。若你来找我帮你杀他….”
“我知道你不会，”洛长空笑道，“虽说胜算不大，但是洛某也很久没有冒过什么险了。不妨借这个机会，看看自己的武艺，能排在兵器谱第几位。”
来人听了，默然一阵，道：“你是来借试炼蛊的么？”
洛长空点头道：“我要三只。”
来人微微一惊，道：“你应该知道试炼蛊的威力，三只？”
洛长空点头，道：“除此一计，洛某也想不到其他法子了。”
来人道：“冷月呢？”
洛长空笑道：“那小子太过随性，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以防万一，还是要三个为好。你放心，不过是要来三个，也不一定全用了。”
来人沉默一阵，道：“也罢。”说着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盒子，道：“这里有五只，你且收着，待用完了，再来还我。”话毕，起身向门外走去。行至门口，道：“六月武林大会，你来么？”
洛长空想了想，道：“还有两个月，变数多的紧。”
来人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洛长空猛灌一口酒，从苏飞羽头顶输入一股真气，道：“他虽是蛮夷，却是在汉人家里长大的，性格纵使怪癖，却是个可依赖的人。”
苏飞羽咳了两声，道；“前辈，他便是百蛊神君吗？”
洛长空点了点头，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五只血红色的蛊，蜈蚣大小，苏飞羽见了，只觉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心来，不由问道：“前辈，你借这些蛊来做什么，难道是下毒么？”
洛长空摇头道：“此蛊为试炼蛊，生于极其炎热之处，以活人鲜血及骨髓饲养，十五年成形一只，乃天下间提升功力的奇药。吃一只，服用的人，内功修为便会提高一倍。”
苏飞羽打了个冷颤，问道：“前辈，难不成，你要我吃…..”
“怕么？”洛长空笑道，“你要知道，以你现在的内功修为，要练到足以刺杀沈遥，少说也要二十年，若你真想在牡丹会动手，就给我乖乖把试炼蛊吃了。”
苏飞羽看着那几只蠕动的蛊，血红的颜色，蠕动着就像一道道血痕，映射在瞳孔里，便如十年前分水山庄里遍地的鲜血。苏飞羽忽地一笑，道：“十年苦练，难道比不上几只蛊么？”话毕拿起一只，刚要送进嘴里，却听洛长空道：“你可想好了，此蛊名为试炼，虽可以提高人的功力，但也要承受无比巨大的痛苦，若挨不过去，可能当场毙命。”
苏飞羽微微一笑，道：“与其苟且偷生，这么死了，倒也痛快。”话毕，将一只试炼蛊送入口中。
月色下，一望无际的是茫茫沙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夹杂着酒气的沙子的气味，让人眩晕。洛长空躺在一块石头上，望着明月，喝了口酒，笑道：“那小子也当真了不得，吃了只试炼蛊，受天火劫顶之痛，也挺了下来。”
石头后面，一个纤瘦的身躯立着，右手轻轻晃了晃一只白玉酒杯，道：“苏仲新有这个儿子，倒也死的不冤。”
洛长空听了，轻叹口气，道：“司马，你还真是一点没有变。”
那人轻笑，道：“天下人负我，我何必在意天下人？刀狂，如今这世上，我司马幽也就把你还看作朋友，其他人自生自灭，与我没有一点干系。”
洛长空喝了口酒，道：“那四月十八牡丹会，你便让你唯一的朋友前去赴死，自己却在这巴蜀之地逍遥么？”
司马幽道：“昔日你一人灭霸刀堂也不见你受伤，这次，以你刀狂之能，又岂会不能全身而退？”
洛长空道：“是么…然这次是去杀人，杀不了沈遥，我也没有颜面回来。”
司马幽轻嗅酒杯，道：“你又何必执著？她早已表明心意，不过你自己放不下罢了。”
洛长空长笑一声，道：“刀狂做事便是如此，司马，老朋友的习惯，你也该知道的。”话毕，将空了的酒坛一摔，扬长而去。司马幽微微一笑，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四月十八，洛阳。
自唐太宗建国以来，每年四月十八洛阳都会举办盛大的牡丹会。届时天下间最美的牡丹花都会聚集在洛阳，由全国最好的花师评定出牡丹中最美的极品，而栽培它的花匠将得到千计的黄金。但举办至今，胜负已经不那么重要，这是一次节日，一次宴会。
当然，每年的牡丹会都由不同的权贵主办，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喜好，所以每年的牡丹会基本上都是新意不断。而沈遥作为如今武林剑道一手遮天的剑宗，今天的牡丹会对于朝中官员或是武林中人，都是一种期待。
清晨，天还蒙着一层薄云，洛阳城里已经沸沸扬扬。从四处带着花参加花会的人陆续进城，不少商贩也趁这个机会来城里大捞一笔。洛长空看着满眼繁华，不由自嘲：“如此繁华，我却将打破这份和谐，当真大煞风景。”
不远处，苏飞羽一身粗布短衣，挑着牡丹走进那花匠的队伍当中。他担中的牡丹艳丽鲜红，惹来不少目光。忽闻一声赞赏，苏飞羽抬头，却见一白衣少年翩翩而立，手中轻摇折扇，笑道：“小兄弟，这株牡丹如此艳丽奢华，费了不少心血吧？”
苏飞羽笑笑，不置与否。那少年却笑道：“在下眼拙的紧，看不出这株牡丹是何品种，小兄弟可否指点一二？”
苏飞羽低头，道：“不过一株普通牡丹，公子见笑了。”
那少年闻言浅笑，道：“既然小兄弟不愿多说，在下也不多问了。等花会开始了，再听小兄弟的好消息。”话毕，少年左足轻轻一踏，苏飞羽只觉一阵微风吹过，那少年已没了踪影。
午时，四月十八，洛阳。
沈遥看着牡丹会上数以万计的百姓，笑着站起身子，拱了拱手，道：“多谢各位给沈某这个面子，来参加今年的牡丹会。沈某一介武夫，花卉之道知之甚少，不过各位放心，今日，沈某请了一位世间一流的花师来鉴定今日之牡丹之冠。”
话音刚毕，却见一位美艳妇人在四位侍女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四位侍女的容颜已然是世间少有，而那位妇人更是惊为天人，清丽之中一份妖艳，雍容之中一份自然。人群之中，洛长空看着那妇人，轻轻叹了口气。
沈遥笑着握住那妇人的手，道：“若论及花师，这位水夫人自称第二，谅天下没人敢称第一。今日牡丹花会，便由她做主审。除此之外，”沈遥与那妇人相视一笑，道：“今日牡丹花会，也是沈某与水夫人结为夫妻之日。”
此言一出，在场万人一片哗然。沈遥目光扫过众人，场面竟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沈遥笑道：“花会之后，便是沈某的喜酒，望大家能够赏脸，沈某感激不尽。好了，沈某现在宣布，牡丹花会正式开始！”
此言一出，数千名花匠在由古幽带领，在各自的位子站着，沈遥和水夫人并肩而行，一朵一朵审评。却见水夫人始终皱着眉头，对牡丹不露满意之色。轻轻叹息之际，忽见一朵怒放牡丹，美艳异常。水夫人欣喜不已，笑道：“好花，这株牡丹，花了小兄弟不少心血吧？妾身眼拙，却看不出牡丹的品种，小兄弟可否告之一二？”
那花匠一阵默然，却终于开口道：“这株牡丹，是十年前江南苏家分水山庄庭前□□，夫人亲手种下的，夫人忘了么？”
水夫人听了这话，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只是痴痴望着那花匠，半晌，惨笑道：“飞羽…你…你终究还是来了…”
苏飞羽冷笑一声，道：“水湘云，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放肆！”沈遥怒道，“苏飞羽，十年前我没杀你，可不是让你今天来闹事的！若你不立刻消失，今天就算是你娘再向我求情，我也格杀勿论！”
苏飞羽冷笑一声，道：“老贼，你以为我今天，打算活着离开么？”
话音刚落，却听一身大吼，洛长空从天而降，手中刀煞之气直攻沈遥，古幽见状，两颗五色飞石蓦的射出，却见洛长空闪也不闪，左手刀气猛的打出，击碎两块飞石，右手攻势不减，却见沈遥拉着水湘云猛的一退，一个金衣和尚两掌打出，确是心远硬接了洛长空的刀气。沈遥尚未站稳，却见一道白光闪过，苏飞羽分水剑以至，但沈遥毕竟是一介剑宗，左手内息一聚，一道剑气打出，迫开苏飞羽攻势。苏飞羽一招没有得手，分水剑挽了个剑花，再向沈遥攻去，但苏飞羽长剑尚未打出，便本能的回手一格，挡开来人一剑。但来人却攻势不减，苏飞羽纵有水月无双之至高剑诀，却唯有防御之能。来人连功二十余招，直到将苏飞羽迫开沈遥五丈方才停手。
苏飞羽长剑微斜，道：“沈雁飞？”
来人默默点头，道：“今日是家父大喜日子，在下不想见血，请回。”
苏飞羽冷笑，道：“我苏飞羽今天敢来，变做好了血溅当场的准备，天下第二是么？便让我常常流云剑的威力！”话音刚毕，苏飞羽尚未出手，便看见漫天剑花向自己攻来，正当手足无措之际，却听洛长空道：“小子让开！”苏飞羽闻言一跃而起，沈雁飞顿时收剑，道：“洛前辈无形之刀借力打力，在下佩服。”
洛长空却笑道：“沈遥，多年不见，昔日剑侠却变成缩头乌龟了么？”
沈遥冷哼一声，道：“洛长空，昔日血洗霸刀堂所犯杀孽，今日便让我儿替武林要回来！”
话音刚落，沈雁飞剑如流星，直攻洛长空胸口。洛长空连退五步，忽地大吼一声，双手横劈，沈雁飞长剑一转，身子腾空而起，刺向洛长空印堂。洛长空身子一沉，双掌猛的上扬，沈雁飞轻轻一跃，躲开刀气，流云剑却直直的刺了下去。洛长空虽然内息无双，但沈雁飞这一剑迅若流星，当真避无可避，洛长空大笑一声，左手一扬，竟用自己的左臂硬接下了沈雁飞的流云剑！
沈雁飞微微一惊，道：“前辈如此，晚辈佩服。”
洛长空吐出一口鲜血，笑道：“你小子也不赖，洛某很久没有碰过如此对手了。”
沈雁飞微微弯腰，双拳合十敬了一礼。洛长空却觉眼前人影一晃，背心一股凉气袭来。大惊之下，洛长空猛的向左一退，沈雁飞却以指为剑直攻洛长空胸口。
千钧之际，却见一把折扇飘然飞来，沈雁飞蓦的收手，冷哼一声，刚想出手，却见折扇翩然换了个方向，竟攻向夹击苏飞羽的心远!
纵使沈雁飞轻功卓绝，那折扇去势却凌厉无比，心远与古幽一同夹击苏飞羽本占上风，却也没有注意到这把折扇。只见折扇在心远背心轻轻一拂，心远只觉内息忽然混乱，本已打出的双拳竟也收不回来。变生肘腋，古幽攻势一缓，苏飞羽却催动内息，水月无双之技攻出，心远被折扇点穴，动弹不得，硬生生吃了十八剑，古幽招式本以被苏飞羽摸清，况且如今苏飞羽内力大增，纵使极力躲闪，却仍遭重创。二人无力再战，苏飞羽虽胜了，却不明所以。忽听一人道：“小兄弟，这便算是在下报你赏牡丹之恩。”
苏飞羽闻言一惊，竟是刚才那少年帮了自己。沈雁飞却长剑攻向会场正殿，却听兵器一格，那人道：“沈雁飞，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六月武林大会，我定夺这天下第一。”
那少年尚未露面，却帮苏飞羽连败两大高手，顿时成苏飞羽和洛长空前后夹击沈雁飞之势。洛长空拔出插在左臂的流云剑，道：“沈遥，你是要你儿子以一对二，还是自己面对苏仲新的传人？”
沈遥冷笑，道：“洛长空，你也忒小看我神剑山庄了。就算四大高手已去其三，你们也没有任何胜算。”话音刚毕，百余弓箭手出现在会场周围，沈雁飞气剑攻出，苏飞羽只是一闪，胸前已被撕出一道伤口，箭以上弦，只等沈遥一声令下。
洛长空长叹一声，笑道：“没想到，纵横江湖三十载，却栽在这牡丹花丛中。”
话音刚毕，沈雁飞猛一回身，挡开来人攻向沈遥的一击。苏飞羽只见一白衣少年身法如风，与沈雁飞斗在一起。沈遥大惊之下拉住水湘云猛的一退，吼道：“放箭！。”
苏、洛二人闻言连催身法高高跃起，却见两条粉色丝带从大殿之内窜出，竟将周围百余弓箭手一击而亡。与此同时，洛长空和沈雁飞几乎同时停止了动作，只是呆呆的望着大殿的方向，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表情，是痴？是喜？苏飞羽向着那个方向望去，却见一个女子缓缓走来，清晰而朦胧却又让人痴迷。沈遥望着那个女子，脸上的表情由喜到惊，最后竟然变成一种恐惧，对着那女子大喊：“你！你不要过来！”
那女子微微一笑，轻道：“我是你女儿啊。”
沈遥忽的大吼一声，双目满是血丝，道：“不是！你不是我女儿！你！你不是人！你已经死了！你不可能是我女儿！我女儿已经死了！”
沈雁飞不忍，刚想上前，却被沈遥剑气逼开，吼道：“你滚！是你杀了瑶儿！是你杀了她！我要替她报仇！”话毕，沈遥竟冲上去抓住沈雁飞厮打，就好似市井流氓，哪里还有一点剑宗的模样。沈雁飞却面不改色，任凭沈遥重拳打在自己身上。
水湘云也不忍看见如此情景，本欲上前拉开沈遥，谁知刚一触碰，沈遥猛的甩开她，吼道：“你不要碰我！你怀了苏仲新的孽种！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沈遥瞎了眼，才会喜欢你这种女人！”
话毕，沈遥环顾四周，狂笑道：“我沈遥才是天下第一！我沈遥才是天下第一！你们！你们不要想杀我！你们杀不死我！哈哈哈哈！你们杀不死我！”狂笑中，沈遥披头散发，冲向市井之中。沈雁飞回头依依看了那女子一眼，无奈的追了出去。
水湘云听了沈遥一番话，如雷轰顶，颓然坐在地上。忽觉一只手放在自己肩上，却是那女子对着自己嫣然一笑，道：“错不在你。”
水湘云却摇头苦笑，泪水挂满惊为天人的容颜之上。苏飞羽看着她如此，终是不忍心，一句“娘”挂在嘴边，却也迟迟叫不出口。忽见水湘云转向自己，凄然一笑，这一笑中，夹杂着悲喜，夹杂着无奈与忏悔，还有着那一份自己久违的亲情。苏飞羽看着自己母亲的笑颜，几乎痴了。轻呢一声：“娘。”
水湘云笑容带上惊讶，忽地展颜，悠然道：“能听见这一声娘，无憾了。”话毕，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苏飞羽大惊，上前抱住水湘云，急道：“娘，娘你怎么了！娘！”
“清露配檀香，致命的毒药。”那女子轻道，“看来，她今日本没有打算活下去。”看着苏飞羽泪流满面，轻叹一口气，道：“也许，这也是一种解脱。飞羽，让你娘去吧。”
苏飞羽紧紧抱着水湘云的尸体，缓缓抬头，问道：“我不懂，姐姐，娘为什么要死，我原谅她了，我真的原谅她，我不怪她，我…..我什么时候怪过她..”
“她却一直责怪着自己，”洛长空忽然道，“就像沈遥一样，今日之举，也未免太过残忍了吧。”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催梦之术，也唯有对心怀愧疚之人才有作用，若无愧于心，又如何受其左右。”
洛长空长叹一声，自嘲道：“我一向说不过你，不过，八年前，你欠我一个答案，如今，能告诉我了么？”
那女子看着洛长空，道：“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洛长空一愣，狂笑一声，道：“是啊，我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那女子蹲下，抚过水湘云倾国容颜，问道：“今后，你打算如何？”
苏飞羽惨然，摇了摇头。那女子轻叹了口气，道：“听姐姐的话，带你娘回分水山庄，和你爹葬在一起。然后好好打理山庄，毕竟，那是你爹一生的心血。若觉得无聊了，想找人说说话，便来西湖找我。”
苏飞羽点了点头，问道：“姐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那女子微微一愣，淡笑道：“沈梦瑶。”
杜鹃啼血，晚霜满天，洛阳一片牡丹艳；
春葬英豪，谁人流连，昔时红颜。
天山晓月催人泪，相思留恋处，怒放白莲。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牡丹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