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三月天》季安年

2、症结

　　兰亭苑里丫鬟们进进出出的端了几盆血水。孟珏的伤口不浅，连衣服都因为结痂而粘在伤口上，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清理包扎好。可孟珏不复平时的吊儿郎当，破天荒的没有鬼吼鬼叫，要知道从前就算不小心割伤手指都能让他闹腾的鸡飞狗跳。以至于桓子樱站在院子里，以为孟珏已经伤重不治了……
　　孟珏因为疼痛而满头汗珠，此时微阖着双目斜倚在床上，苍白的脸上眉毛轻蹙着，十分的显眼。
　　“二少爷，桓姑娘来了，急得不行，想进来看看你呢。”大丫鬟海棠静悄悄的进了里屋，柔声细语的说到。
　　“嗯？怎么连子樱都知道了？”孟珏眉毛一挑，想了一下，“让她进来吧，你们都出去，若有人来及时禀报。”
　　海棠答应着低头退了出去。桓子樱亲自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怎么连你都惊动了。”孟珏勉强扯了扯嘴角，笑得极其难看。
　　“你这是怎的了？受伤也就罢了，平日里也是个不安分的。怎么现在像是被人勾了魂似得，摆这样的脸色？”桓子樱长眉轻蹙，一脸的担忧。她本就是个杏眼长眉的美人，此时略略皱眉，不禁让人顿生怜香惜玉的心思。可惜孟珏现在哪有心思看美人。
　　“我哪里还敢摆什么脸色，本就是个害了母亲的孽障。”孟珏靠着枕头苦笑一下，苍白俊秀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眸子，满是看不见底的悲伤。
　　子樱惊得嗐了一声，差点伸手去捂他的嘴，“你这说的什么话，侯爷若是听见岂不伤心？日后切莫再提了！”子樱自小就出入侯府，又因着只小孟珏两岁，显得格外亲近，侯府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一二。据说当年侯夫人沈氏本就身子羸弱，怀胎八月被一只野猫冲撞了早产，定北侯孟戎毫不犹豫地要舍子保母，是侯夫人以死相逼留下了孟珏，而她因为身子羸弱，血崩了。好在侯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先后为侯爷诞下两子一女。既然有子女以承宗嗣，定北侯当年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此后竟再未续弦，可见情深。而膝下十四岁的庶女孟珠，也是一个丫鬟当年趁其酒醉爬床生下的。为堵悠悠众口，也就顺便让她做了个姨娘，只是不亲近罢了。
　　子樱自然知道孟珏心里一直有根刺。或许是对自己生母的愧疚，又或许是自己不能选择命运的无奈，可是这些都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不然这父子之情可还要不要了？
　　“侯爷他一向心疼你，你也是知道的。偏偏你自己见天的胡思乱想，你若再这般，连我都不要理你了。”
　　孟珏没答话，他也知道子樱是为他好。可是这许多年来父亲的做法，他实在不能苟同。或许是为了母亲？一方面为了照顾他胎里不足，连学武都不允许，一方面又管教极其严格，绝不允许自己在功课上偷懒或是有什么越举的行为。可到底是少了什么呢？直到那天他看见子樱吃吃笑着拽着桓将军袖子的的时候，他当时为什么那么难过呢？
　　不过这些想法也只是在他头脑中留一会，孟珏自小就是个讨喜的孩子，再烦心的事他也能压得下去。
　　“多谢桓妹妹关心啦，为兄伤势不重，正好少读几天诗书。”孟珏微微笑着说。
　　子樱看他脸上愁云虽未全散，但是能开玩笑了，也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孟珏看着子樱一脸逃过一劫的表情心下觉得十分好笑，却又因为是自己惹得麻烦不敢多调侃，转而说起了卓如是的事情。
　　“不过父亲虽让我偶尔出门一次，有件急事却要你帮忙。”
　　“哦？有什么事情能让孟二少爷求人啊？”子樱整了整衣襟，坐正了一些，微微颔首，“子樱洗耳恭听。”
　　孟珏笑着嗔了她一句，就将今日之事简单说了一遍。“不瞒你说，我觉得这位姑娘胆识过人，若你二人相见，必会投契。”
　　子樱未置可否，却微微皱了皱眉。这位如是姑娘虽然勇敢，可就说她对婚事不满却不求其双亲推拒反而自己跑出来了，可见与家中必定不和，再次她家中侍卫多且勇猛，又能随便对人下杀手，怕是来头不小。定北侯虽贵为一等侯，可京中勋贵众多，她着实害怕孟珏惹祸上身。
　　“既然人已救了，改日我会亲自登门送上程仪，打发她走便是。”子樱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孟珏见她反应淡漠，不禁有点失望，“你到时要多和她聊聊，我总觉得你们极相像的。”孟珏心里确实这么想的，他此前见过的女子，最投契的便是这位桓子樱，有时候甚至连姐姐都免不了受那些礼法桎梏显得呆板，而今跳出来这么一位姑娘，他颇想让这二人成为知己呢。
　　子樱却觉得话不投机，不想再多说了，赶着回家准备东西送过去，最后让这人越快走越好！于是摆了摆手道：“你先歇着吧，折腾这许久想也累了，我就先走了。”说罢就准备起身。
　　孟珏也就不再多说，只笑道，“子樱你切莫忘了多加两套松江布的中衣送去，这些东西不比外衣，她一个女子也不易。”已经说到人家的中衣上了！子樱颇觉得心口一阵憋闷，起身就走了，孟珏还丝毫不觉的笑说：“几日后妹妹的及笄礼，我必要送一份大礼的。”
　　子樱理都不理，只快步掀了帘子出来。等在外面的丫鬟黛眉见姑娘一脸愠色的出来，不禁吓了一跳，“姑娘怎的了？可是与孟少爷争吵了？”
　　“无事。莫要与父亲提这些。”桓子樱皱着眉头说。黛眉虽好，可却是父亲给她的，平日里叮嘱受了委屈要告诉将军，着实让子樱有些头疼。
　　“是。”黛眉吓得赶紧低下了头，跟着子樱走了。桓子樱回去路上更加难过，什么及笄送份大礼，莫不是她桓子樱不给那姑娘程仪，这礼就没了不成！她虽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可他这话听来怎么就这么不顺耳！
　　孟珏自不知这些女儿心思，况且子樱及笄的礼物他早就挑好的，只是顺便想起来就说了，谁知竟惹了麻烦。此时他躺在床上，手臂略动一动还疼，确实有些累了，可还是把海棠叫来了屋里。
　　“我已回来这许久，姐姐为何还未来看望？可是有什么事？”海棠哪里敢说大小姐是去桃姨娘的凝碧轩兴师问罪了，只支支吾吾说去大小姐的沁芳斋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