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Chapter 1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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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绪弗斯关上房门的一瞬，光线随之从门缝中溜走。
响声被隔绝在门板之外，刹时的沉寂反而让一颗心惶惶地悬在胸口，连听觉也变得敏感异常。
房间内惟一的光源来自石床边缘，铜塑月桂枝缠绕的精巧烛台。台脚镶有双角雕藤纹的麋鹿，它的背上端坐半掩面的少女，手捧圆型浅口拖台。被火苗染为赤色的一小截儿蜡烛如同融化的牛脂瘫漫其中，仿佛下一秒钟就会熄灭。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回应她的只有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震动耳膜的脉搏就像祭祀仪式上，白袍女侍手中漆成赤红色的指鼓和铙钹，伴随尾缀长流苏的叉铃，发出一起一落的嘭嘭声。
——希绪弗斯和阿斯普洛斯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咳、咳咳！”
一直蜷缩着躺在她身侧的金发少年突然发出一两声咳嗽。
他没有立刻醒来，紧闭着双眼，郁结的眉头拧在一起。少年的呼吸短促而没有规律，额头上又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萨沙用随身的手帕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却发现自己的手因为紧张而不停地颤抖。
“咳咳咳咳！”
少年终于从愈发急促的咳嗽中睁开眼，待他看清眼前的场景时，却惊惧地打开女孩的手，想要逃开似地猛地撑起身。
“太好了，柯提拉！你总算醒过来了！”萨沙看着少年，并未在意他打开自己的手，只觉得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接着说道，“在你晕倒之后，我们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希绪弗斯和阿斯普洛斯他们……”
可少年根本没有仔细聆听她的话语，只歪头莫名地看着她。那疑惑不解的眼神仿佛他俩素未谋面，陌生而又疏远，带着一股浓浓的警惕意味，看得萨沙心里有些惶惶发怵，停下话头。
“柯提拉……你这是怎么了？”她试探着开口。
“你刚刚叫我什么？”
“欸？”
萨沙突然注意到，眼前的少年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那双原本是深灰色的眼眸变成如同苍茫艾草般的绿色，“你、你难道不是柯提拉么……”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少年像是想起什么，抬起头，用惊慌的眼神地注视着萨沙。
“你难道是雅典娜？！”
萨沙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他的表情霎时变得十分苍白，两颊褪去因咳嗽而生的潮红，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直起身子扑向萨沙，抓住她的手，“快离开这里！！快！！”
“吓？！”
萨沙被少年的反应吓了一跳，他用力的手握疼了她，便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少年竟像镣铐一般牢牢地钳制住她的手臂，他的掌心全是冰凉的汗水，浑身颤抖，像一只受惊的鸟雀。
“来不及解释了，总之快点离开这里！！要是一会儿他醒过来了、他会……”
“唔！”
他突然松开抓住女孩的手，再一次捂住胸口，一手撑住地面，身体抽搐起来。
剧烈的疼痛让他词不成句，眼神逐渐变得涣散起来。
——这副身体……快要……
少年的手指在地板上剜出了血，凭借着仅存的一点意识，他强撑着向女孩爬去，奋力抬起头，用艾草般的绿色眼眸瞪向萨沙。
“快逃……”他用尽全身力气说道，“不然就来不及了……哈、哈……”
他的话音刚落，萨沙耳边再次传来古怪的响声——
少年的骨头仿佛正被一次接一次折断，再一次又一次接上。
血肉一次接一次撕裂，却一次又一次愈合，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
他浑身颤抖，只能用手肘撑住地面，像野兽一样超越人类极限地弯弓着身子，甚至能透过衣物看到脊柱那分明的骨节。
苍白失血的皮肤下鼓起青色的血管，绷紧的筋脉像蛇一样蛰伏在皮肤下，盘虬在他手臂上。少年整个人如同处在岩浆即将暴发时的状态，痛苦而癫狂。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这副身体……
——已经到极限了、无法再拖下去了！
他正拼命压抑着即将冲出他身体的东西，抑或是压抑着他的身体即将产生的变化——
满是鲜血的手抓破了自己的上衣——
仿佛野兽一样、渴望撕咬与鲜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要醒过来了！！
他爆发出痛苦的喊叫，嗓音因为用力而嘶哑。
萨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少年竟然在一瞬间长大了——
颀长的身体，健壮的四肢。
他的痛苦在此时逐渐退去，胸口剧烈地起伏，喘着气，似是极其疲惫。他努力地平抚自己的呼吸，一吸一吐逐渐由急促慢慢转为平缓。
保持着双肘撑地的姿势，他缓缓抬起头，褪去了少年稚气的脸庞一半掩映在阴影中，一半坦露在烛火里，高挺的鼻梁投下莫测而虚幻的阴影。高高的眉骨下，绿色眼眸又变回了灰色，只是那双原本温柔澄澈的眼眸变得冷漠而诡异，注视着退到墙角的萨莎，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柯提拉……？”
青年没有应答。
萨沙不安地后退一步，但身体已经贴在了墙壁上，再无退路，只剩下右侧的那扇房门。她紧张地注视着柯提拉。
金发的青年直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解开上衣的银质肩扣，褪下半破的上衣，索性裸露上半身，再将披风绑在腰间。
他露出一丝冷笑，“‘他’明明说了‘快逃’。”
低沉沙哑的嗓音早已不复先前的稚气与温和，带上无法言欲的阴冷。
恐惧已达到所能承受的临界点，女孩本能地转身朝门口奔去，张口准备呼唤希绪弗斯。
就在此刻，手腕被用力抓住，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向后拖拽，嘴巴紧接着被一只大手捂住。脚下一空，被轻而易举地提在半空中，她抬起头，对上头顶一双鬼魅般的灰色眼眸。
“你为什么不逃？”
萨沙瞪大眼睛，被捂住的嘴无法出声。
金发的青年带着冷笑，幽幽地说道：“……游戏才刚刚开始啊，雅典娜。”
——不！！
——希绪弗斯！！
她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下一秒，房间内的蜡烛终于燃烧到了尽头，倏地一声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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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房门快被蜂涌而至的亡者挤破了。门框周围的墙垣不断剥落白色的石灰，一道道裂缝肆无忌惮地朝四面墙身蔓延。
几十上百个亡者如同黑压压的蚂蚁般争先恐后地扑进狭小的储藏室，一批压过一批，毫无顾忌地踩在同伴的躯体上，纷纷举起手中的匕首、青铜制的长矛，迅猛地冲向守住房门的两个青年。
耳畔充斥着骨骷击撞在一起的“咔哒”声，过于密集的响声像是铺天盖的浪涛，挤压着阿斯普洛斯和希绪弗斯的攻击范围。
蓝发青年的动作突然一顿。
拿长矛的骷髅趁此机会刺向阿斯普洛斯的的后背，棕发青年猛烈的一拳击打在它的头骨上，颧骨发出碎裂的声音，整个骨架子撞在墙壁上，骨骼散落一地，被接着补上来的亡者踩碎。
可没过多久，这些碎片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哒哒”地重新聚集在一起，先是肋骨，再是盆骨、大腿、手臂、头骨，重新拼凑起来的骨头上只是又多了许多裂痕，而它又重新站了起来——
“啧！”阿斯普洛斯避开一把爬满铜绿的匕首，“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
“为什么分心了？！”他俩背靠着背时，希绪弗斯侧头问道。
“有谁打开了我的异次元空间。”
“什么？这不可能！”希绪弗斯看向身后的门扉，“我们一直守着这扇门，里面也没有任何其它通道——”
“准备地说——是从里面打开的。”阿斯普洛斯说道，“我有不好的预感，至少得先让它们消停一会儿！”
刹时，棕发青年的气息变了，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阿斯普洛斯也握紧拳头，蓄势待发。
“光速拳就足够了。”
蓝发青年平静地说道，话音刚落，成千上万的光束从眼前一闪而过。希绪弗斯同样将力量蓄在拳头上，一瞬间光芒大盛，几十具尸骨几乎同时被击飞，撞在石砌的墙体上，纷纷碎裂，跌落在墙角。同时，墙壁也随之碎裂，瞬间垮塌的墙体连带着亡灵的尸骨落下，发出巨大的轰鸣。一时间尘烟四起，砖石还在不停地落下，光已从裂痕中透进房间。
下一秒，希绪弗斯已经打开了身后的房门。
漆黑的房间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心脏急速地下坠——
“可恶！”
希绪弗斯一拳捶在墙壁上，转身冲出了房间。
“希绪弗斯，站住！！外面——”
外面还有更多的亡灵！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Chapter 1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