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之位》甜甜圈忘放糖了

3、日常

　　东城一中一直都有拜师带徒的传统，尉蔚的师父是一个五十多岁、看起来有点凶、眼睛架在鼻尖的女老师，叫刁祯，以前也带过包括赵曦微在内的好几个年轻老师。也是当年尉蔚高中阶段最后一位物理老师，教了她一学年。
　　尉蔚充分发扬尊师重教的精神，对师父敬爱有加，天天跟在师父屁股后头师父长、师父短的，有时候给师父烦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身后这只大苍蝇。不过尉蔚教技教态底子比较好、学得也认真，进步很快，嘴甜，帮师父和别的同事办事利索又漂亮，人长得还精神，师父秉承一贯严师出高徒的原则，经常数落她，挑她教技教法的刺，其实心里还是很喜欢也很看好自己这个小徒弟的。
　　尉蔚整天拿着个塑料凳屁颠屁颠地去听师父的课，有时候也听赵曦微的。哪也没有没这种听师姐的课的传统，她就美其名曰去怀念青春，把办公室里的老师说得牙酸倒了一片。
　　师父讲课是传统老教师的风格，淡定从容，语速慢，语调柔和，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学生有两个小动作也不见她管，但就是没人敢在她课上造次，尉蔚一直很纳闷到底怎么能达到这种效果；赵曦微是刁祯的徒弟，讲课风格却与刁祯迥异，干净利落，有激情，对学生搞小动作的容忍度很低，典型的青年教师做派。
　　尉蔚记得很清楚，夏天的时候，有阵子睡觉都能热醒，坐着不动都捂得一□□汗，班级前后门都开着教室里依然热得让人很烦躁，大家根本听不进去课，加上人多，屋里空气污浊浊的，伴随不知道谁永不停歇的‘嗡嗡’说话声，总让人昏昏欲睡。不爱学的就趴桌子睡觉或者玩手机看杂志看小说，干什么的都有，想学的也有一大片坐着发呆和忍不住打瞌睡的，屹立不倒的学霸老是数得过来的那几个人。
　　赵曦微讲课拿丹田叫着劲，不像平时说话一样，而是字正腔圆每个字的音都发的很完整，声音很大很亮很清脆，左右各两个班都听得见，几乎半个楼层都知道她在讲课，一到物理课睡觉的就少很多。
　　她一般上课之前会先行礼，大多数老师没有其他领导同事来听课不会来课前问好这一套，不过赵曦微坚持，她说这样能让学生感觉到上课了，精神紧张起来。
　　尉蔚听课的时候也跟着站起来问好，学生们第一次见听课的老师站起来跟着鞠躬问好，纷纷侧目，看得她直挠耳朵不好意思。
　　这时候坐在学生堆里听她的课很能找到几分上高中时的感觉，有时候尉蔚听着课就一阵晃神，看着赵曦微，觉得好像又回到高中时代
　　“尉蔚！来试试”第一次实行小组讨论学生给学生讲题
　　“哎！”
　　“尉蔚！把这题讲了”
　　“哎！”
　　后来赵曦微就越用越顺手了
　　“尉蔚，下午自习把这题讲了。”
　　“……”占自习课还让我来？！
　　“尉蔚”
　　“哎！”

　　“尉蔚！”
　　“……啊？哎！”这回是真的叫她
　　“想什么呢？下课了都不知道，不上心下次别来听我课了。”赵曦微很不满意自己的课堂上尉蔚走神，当年尉蔚节节课睡觉但是自己的课她可是一点都不落地听，当即踩着高跟鞋自顾自往外走。
　　“别别别别别，我这不是被老师你的美貌和智慧迷倒了么，哈哈哈”尉蔚笑着赶上去在赵曦微身边叽叽喳喳，想起当年聚精会神听物理课的时候，那时候自己还不会讲课，觉得能给大家讲题就很了不起了，为博赵曦微一笑把高中物理学得登峰造极，整个办公室老师都知道这小姑娘会来事儿物理学得又好。只不过那时候还没高三，赵曦微也还没嫁人。

　　尉蔚讲课走放荡不羁路线，风趣幽默拓展广泛，但主脉络很清晰，还有一个小绝活，面试的时候怕拿这个出来秀被人觉得太中二，没好意思用，正式讲了几天课才给亲爱的小花朵们露一小手逗她们开心，蛇精病一样左右开弓在黑板上龙飞凤舞板书板画，字又潇洒。于是七班八班有一个有（dou）趣（bi）的左右手写板书的物理老师叫尉蔚的消息同学们渐渐都知道了，她也得以成功和学生们拉近距离打成一片。
　　这会儿尉蔚刚上完课回来累得跟死狗一样：果然教师是重体力劳动没有错啊！这么连着上两节课简直累成狗！这还是教两个班，下一届教三个班不要累死？！真佩服赵曦微出去别的课外班非法兼职一站一上午四个多小时，尉蔚连上两节课就浑身发软站不住了。
　　“尉老师好！！”两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在办公室门口看到尉蔚笑嘻嘻地打招呼，把尉蔚吓了一跳。
　　“哎，你好。”尉蔚条件反射笑着回礼，一直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端起水杯直着眼想了半天都一脸懵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侧头问师父“我认识她俩么？她俩好像不是我班学生啊？”
　　师父看着忍不住笑“别想了，那俩是我课代表。”
　　“啊？那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尉蔚一脸茫然。
　　“名人呗~”同组的女老师张林也在旁边笑，她也是当年给尉蔚代过两周课的老师
　　“啊？名人？果然是我太优秀了么~我都受不了我自己，真是太优秀了！师父我这么优秀你骄傲不？”尉蔚满足地“咕咚”一声喝下一大口水。
　　“骄傲什么骄傲，好好备你的课！”师父就坐她旁边，探身用手里的课本拍了尉蔚一下。
　　这边赵曦微听着这对话接着跟课代表交代“就留这些，明天第一节下课把作业送来啊，别忘了。”这个课代表不如尉蔚当年办事靠谱能拿事，事事都得亲自嘱咐到位。“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个手艺呢，左右开弓，高难度啊，赶上杂技了。”
　　“那~我是什么人~”尉蔚得意，端着杯子继续牛饮“啊~”喝完满足地出一口气“也不行，还是老师们教得好。”屋里都是老师，更别提一大半都给她们班带过课教过她，一句话逗笑了一屋子人。
　　师父就在旁边笑“看给你美得。”

　　大一中是百年名校，提高成绩却也跑不出补课的老法子，早课晚课一样不少，一晚四点多到六点，每天排好课表老师讲课，二晚将近七点到八点多，不上二晚要请假，休息二十分钟以后是三晚，上不上自选，九点五十放学，二三晚都是自习。
　　高一开始头一个月没有晚课，三个年级每天半个小时早读，英语、语文轮流上，一律七点开始，每节课打正式铃前两分钟打预铃，学校要求预铃以前到校。早上教学楼侧门不开，有的时候年级主任掐着点堵在楼门口抓迟到的给班主任通报，班主任也时常堵在班级门口抓几个倒霉蛋。
　　尉蔚当年是迟到大户，一周起码得迟到两、三天，每次也就迟到那么一分钟，回回都撞大运，逢着年级主任不在楼下堵着，班主任看不见，就悄悄从教室后门溜进去，但是那种情况太少，尉蔚被逮了无数次依然死不悔改。不过现在浪子回头，在努力上进工作的康庄大道上越走越远。
　　科任要求七点半上班，没有课也没人管几点来，但尉蔚还是提前二十分钟就到办公室。赵曦微不像尉蔚，她是班主任，七点上班，先到班级看看，再走到办公室，就比尉蔚晚一点。
　　办公室里老师们的办公桌为了方便集体备课沿着四面墙摆了一圈，门口两个柜子也充当屏风，进门正对一个，左手边一个。尉蔚右边拐过墙角是赵曦微，左边是师父，师父的再左边正对着门口的柜子，所以谁一进门就先看到尉蔚和师父。

　　赵曦微又是一跨进办公室就看到尉蔚瘫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出息了啊，都不迟到了。”心道：苍白脸色和眼眶下的乌青却是和当年一样“你说你现在怎么还像以前那么能睡啊，天天睡黑眼圈还那么重，你晚上都干什么坏事去了？还打游戏？”
　　尉蔚也不睁眼，脑袋还枕在椅背上，只是嘴咧开一个贱嗖嗖的笑“想你啊~”说完就支起脑袋睁开眼露出黑亮亮的一对招子，眼睛里带着水气和挑逗。

　　赵曦微当年带尉蔚出去玩，看完电影去吃饭的路上无意间说起会不会喜欢女孩子，尉蔚记得当时赵曦微的眼睛反射着城市夜景的灯光，“女生的话关系多好都行，但是她要是喜欢我…我就不行了，我可接受不了。”说着还轻声笑了
　　尉蔚忍住心在滴血“你这个人，狭隘！你看看我！我要找个灵魂伴侣，真爱不拘男女！最好又漂亮又有钱的包养我，那我每天就在家吃饭睡觉做家务，又贤惠又不乱花钱。啧啧，像我这么好的老婆上哪找？！”
　　赵曦微不理她油嘴滑舌，进门接着往左走，路过尉蔚桌前手撑着桌子拿包拍上尉蔚右肩。然后继续走到自己办公桌坐下。
　　“哎呀，老师，完了，残了，你得养我。”尉蔚捂着肩膀把脑袋撂在桌子上怪叫。
　　“你想的太美了，残了你就可以出去了。”赵曦微伸手指指尉蔚背后的窗户，然后朝尉蔚拜拜手“再见”
　　尉蔚绝不承认被损了很爽！M体质要不得。

　　尉蔚除了天天跟着俩人听课，没事就给老教师和赵曦微端茶倒水，上午第五节没课就给别人带中午饭回来（当然钱还是正常付的，不然人家也不好意思白欠着人情）。
　　一开始大家不习惯，虽说以前是赵曦微的科代表，大家都认识，也多少都用过她当传令兵，可毕竟现在是同事了，尽管用刚来的小老师批批作业什么的是常态，但端茶倒水打扫卫生日常充当送餐员快递员就有点过了。不过尉蔚的绝技就是，对狗腿得极其自然、毫不做作，所以渐渐就习惯了。
　　尉蔚的课表上也写着赵曦微和师父的课表，这是尉蔚自己的优良传统。
　　“师父，你讲到哪了？”
　　“最后第五节没开呢。”
　　“第三章啊？”尉蔚问了一句废话，意料之中收到刁祯一记冷眼“呃…师父，你开新课么？我下午跟你听课呗”
　　“开，来吧”刁祯应的痛快。
　　“啊——师父，要期中考试了怎么办”TAT
　　“怎么了？你那俩班前两次月考不都考得挺好么？”
　　全年级将近三十个班，尉蔚带的七八班前两次月考都是十名上下，新教师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没底啊，万一统考的题跟我讲的重点不一样怎么办？”尉蔚还哭丧着脸
　　屋里没别人，刁祯恨铁不成钢地瞪她，赵曦微就开口：“你没底什么？重点不一样也正常，都讲到了就行了呗，题出的偏大家都考得不好，你在这瞎操心什么？有这闲工夫再把你那课好好备两遍！”
　　“对！听听你师姐的！”
　　“好的师父！没问题师父！保证完成任务！”尉蔚朝师父、师姐点头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