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胡言》进击的小虎牙

1、楔子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永乐城这梅雨淅淅沥沥下了三月，近日终于是有晴好的迹象，而随着天气渐好，城中好吃酒闲聊的客人也终于告别了在家中休养发霉的日子，三三两两的回到了勾栏酒肆中。

　　“听说当今圣上正要择良日同颜家结亲，真的假的？”

　　“颜家？哪个颜家”

　　“还能是哪个颜家，就咱城里那一位呗”

　　“不会吧，这颜家要功名没功名，更未曾征战沙场，虽听闻颜氏先祖与本朝太上皇有些奇缘，可那都几辈子的事了，如今圣上能赏颜家一个虚职小官已是恩赐，何以再得圣上青眼？皇亲国戚，可不是小事！”

　　“可不是，得了得了，别说了，这里人多耳杂，妄议宫闱可是要掉脑袋的！”

　　“对对，不说了，喝酒！”

　　酒肆中窃窃私语的两人放下遮掩的袍袖，举起杯畅饮起来。而当朝圣上要迎娶颜家颜琬一事的消息，也随着人们口耳相传，在民间大肆传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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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昀其实是个接受能力很强的人。

　　哪怕是在当下这种处境之中。

　　无外乎他，从他记事起，所经历过的一桩桩一件件，哪次不比现在艰难？无非是换一个地方受苦罢了，那户人家能留他一条贱命苟延残喘，总比打死他让他暴尸荒野要强。

　　他们没把他当成儿子，那惺惺作态几个月的“养育之恩”，也配不上他一声爹娘。

　　如今他被卖到人牙子处，吃食尚且温饱，便是惩罚他们，为了一身好皮相，也多半不会下重手，较之以前，竟还幸福了许多。

　　段昀脑中思绪翻飞，不觉之中已提酒回来了。

　　人牙子么，最好卖的便是年轻的壮劳力和丫头妇女。段昀虽刚满十六，但人已经抽条，隐隐显出成年人的稳重轮廓来，加之之前并未当公子养育，苦活累活都做得，也有一把子力气，管事的指着卖他挣钱，平日里下苦力的事都不予他做，只把一些伺候跑腿的事交给他。

　　这永乐城的春风醉滋味醇厚，后劲十足，管事的酒过三巡，心底里那点喜事便藏不住了，一边喝着酒一边大力拍着段昀的肩膀“嘿，你，你小子可真是走运，碰上颜氏要来招家仆，到时我多为你美言几句，你若是去成了颜家可要守规矩，别给我找麻烦”

　　段昀正给管事捏肩的手指微微一顿“颜家？就是最近坊间盛传的要与圣上结亲的颜家？”

　　“就是那家！”管事的酒吃多了，舌头也有点大了“多，多好的机会啊，小子你识相点，下一个跃龙门的可能就是你喽，哈哈哈”

　　段昀失神了两秒，整个人的肌肉都不自觉地绷紧了，随后又像是听了一件多么平常的事似的：“段昀知道了，谢大人提携”

　　管事的早已醉倒在桌子上，也不知听见了几个字。

　　日上三竿，街上的百姓渐渐多起来，管事的果然是消息灵通，大家翘首以盼了许久，终于等来了人。

　　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嬷嬷，嬷嬷嘴角含笑，一双浑浊的眼睛满是精明和算计。那管事的平日里也有几分恶汉模样，现在看见嬷嬷来了，陡然从山中猛虎变成了家猫，一脸谄媚的逢迎起来。这嬷嬷也不屑与他客套，简单回应之后，锐利的目光便不断在这群人身上逡巡。

　　嬷嬷先是定了几个壮实的男人，这并不令人意外，然后，她的目光定住了。段昀感觉到了，嬷嬷在打量他。

　　管事的也注意到了嬷嬷的目光，马上吹嘘起来：“嬷嬷真是好眼力，这小子今年才十六岁，正是有一把子力气的时候，又聪明机灵，定不劳您费心教导。”

　　嬷嬷在心里盘算了一遭，略顿了一顿，这才缓步向段昀走去。

　　嬷嬷双眼浑浊，目光却锋利如刃，直直的看向段昀，声音低哑的问道“可曾读书习字？”

　　“回嬷嬷，读过的！”段昀意识到机会来了，随后又怕嬷嬷不信，连忙补充道：“家里光景好时，曾送我去读过两年私塾，拜了夫子，开了蒙的。”

　　嬷嬷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点了点头，当下再不多看，与那管事一手交钱，一手交契，带着几名壮汉和一个“萝卜头”打道回府。

　　颜府坐落在长安街最好的位置，听说那牌匾是先皇亲自题的，笔力虬劲，映衬的整座府邸都气势恢宏。

　　段昀隔着一整条车水马龙的街巷，远远的看着颜府，说不上现在具体什么心情，只知道此时头顶的天空蔚蓝一片，湿漉漉的永乐城终于停了雨，梅雨方歇，烈日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