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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颜公子与他的“大红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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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昀跟在颜衡身边伺候久了,才发现颜二少爷虽未曾闯荡江湖,这江湖上却流传着不少他的传说。
先说这颜家,祖上无功名也无战绩,照例是与出将入相,荣华富贵没什么干系,但偏偏独得皇室荣宠,到颜执、颜衡这一辈已绵延几代,风光无两,几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说当朝宰相将军,就是王爷娘娘见了这颜氏一脉的当家,据说也是要放下架子,客客气气的说话,神秘的很!
颜衡明面上是颜家二子,上头还有颜执一个大哥,但怕是只有“那位”和几个心腹内侍才知道,这颜家二少才是这一代“当家”。
颜执被当今圣上挂了一个司天监的虚职,颜衡则以自己体弱为由谢辞了封赏,背靠着颜执这棵大树,安生当起了“啃哥”一族,温润风流的贵公子游手好闲,便只剩了走街串巷这一点乐趣,颜大美人日日出街,不知俘获了多少未出阁少女的芳心,偏他又毫无架子可言,姑娘们送来的香囊手帕他都笑眯眯的收下道谢,又让贴身小厮随身带着糖瓜点心作为回礼,每每都将姑娘们闹个大红脸,接了糖娇羞跑远才算完。
而偶尔夜晚,月上柳梢,颜二少被密旨宣召入宫,破晓才得以放回归府便是颜府与大内人人绝口不提的秘辛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颜氏颜衡进宫面见,钦此”郭太监人年纪已经很大了,中气虽足腿脚却不怎么利索了,当今圣上体恤,无什么要紧事便只派个小太监传召一二,唯独这颜府,从来不假于人手,只有资历最老的郭太监才会在深夜行于大内和颜府之间,一切仿佛稀松平常却又显得神鬼莫测。
“草民颜衡接旨”颜衡下跪接旨,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郭太监也只是略点了一点头,去外头候着了。
“落星,别傻跪着了,快把我衣箱里那套衣服拿出来”段昀入府不久,不知为何大晚上的还要召少爷入宫,心中想着手上动作却不慢,不多时就从箱底翻出了…谁能告诉他这艳红如血,绣满金丝鸾凤的大红喜服是个什么鬼??”
段昀看了一眼窗外如墨的天色,眼神中透露出十分的迷茫与不解,连话也说不利索了:“颜,颜家不是已经有一位贵妃娘娘了吗?少爷,瞧这身行头,您不会是要大晚上的去同圣上结亲吧??”
“快闭嘴!你这小子是真不怕掉脑袋!”颜衡气的简直想扒开段昀的脑袋看看里边都装的是什么浆糊“老实跟我同去,嘴巴严实点,休要胡言”
颜衡脸上少有的带了点愠怒之色。
“哦”段昀瘪瘪嘴,心中暗道:这二少爷可真是个暴脾气。
脑中又被马蜂蛰了一下的颜衡……
“嘶”眼看着二少又要向后仰倒,段昀赶忙上前扶住,眼中的同情之色遮也遮不住,这二少身子这样柔弱,动不动就要晕一下,还真是可惜了这一身的好皮囊了……
颜衡丝毫不知到自己正在遭受始作俑者的鄙视加同情二连杀,还在疼的抽冷气……
总之最后这大红喜袍还是有惊无险的穿上了,段昀作为贴身小厮随颜衡一同入宫,内心慌得一批,仔细听还能听见他细碎的念叨声:圣上,您可千万不要被这一身喜袍气红了眼,圣上,我家少爷深夜发病我拦也拦不住啊,圣上您大人有大量,千万……
时值深夜,除了段昀的碎碎念,马蹄声也尤为清脆悦耳,段昀将少爷从马车上扶下来,谨遵少爷指示,闭紧嘴巴不发一言。颜衡从府中出来还面色冷峻,此时倒是提起来一点说话的兴致“落星,你可知这圣上召见我所为何事?”
段昀很无语的闭紧嘴巴,心中暗道:我连你的心思都琢磨不明白呢,还去猜皇上的……
颜衡以为方才是自己说话声音过小,又笑眯眯的看着他问了一遍。
段昀:……少爷你到底知不知道,妄揣圣意是要掉脑袋的?您快可怜可怜我这一条狗命,别再和我说话了,我还想多活几日啊!
颜衡不仅没有饶过他的狗命,还仗着身高优势抚摸了一下他的“狗头”那笑容连个弧度都没变“无妨,只有你我二人,不怕”
段昀依然紧闭嘴巴,冲着颜衡努了努嘴,无语的看着前方步履蹒跚的郭太监。
颜衡轻声一笑,也不再逗他,自顾自的说起来“这皇宫,马上就要有大喜事了”
段昀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却又不好表露的太明显只好闷声道“落星还请少爷解惑”
“哈哈,天机不可泄露,你一月后便知了”颜二少虚晃一枪,勾起了段昀的好奇心又按下不表,总算也让这小崽子吃了瘪,当下内心自是十分畅快,连笑容也变得生动了几分。
段昀……
少爷你知道像你这种挖坑不填的戏精是要被读者浸猪笼的吗?!!
宵禁的暮鼓已敲过多时,街上安静的掉下根针来都听得见,这种环境下,连郭太监和颜衡的脚步声都显得清晰可闻,与之相对的,还有灯火通明的省身殿。
“郭炎,你也不必在朕身前伺候了,先下去吧”深夜时分,庆宗皇帝难掩面上的疲惫之色,但从他飞扬的眼角和嘴边的弧度都不难猜出他现在愉悦的心情。
“诺”郭太监应声答道。
“赵厉,现在还跟我摆这副天子派头,你倒是也不怕憋死”颜衡双手抱臂,毫不吝啬的对皇帝开了一波嘲讽。
那个在宫外让段昀谨言慎行小心掉脑袋的人,自己才是最不怕掉脑袋的那个。
赵厉也不恼他以下犯上,见他来了,脸上的疲惫都少了几分,年仅二十三岁的皇帝此时再也不必掩藏心事,开心的像个十七八的毛头小子:“如今西南蛮夷的入侵攻势已被我左将军打乱,不出三日定能撤出我朝边界,灵均,这与你上感天意是否一致?”
颜衡颇具意味的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不怀好意的看着皇帝道:“一致倒是一致的,江山社稷的事灵均从不妄言,不过……”他顿了一顿,接着道“不过皇上找我来就只有这件事吗?那灵均答完了,这时辰也不早了,陛下就放我回府如何?”
说着竟真的朝皇帝福一福身,做出要走的姿态来。
“灵均!”只听赵厉果真又急又快的叫住他,颜衡早知如此,停下佯装要走的脚步,笑着看向皇帝。皇帝被自小的兄弟臊了个满脸,半点气势也无了,便使劲推了一下颜衡的肩膀撒气:“就,就还想问一下皇后,还有未出生皇子的事”
“哦,这件事啊……”颜衡拽了个大长音,皇帝听着气就不打一出来,怒道“灵均!”
“好说好说”颜衡自觉已经摸完了真龙尾巴,现在得是好好哄着的时候了,他收起调侃的表情,认真道“衣服都穿来了,就等你一声令下呢”
话闭,颜衡竟直接闭上了双眼,然后咬破左手食指,自两侧太阳穴开始至额头处画出了长长的一条血纹路。那血纹路画上便不见有一滴血滴下,而是牢牢的攀附于额头之上,随之红光渐盛。
额头红光闪烁了不过片刻,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只见颜衡身上那件绣满金丝鸾凤的大红喜袍也发出耀眼红光与额头上的血光交相呼应,一明一暗中,那衣服上还传出来阵阵嘶鸣。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颜衡缓缓睁开了眼,脸色苍白如纸,他视线已变得十分模糊,赵厉的身影看起来一会远一会近的,喉间也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他望向赵厉的方向,堪堪吐出一个“安”字便晕了过去。
这一夜,颜衡果真如传言所说在宫中呆到破晓才出来,不过令段昀感到意外的是,他家少爷是被郭老太监搀扶着出来的,身上虽无被殴打痕迹,面色却是十分苍白,连看着那大红喜服也觉得黯淡了几分。
段昀陡然看见这样的颜二少爷,一时慌了手脚,还得靠着郭老太监,二人一同使力才将颜灵均弄进马车坐好。
郭老太监还是一样古井无波,公事公办的语气:“颜灵均为圣上分忧费心劳力,忠心可嘉,不日补药与赏赐就会送达府上,你家少爷本就体弱,做奴才的可要好生伺候“
“是“段昀不敢多做他言,告别郭老太监,一路上小心驭马,安安稳稳护送少爷回府。
走到半路发现前方正候着一人,段昀看着有几分眼熟靠近了才发现正是大少爷身边的贴身小厮,这小厮似是早已对二少爷的事见怪不怪,到段昀耳边小声叮嘱了一番。
段昀照着那小厮说的,绕了远路避开清晨赶早市的百姓,又从一处暗门入府,将少爷安置在榻上,也不急操持茶饭,只点了一线安神香,他自己也一宿没有合眼了,安顿好二少,上下眼皮直打架,又对这身娇体弱的少爷实在放心不下,便合衣靠在床脚闭上了眼。
颜衡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又在床上躺了五天,除去拉撒实在抹不开脸面,便是喝一口水也要落星伺候到床边的,段昀虽与他相处时间还不算长,看着他那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倒也是真心心疼。不知从何处为他分忧,就只好尽心劳力的伺候着,盼着他能早日养好身子。
皇宫中的补药吃着,贴心的落星前前后后的伺候着,颜二少的脸色终究是越来越好了,也时不时跟落星斗斗嘴,扯扯皮,却绝口不提皇宫之事,段昀趁着少爷高兴问了两次都让颜衡撅了回去,便也不再问了。
又半月后
郭老太监再登门,古井无波的脸上终是有了大大的喜“当今皇后诞下龙子,母子平安!圣上大喜,满朝文武皆得了些赏赐共沾喜气,圣上知颜夫子不慕虚名小利,除了那些凡物还特地御笔写了一块匾来!”
颜衡早已大好,此时心中也是高兴非常,转头吩咐:“落星,快去把这红布给少爷摘下来,当今圣上的御笔牌匾,你小子真是跟着开眼了!”
段昀内心也是十分激动,小心翼翼把红布摘了下来,定睛去看上面的字
“永乐求子第一 圣手”
几个字写的龙飞凤舞,皇帝的印章也十分清晰。
段昀……
颜衡……
段昀惊恐的看着颜衡:不是,少爷您深夜前往宫中到底是干啥去了???
颜衡对着这匾也是瞠目结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于这睚眦必报的小皇帝一点脾气也没有了,他眯了眯眼,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牌匾笑着道:行,赵厉你可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