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蘅记事》胭脂非渝

4、任性第一

　　莲祗曾经用一句话来形容瑜蘅，“任性第一，梵素难比。”

　　众所周知，梵素是父神的第三个弟子，且是唯一的女弟子，她素来蛮恨，且手段狠绝，谁听着她的名字都会觉得怕。

　　但是，梵素一听见瑜蘅二字，就想躲。

　　任性第一，不是说着玩的。

　　就好比如说，梵素有一好友，娟狂比起梵素还要更甚，名讳上古。

　　上古要嫁郁彻，梵素道：“你就不怕瑜蘅？”

　　上古道：“我听说你们金台子弟，都‘恭称’那位为蘅儿。”

　　“你听错了，只有二师兄才有那等殊荣。”梵素皱眉，“我说真的，你真要嫁给我二师兄？你就不怕瑜蘅弄死你？”

　　上古叫唤道：“弄死我算了！我都老了，除了郁彻，谁还敢娶我？我要嫁不出去了！”

　　梵素：“……”

　　金台的继承人，嫁他不亏。

　　其实上古还想说，她倒是真想看看，瑜蘅被抢了郁彻后的样子。

　　上古却是不知道瑜蘅不在金台的，她好奇梵素怎么回金台了，两人一道去见郁彻。

　　天正下着小雨，郁彻在看雨。

　　梵素道:“二师兄，上古来了。”

　　郁彻回望，施礼，无可挑剔。

　　今日上古来，是来见礼的。

　　她问:“蘅儿呢？”

　　梵素觉得上古是故意的，故意作死，还是说不知道瑜蘅在郁彻心目中的地位？

　　她听莲祗说，论大义，无人能及郁彻，可论自私，也无人能及他。自私到了能与大义的程度的，郁彻如何不会偏袒着“自己的心”？

　　郁彻微微一眯眼，笑容不变，他看了一眼梵素，道:“下去吧。”

　　这是牵怒，梵素能体会，上古不知懂不懂。

　　郁彻是自律而温柔的，他断不会对师弟妹说出“下去吧”这种强势的话，但梵素就觉得郁彻的任性，其实和瑜蘅没什么两样。

　　梵素还礼，给了上古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郁彻道：“金台需要一个继承人。”

　　上古莫名其妙，“啊？”

　　“所以我娶你。”郁彻淡笑，“上古，我很喜欢你。”

　　他笑的时候，仿佛周围一切的景色都朦胧了，上古看着他，看见他身后的雨滴都化为了烟。

　　郁彻是真的好看。

　　上古大概不知道，金台是没有雨天的。然而她来见郁彻，金台烟雨朦胧，她不知道郁彻说出那句话时，心里有是如何的感受。

　　但就像上古愿意嫁，一样一个道理。

　　她没有喜欢过谁，唯一一次目睹情爱，那人的下场还不是很好。

　　天吴灰飞烟灭了。

　　所以对她来说，无所谓喜不喜欢，能嫁就行了。

　　她忘了，数年前她陪着天吴来这金台，那时瑜蘅对她说了一句话。

　　“你若是觊觎着我的兄长，下场只会比天吴还惨。”

　　瑜蘅是骄傲的，她上古就不是了？

　　更何况，她还是受人朝拜的，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又怎么会把小姑娘的戏言当真呢？

　　之后，郁彻带着上古拜过了父神。

　　……

　　郁彻再见到瑜蘅时，是在那年的冬天。

　　时间对他们来说真的没有什么意义。

　　但对叶青，却是一个从少年跨往中年的鸿沟。

　　叶青长大了，成熟了，眉眼间没有了少年的稚气，有了更多的沉稳与冷漠。

　　他牵着瑜蘅的手，站在高台之上，受万人崇拜，不再像是哥哥牵着妹妹，反而像是一个父亲牵着女儿的手。

　　数十年过去了，瑜蘅没有一丁点儿的变化。

　　她微微笑着，淡然接受所有人的跪拜。

　　人们称呼她，圣女娘娘。

　　叶青唤她，“凭儿。”

　　或许在外人看来他真的是一个昏庸无道的皇帝。听信妖女的谗言，将整个朝堂搅得天翻地覆。

　　但是，在瑜蘅心目中，他真的就和哥哥一样，疼爱妹妹到了一种无可救药的地步。

　　郁彻随着众人入朝，轻而易举的就见到了高高在上皇帝，还有圣后娘娘。

　　这是皇帝受万民朝拜的日子，只能说，郁彻选的时机实在太对了。

　　“哥哥。”刚刚还扮着大方尊贵角色的瑜蘅，在看见郁彻的那一瞬间，仿佛又变回了当初的小孩子。

　　叶青在那一瞬间，忽然站了起来，如临大敌——他小的时候见过这个男人一面，他知道这个男人会从他身边抢走瑜蘅。

　　毫不留情的抢走。

　　“凭儿——”

　　瑜蘅回头望了一眼。

　　叶青红着眼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瑜蘅却听到了很多。

　　——别走啊！你走了，我还靠什么活下去呢？

　　——求你，真的求你，难道这二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

　　——你……就是我的凭儿啊……

　　瑜蘅在那一瞬间犹豫了。

　　就那么一瞬，郁彻已经站到了叶青面前，眯着双眼，毫不掩饰的在表露着自己的不悦。

　　区区一个凡子，他怎么敢妄想留下瑜蘅！

　　哪怕瑜蘅是作为郁彻的心而出生的，可是她也在世上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心早就挖给了郁彻，那她就不能生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心吗？

　　新生出来的那颗心，又还会向着郁彻吗？

　　这个问题，无人能答。

　　因为没有人能肯定，瑜蘅有心。

　　郁彻已经生出了杀意，他想让杀一个人比拈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但就在这个时候。

　　“哥哥。”瑜蘅伸手，“我们怎么还不走啊？”

　　于她来说人间的逗留一回，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可是她终究还是出口救了叶青。

　　她是有慈悲心思的神女，从来不是一个坏姑娘。

　　听闻圣后娘娘跟着男人离开的那一夜，朱雀楼的大人物抱着一个小孩子来了宫中，小孩子醒过来时看着皇帝叫了一声哥哥，皇帝陛下抱着那个孩子哭了整整一夜。

　　大人物神情复杂的看着那抱头痛哭的兄妹俩，长长的叹息。

　　“就喜欢胡闹。”他道。

　　梵素传来的音讯，郁彻娶了上古，听闻这些天来，上古身子不适，好像是有了身孕，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然而在这个时候郁彻抛弃的自己有身孕的妻子来找瑜蘅，这又是做什么呢？

　　莲祗想起来，很早的时候郁彻对自己说过这样一句话，“若问世间女子谁最合我的心意，当属瑜蘅无二。”

　　让莲祗感到沉默的不是他说的这句话，而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瑜蘅才一岁，还流着口水在地上爬呀！

　　“可怕。”莲祗打了个哆嗦，“兄妹们俩都任性的像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