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观山有色》青零jun

18、第十八话 齐心戮力

　　麒麟镇外，刘念儿带着牧大宝正策马扬鞭地赶路。牧大宝眉飞色舞，可是忍不住再一次确认，“真得能见到俺家大人？”
　　“是！”
　　“俺家大人真得成为观察使了？”
　　“是！”
　　“俺家大人……”刘念儿扭头，腰上的大刀随即咔擦出鞘，若是这家伙再多说一句，恐怕她手里的刀就要不安分了！
　　牧大宝见这场景，当然乖乖闭嘴，他肯定相信他家大人成为了观察使，毕竟他家大人是那么有才能，好似文曲星下凡！而且恩人让他乖乖跟着刘小姐，那肯定就是对的！只是马上就要见到大人，他难免内心激动万分，才多问了七八遍嘛！
　　再者，谁知道这短短一个多月，京城就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呢？麒麟镇果然是太过偏僻，新皇登基的大事竟然都不知道吗？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新皇登基后，立马启用了一批才德兼备的官员，比如袁正安。牧大宝心里面喜滋滋的，他知道袁大人太过正直，先皇在位时期说是“郁郁不得志”，但显然金子总是会发光的，他不由得想要为新皇磕三个响头了。
　　袁正安是主动请命担任观察使，外人都知道这个职位是能够捞到许多好处，可他的请求却被毫不犹豫地批准了。“他是文官里骨头最硬、武将中志气最高之人！”新皇的两句点评让朝中大臣个个闭嘴，谁都知道他袁正安曾做过文人武将，那不过是将他发配边塞而已，可他硬是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抗了整整三年。
　　不过刘念儿到底有些担心，她在麒麟镇呆了十年，对外界的形势并不是很清楚。她无法保证这位袁正安大人当真能够为民做主？即使他能够做到，要处置这批曾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犯人也并非易事，他不过一介文官，当真有如此大魄力敢于承担此事？而且爹爹是两朝遗老，新皇登基又怎么容得下他？
　　麒麟镇的事情将暂时交给书童和觉炁道长，“等着，我一定会把袁大人带回来！”刘念儿心里暗下决心，即使那位大人拒绝，她绑也要把他绑过来！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再通过任何牺牲来换取安宁，刘念儿清清楚楚地明白泡沫的光影描画得再美轮美奂，也终究有破灭的一天。不能再放任麒麟镇的错误继续发展，现在她想要的是毫不妥协地拼尽全力，哪怕与天对抗，也不惧不悔！
　　麒麟镇县衙内，觉炁道长捋捋小胡子，稍微松下一口气。太阳已经升到正头顶上，衙役陆陆续续送来伙食。还别说，麒麟镇的牢饭真是丰富！这些犯人们折腾了一宿，看到花样繁多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个个不由自主放下戒备，只等着开饭。
　　老将军挺着大肚子走过来，“多谢道长出手相助！”
　　“将军言重了，匡扶正义贫道在所不辞！”
　　“道长深明大义，老夫佩服佩服！”
　　“将军拨乱反正，贫道敬仰敬仰！”
　　二人寒暄一番，便回到衙内饮茶。觉炁道长捋捋小胡子，“这阵仗能够阻挡戾气外泄，但也只有三日之功，将军必要抓紧时间！”
　　“道长言之有理，若不是道长提醒，老夫险些犯下大错！”老将军吞下一口茶，重重地放下茶杯。他原本想豁出去这条老命重整麒麟镇秩序，但没有想到迷雾之林与这方土地渊源颇深，若是鲁莽行动反而得不偿失。在得知迷雾之林的来史后，老将军越发坚信重整麒麟镇秩序是对的，只是方法不够妥当，幸好有各路高人出手援助，才险些没有酿下大错。
　　只是可惜了，绰儿再也看不到这一切了。
　　“将军还有其他心事？”见老将军愁容满面，觉炁子心想，莫非是不相信他们的计策，还是有其他担忧？
　　“道长对妖物如何看？”
　　“妖物如同人类，有恶有善。”
　　“道长所言甚是！”老将军两眼闪闪发光，如遇知己。“老夫也是这般认为，那迷雾之林虽怪异至极，但这十年间并未曾伤害无辜之人。老夫在与那妖精接触之后，越发认为妖精与人类并无多大差异，为何不能和平共处？”
　　“将军所言甚是！”觉炁子也很激动，“贫道早先为了正义便可不顾一切，实际上是只为了人类的小道，有失偏颇。所以贫道痛下决心，要助迷雾之林回归正轨。”两人越说越投机，不觉夕阳西下，小童子们还守着阵法，犯人们又开始闹了。
　　“禀报将军！犯人们开始闹事了！”
　　“何故？”
　　“这…”衙役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开口。
　　“照实说来！”
　　“犯人们嚷着怎么还不上晚饭？”
　　“那就…上呗。”
　　“报将军！有犯人家眷逃跑了！”
　　“无碍，通知壁虎统领去抓，切记不要伤人性命。”
　　“是！”
　　“看来家眷中也混进不少歹人啊？”觉炁子缓缓说道。
　　“人心隔肚皮，哪有那么容易分辨善恶？”老将军也很无奈，他今早将抓捕人员中老人、女人和孩童分离出来，关在县衙的房间里，他们也是些可怜人。想想这样的局面还是第一次，以前亡命徒奔逃到麒麟镇，哪有闲心带什么家眷？这次听说迷雾之林的异动，想来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便齐刷刷地赶过来，速度之快连老将军都瞠目结舌。“都是些不要命的家伙，才敢往麒麟镇奔啊！”
　　“物极必反，搏命有时恰恰为了求生。”
　　“说的在理，老夫手下任职的壁虎曾是一名江湖大盗，被官府重金通缉！可他逃到麒麟镇后，反问老夫‘寻常人家偷不出三五银钱，官宦人家却贯朽粟陈，到底谁在盗谁？’老夫一时无法回答，留他在麒麟镇改过自新，现已有三年。说出来不怕道长笑话，老夫甚至想在麒麟镇建座和尚庙，可治标不治本。若老夫为这些歹人惜命，又有谁来为无辜者主持公道？”
　　“将军心忧大道，贫道佩服之极！”
　　“道长说笑了，老夫就是一时想不出万全之策，才任由麒麟镇这般发展，酿出今日之苦果。若那日迷雾之林当真吞噬了麒麟镇，老夫也只能随它一切覆灭。”
　　“将军莫要自责，成全万人本就是圣人之道，只是圣人之道太过艰辛。若依贫道之见，万全之策未必就是良方，对症下药才是关键！”
　　“与道长的谈话让老夫如沐春风，还望道长能在麒麟镇多呆些时日。”老将军虚心请教。
　　“这是自然。”觉炁子应道。
　　在麒麟镇建座寺庙不可能，但建座道观未必不可行。百年前，为了证明师父的预言有假，觉炁道长在江湖风里雨里漂泊，只为除妖斩怪、匡扶正义。虽近些年来收了门下十二童子，可并未悉心教学。若是再麒麟镇落脚，对于传承衣钵、维护麒麟镇秩序定是大有裨益。
　　老将军虽然白面丑相，可神情慈善，只可惜大限将至！觉炁道长捋捋小胡子，想必他本人也感应到了。刘姑娘虽说神勇，可她的生命力逆天而行，脆弱得很。他看看这小小的麒麟镇，虽地处偏僻，可也万人有余，这场风雨过后该如何立足呢？
　　书童颇有慧根，只可惜与这方土地孽缘太深，但他也是解开这场迷局的关键之一。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再会林树人！无虚道长起身，当初说是要度化林树人，还不是看中他资质甚高，颇有仙缘？只可惜他的道心所向并非在于得道成仙。罢了，与其说他朽木不可雕也，不如说是自己执念太深！
　　觉炁道长定定心神，黑夜里他独自前往了迷雾之林。得道成仙乃是他的一生夙愿，可这也成为看待他人的唯一根据。这段时日下来他的道心逐渐清净，迷雾之林或许当真是份机缘。
　　“好慢！”暗夜里，林树人的白衣倒是清楚得很，他拍拍占据方圆几里地的残藤，示意这家伙已经差不多要死了。“什么法子救他？”
　　抛去得道成仙的执念，觉炁道长再次看到林树人，发现他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的心底还是善良的，看来书童的心镜明了啊！觉炁道长伸手探知残蔓的经脉，生机已经所剩无几，暗夜里看不清藤蔓表皮的色泽，但猜测已经褪去颜色，不看也罢。
　　“藤本系妖精修行本来要占尽攀附物的生机，”他望了一眼残存的神树，已经恢复七八成生机，看来这妖精是个例外。“最后脱离本体，若是运气好可以悟道的话，便可蜕化为云游四方的散仙。”
　　“运气不好呢？”
　　“那就成为贫道剑下的孤魂。”
　　“啧……”林树人白了他一眼，就说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费了这么大劲，只能当个散仙？”
　　“小兄弟哪知道道成仙的艰辛？”
　　“啧…神仙来招我我还不愿意去呢！”他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神树，放佛在说“放心啊老兄，现在招我也不去！”
　　“哼！”觉炁子从鼻孔里发出一声闷哼，这家伙哪里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乃是存在了千万年的树精，伸伸懒腰，群山刹那便能花红草绿变得妖娆起来；若是重重吞吐，别说草木虫鱼无法承受恩泽，就连群山也能瞬间凋敝。他乃是得天独厚的宠儿，却丝毫不自知自身处境，与他们这些忙忙碌碌的凡人相较，当真是不要脸！
　　“咋啦，不服气？”林树人再次使唤出“气死你不偿命”的绝技，逼得觉炁道长哑口无言，但他想起这老道刚才说起脱离本体的话，也就是说木子绰是可以离开这些破草，该怎么做呢？
　　“他乃是修行千年的大妖！即使是身经百战的贫道也不曾多见……”觉炁子当然不能说自己压根没有见过修行千年的妖怪，现在世道趋于昌明，妖物已经很少了，而况依他的修为根本无法面对千年的大妖。
　　“是吗？”林树人表示疑惑，“大妖很厉害吗？一出场不就被你困住了…”
　　“贫道在阵法上的确很有研究！”觉炁子得意地捋胡子。
　　“说说而已，你还喘上了？”
　　“小兄弟见笑了……”
　　“看我想笑你吗？”
　　“……”
　　“说说怎么办吧？”
　　“贫道才疏学浅，只是听闻……”
　　“能好好说话不？”林树人突然凑近瞪着觉炁道长，黑灯瞎火的，着实吓了他一跳！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他没想到林树人的修为进步这么快？果然天佑之人当真非同寻常，可现在不是羡慕的时候啊！
　　“能！”觉炁子整整衣襟，清清嗓子，“这要看妖精本人的意愿，在将军府贫道就发觉，此妖的妖力与修为忒不相称，直到被困迷雾之林贫道才明白这妖精心之所系乃是这方土体。即使现在濒临死亡，他的根系仍深深地把控这方土地。”
　　林树人点点头，他确实没怎么在意地面以下的事情，这家伙的忠犬属性和他的书童有得一比。可他现在人都找不着，怎让他同意脱离本体呢？
　　“许是前往心境，去意识深处说服他。”
　　“怎么去？”
　　“这就要看小兄弟的造诣，贫道无能为力。”觉炁子故意这么说，他的确无法打开千年大妖的心境，可他并非不知前往心境的方法。只是他要看林树人到底能够做到哪一步？若只是区区凡体的他，的确不值得效劳，可他林树人不仅仅如此啊！
　　果然，林树人靠着树干就睡着了。可觉炁道长明白，他已经前往了大妖的心境。大妖的修为全靠对神树的依附，所以神树的意念将轻而易举地打开大妖的心境。虽说林树人与神树的意念相同，但他的魂魄只有脱离凡胎，回归神树，才能真正前往心境。也就是说，林树人现在的身体已经变成一具空壳。
　　一丝邪念突然蹿至觉炁道长的脑门，若是毁了这具空壳，就切断林树人与人间的联系。届时，神魂与神树合二为一，他将见识到这株受天地宠爱的灵木得道飞升的伟大时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或许就能够打开他的仙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