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楔子二 ...

  •   (三)
      自从四月初偶感风寒,季青禾的病断断续续治了两个月也没见好,起初她没把这场病放在心上,倒是从南道一直在着急,如今看来自己的病确实越来越严重了。
      今早从南道专程出岛去请万迟山大夫,季青禾估摸时间,他们应该就快回来,果然不久便听到从南道的声音。
      万迟山替季青禾诊完脉,简单交代几句话,忧心忡忡地离开了房间,从南道给季青禾盖好被子,急忙追出去。
      “万大夫,我家娘子的病怎么样了?”从南道忐忑地询问。
      万迟山面露难色,连连摇头道:“当年岛主夫人怀孕分娩时就因难产导致气血两亏,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开温补的方子调养岛主夫人的身体,也嘱咐过她要少操劳,少食生冷之物,如此平安过了十年已属不易,此次岛主夫人寒气侵体,恐怕凶多吉少啊!”
      “万大夫你可是神医啊,难道都救不了我娘子吗?”万迟山的话令从南道慌了神。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医,只有回天无力的普通人罢了,此病老夫没有把握治愈,只能尽量延长岛主夫人在世的时间。”
      “什么叫延长在世的时间?我家娘子怎会离世?我不信,你给我治好她!你要什我都可以给你!我家娘子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从南道揪住万迟山的衣服,情绪十分激动。
      “从岛主冷静些,老夫虽救不活岛主夫人,但至少可以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少受病榻之苦。”
      “少受病榻之苦?”从南道依然不愿相信万迟山的话,“万大夫方才说延长在世的时间,那依万大夫所言我家娘子还能活多久?”
      “好好将养,按时吃药,可保半年无虞。”
      “半年无虞?那就是活不过今年的意思了?”从南道放开万迟山,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一定还有办法,只是我没想到,我一定可以救阿禾!”
      快到门口的时候,从南道突然停住脚步,他似乎有了主意,但这个主意却比束手无策还要令他难以承受。
      从南道感觉头痛欲裂,走到季青禾床边,看着季青禾熟睡的脸,止不住阵阵酸楚,他不知如何抉择,也不敢想象后果,虽然隐隐猜着结局,可又拼命否定这个想法,但他终究要承认越想否定就越能证明此事毫无转机。
      从南道坐在床边等季青禾苏醒,不知不觉流下泪来,只恨造化弄人,之前还替他人烦恼,如今竟轮到自己忧愁。
      深夜,季青禾醒来便看见从南道那双柔情似水的眼,不禁笑着问:“你在等我醒来吗?我的睡相可还好?”
      “你的睡相还如往昔一般差,不过我的确在等你醒来。”
      季青禾懒懒伸出双手,从南道顺势抱起季青禾,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万大夫说了什么?走的时候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季青禾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可以看见从南道的脸。
      “阿禾,明日我叫祥九唱歌给你听好不好?你从没听过吧,其实是我叫他不要唱歌给你听的,因为实在太难听了,我以前听过一次,笑得肚子都疼了!”从南道仿佛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渐渐笑出了眼泪。
      季青禾看着流泪的从南道,暗暗心疼,抬手为其拭去泪水:“你不回答我的话,看来这次我是很不好了。”
      “阿禾,凡绪果我们不给沈兄好不好?”
      “南道,你想我说好还是不好?”
      “我想你说不好,然后我不答应,逼你吃下凡绪果,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有报应就应在我身上,要偿命就把我的命给沈兄,总之你是无辜的!”
      “想不到多年过去你还是这般孩子气!那我说好,是我想活命,哪怕只有五年,哪怕汐滢身死一尸两命,我都不在乎!是我抢了凡绪果,是我太自私,都是我的罪过,不能怪你!”
      “阿禾,你总是这么能言善辩,以前我从没觉得说不过你不好,如今我才发现说不过你的我是多么地一无是处!”从南道边说边又紧了紧搂着季青禾的手。
      “对啊,好像你真的从来没赢过我!”季青禾得意地说。
      “嗯,从来没赢过,可谓败得一塌涂地!”从南道没有反驳。
      “那总该告诉我万大夫究竟说了什么吧?”季青禾再一次发问。
      从南道顿了顿神,艰难开口:“万大夫说你寒气侵体,无法治愈,若好好将养,可保半年无虞。”
      “听你提凡绪果的事,我以为自己撑不过三个月,居然还有半年?甚好!甚好!”毕竟比自己预料的结果要好,季青禾莫名有些欣喜,可她庆幸的语气却让从南道更加怨恨自己无能为力,仿佛心都被这句甚好给剜了去!
      “阿禾!”从南道忍不住心疼,凄声喊了一句。
      季青禾意识到自己的话使从南道伤了心,于是在从南道怀里蹭了蹭,用软软的语气说:“是阿禾说错了话,阿禾不好,让南道伤心了!”
      “阿禾,你哪里都好,是我不好!”从南道心碎地回答,抱住季青禾的手更加用力。
      季青禾伸手抚过从南道的眉眼,心想这双眼睛可真不像男子的眼,秋水含波,柔情脉脉,不知曾让多少女子茶饭不思,念念不忘!
      “南道,我们不要再想这些无法改变的事了,今日太晚,明日再叫祥九来唱歌,如何?”季青禾浅浅一笑,满是期待。
      “好,都依你。”
      话毕,从南道忽然觉得对不住祥九,就这样把他给卖了,着实不好,但管不了那么多了,谁叫阿禾最重要。
      (四)
      半年后
      一月前季青禾开始整日昏睡,清醒的时候也无力下床行走,进食的次数越来越少,万大夫说怕是时候到了,从南道便日日守在季青禾身边,哪儿也不去,生怕错过季青禾的最后一面。
      今日,季青禾似乎有了精神头,清早便醒了,从南道很高兴,盛了碗清粥喂给季青禾,但季青禾只喝了几口就再喝不下。
      “阿禾,今日是否觉得舒服些?”从南道放下粥碗,扶季青禾躺好。
      “今日确实感觉自在一点,稚儿可醒了?”季青禾问起自己十岁的儿子从稚。
      “刚醒,正在用早膳,要叫稚儿过来吗?”
      “叫他吃完再过来吧。”
      “祥九,去告诉小稚吃完饭过来”从南道叫住正在收拾碗筷的祥九。
      “是,岛主!”祥九闻言迅速收拾妥当,快步离开房间。
      “南道,我有些话想与你说。”季青禾缓缓睁开眼。
      “阿禾,你歇息一会儿再说,好吗?”从南道隐隐觉得不妙,害怕听到接下来的话。
      “南道,有些话迟早是要说的,你不要怕,阿禾知道你难过,但阿禾希望你能看开,阿禾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有这么多幸福的回忆阿禾已经很满足了,南道,岁月不在长短,只在人心,只要你还记得我,我们就算不得分离。”
      “你讲得这样好,叫我如何回答?我只知道你走后,我定会痛不欲生,无数个没有你的日子定会慢慢将我剥皮削骨,最终把我变成没有灵魂的躯壳,可我还是不能死,因为你想让我活着,我不能让你失望!”从南道情绪近乎失控,凄声质问季青禾。
      “南道,我是想让你好好活着,而不是如此折磨自己!稚儿还小,你要替我照顾他,替我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这些事你去做我才放心!南道,你答应我,我走后你不会自暴自弃,会把我的心愿都完成,一切结束之后,若你还想来找我,我不怨你,否则,我定不会原谅你!”
      情急之下季青禾感觉一阵眩晕,再无力气多说什么,只得闭目养息,从南道眼见季青禾因为自己犯了晕,好生后悔刚才说的重话,一时间又急又恼,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这时祥九带着从稚来到季青禾房间,从南道如临大赦,柔声轻唤季青禾:“阿禾,稚儿来了。”
      季青禾闻言起身:“稚儿,到阿娘这里来。”
      见季青禾坐起来,从南道赶紧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
      “稚儿,阿娘这几日准备出趟远门,见不到稚儿了,稚儿可会想阿娘啊?”
      “阿娘身体不好,可不可以不要出远门?等身体好了再去不行吗?”从稚站在床边,咬着手指担心地问。
      “阿娘出远门就是为了治病啊,把病治好就回来,稚儿在家要乖哦,要听阿爹和祥九叔叔的话。”
      “好吧,那阿娘一定要快点回来,稚儿在家等着阿娘。”以为阿娘出了远门就一定可以把病治好,从稚觉得好开心。
      “阿娘一定…”季青禾犹豫一下,抚了抚从稚的头,“快些回来!”
      “祥九,今后稚儿就劳烦你多照顾了。”
      “我会的,夫人。”祥九的眼眶渐渐发红。
      “还有,今后遇见心仪的姑娘,千万不要唱歌给她听,切记!切记!”季青禾想起祥九的歌声,不由得替他着急。
      “夫人!”祥九眼泪夺眶而出,小声抽泣起来。
      “好啦,都是男子汉了,哪还这么爱哭?带稚儿去温书吧。”季青禾再一次摸了摸从稚的头,捏了捏从稚的小脸,终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南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抱着我可好?”
      “好,阿禾。”从南道哽咽回答。
      “南道,方才我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你能否愿答应我?”
      “我都记住了,我全部答应你,好好活着,好好照顾稚儿,你且放心。”从南道如发誓般一字一句说出这番话。
      “你可要说到做到!”
      “为夫一定说到做到!”
      听见从南道说为夫,季青禾抿嘴轻笑,有些羞涩。
      “为夫,为夫,你正是阿禾的夫君,今生太短,来世阿禾还要嫁与你,到时就绝不会再先你而去…”
      (五)
      从意岛岛主夫人逝世,丧礼举办了整整一个月,江湖上与从意岛有过交情或受过从意岛岛主夫妇恩惠的人都前来吊唁。
      从南道送走今日最后一批来客已是傍晚,正厅内,沈阔之一直站在季青禾灵位前,等候从南道回来。
      “沈兄有何事?”从南道回到正厅见沈阔之没有离开,冷声问道。
      “从兄,万大夫给我说今年六月他就已经为嫂子诊过病,那时你便得知嫂子活不过今年,是不是?”
      “是。”
      “当时是你叫万大夫不要告诉我嫂子生病的事,对不对?”
      “不对!”从南道痛苦地闭上眼,“是阿禾!”
      沈阔之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季青禾灵位前,重重磕下三个响头,只是这次从南道没有再去拦他。
      “嫂子,是我沈阔之欠你的!”沈阔之望着季青禾的灵位,声泪俱下。
      “阿禾既受了你的三个响头,你也就不欠她什么了。”从南道面无表情地说。
      “从兄,你的恩情我一定会报答!”沈阔之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好,既然沈兄这么说了,那就请沈兄从今以后不要再上从意岛,算是还我这个恩情!”从南道不想再见沈阔之,亦是不想再记起这件事,他始终没有勇气面对季青禾的离世。
      夜色降临,从意岛变得寂静无声,沈阔之仍然跪在那里,看着从南道的背影,过了许久才艰难回答:“好。”
      沈阔之深知自己没有资格请求原谅,只得答应从南道的要求,内心亦是万分的愧疚与自责。
      从南道听过沈阔之的回答,没多说一句话,转身走出了正厅,沈阔之一直跪到次日清晨才离开从意岛。
      在丧礼的最后一天晚上,厉容来了。
      “没想到你会来,毕竟当年我与阿禾成亲,你就发誓终生不上从意岛。”从南道看见厉容微微有些惊讶。
      “我也没想到青禾嫁给你竟会如此短命!”
      厉容戳中从南道痛处,从南道恨不得立刻将他打出岛去,但顾念季青禾的丧礼,只得作罢。
      “你为何没有照顾好青禾,既然青禾都去了,你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厉容字字戳心地质问从南道,也像是在质问自己,每多说一个字厉容的神情就愈加狰狞扭曲,难言的痛苦最后都变成对从南道入骨的恨意。
      “今日不想与你多说,请回吧!”看见厉容凄惨的神色,从南道忽然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之人。
      “从南道,我厉容在此立誓,今生今世定要让你为此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请便!”阿禾已逝,从南道不知对于他还有什么代价能称得上惨烈。
      “好!”说罢,厉容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楔子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