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念三世一心人》无悔37度

6、生死两茫茫6

　　这是少瑾第一次来天族墓地拜祭自己的爹爹，五百多年间，他甚至连爹爹葬在何处，都不知晓。
　　天庭没有黑夜，没有风雨雷电，可少瑾就是觉得今天的天气有些沉闷，让人心里格外压抑。他的娘亲今日不再一袭橙衣，而是换了一身白纱素衣，没有化妆，也没有佩戴华丽的首饰，面上平静如水，可少瑾看着却莫名有些心酸，一种无法言说的酸楚。
　　少瑾的姨娘、姨夫，还有很多很多天庭的老臣、上仙都来了，来来去去，每一个来凭吊的仙家，脸上都带着那么些痛惜——少瑾不知道，五百年来的这一天，他们是不是都用这样的表情来见他的爹爹，那个被他们交口称赞却又感慨英年早逝的凡人大将军。少瑾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竟然也来了，还给他爹爹上了一炷香，这着实让他有些惊讶，不过想想他爹爹是为了整个天庭、整个六界捐躯的，他又不觉得奇怪了。
　　“你爹，是最英勇的人。”少瑾第一次见到他的娘亲落泪，在她抚摸着他爹爹的墓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他是凡人，魔气侵蚀了他的□□，尸骨无存，这不过是个衣冠冢罢了。”
　　“我相信轮回转世，只是我不敢去找他，我承受不起找不到他的失望。”
　　“他是个捕头，武功很高，也很帅气，你像极了他，我想他也会为你骄傲。”
　　“他知道我怀孕了，高兴得不行，出征前告诉我他一定会平安回来，他说要看着你长大，给我们一个温暖的家，可他食言了。”
　　……
　　少瑾从没有听他娘亲讲过关于他爹爹的事，小时候他问，她不答，只是沉默苦笑，这是头一回，听她讲爹爹的事，她和爹爹的事。这一讲，就是一整天。
　　“娘亲，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少瑾蹲下身，扶起背靠墓碑坐着的橙儿，轻声开口劝慰，“想必今天你也累了……”
　　“少瑾，娘亲要走了。”橙儿起身，却没有挪动脚步，握着少瑾的手，眼里充满不舍，“去凡间，明日便走，你外祖父已经同意了。”
　　“凡间……为什么？”今天一天相处，听着橙儿讲她和黑鹰的故事，少瑾好不容易对她多了几分理解，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分别。
　　“五百年，你爹爹不知已经轮回几世……”橙儿回头看着墓碑，神情落寞，“我知道我可能找不到他了，就算找到，他也不会记得我，可我还是想试试，顺便，体验体验他过的生活，或许那样，我会更理解他。”
　　“那我跟你一起下凡！”少瑾几乎想都没想，就说出了这句话，也许是孩子对娘亲天生的依赖使然。
　　“少瑾，你是公认的天庭储君，不可任性。”橙儿心里感动，其实几天前，她还深切希望少瑾可以随自己下凡，只是这两天，她想明白了，她不能因为她的不舍，而毁了少瑾的未来，留在天庭，对少瑾而言会是更好的选择，“好好听外祖父的话，认真学习，可不要让你爹爹失望才是。”
　　“孩儿……”少瑾看看橙儿，又转过头看着黑鹰的墓碑，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孩儿遵命。”
　　“少瑾，我从未后悔。”橙儿见少瑾低着头，神色有些黯然，心下一动，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微微一笑，“你是娘亲最宝贝的儿子，不管娘亲在哪里，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娘……娘亲？！”少瑾微微愣神，待反应过来，惊喜抬头时，橙儿已经走出有一段距离了。
　　“少瑾，回家吧。”
　　少瑾只见橙儿站在不远处，向他招了招手，声音是那么轻柔，抚平了他心中这么多年来的孤寂，在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他其实也像少瑜、少琪他们一样幸福……
　　“诶！来了！”
　　少瑾笑着，快步跑向橙儿，他只觉脸上微凉，有些液体划过脸颊——天庭，是没有雨的吧？身后，黑鹰的衣冠冢静静矗立，仿佛有个黑衣男子在墓前，含笑目送着妻子与儿子回家……

　　离别的时候终于还是到了，南天门陆陆续续来了各路送别橙儿的仙家。
　　“橙儿多谢各位，就送到这里吧。”橙儿微微欠身，向仙家们致谢，“有诸位的祝福，橙儿定会万事平安！”
　　“二姐，黄儿她身体不适，所以……”金吒犹豫片刻，走上前来，“她让我转告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明白的。”橙儿微笑着点点头，实际上，众仙家身后那一抹黄色的身影，她早已经发现，只怕是黄儿的倔性子，还没接受她要下凡的决定，所以才不肯当面送她离开，自然，橙儿也不会戳穿。
　　“娘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少瑾上前，毕恭毕敬地向橙儿行了个礼，“待孩儿得空，定会去凡间看望娘亲！”
　　“快起来。”橙儿扶起少瑾，怜爱地替他理了理衣服，“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了，注意休息……”
　　“二妹，别光说少瑾，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才是！”红儿走上前，右手一摊，一把精美的佩剑出现在她的手上，“凡间毕竟不比天庭，这把剑你还是带上，也好让我们放心些。”
　　“……好。”橙儿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佩剑，冰凉的触感让她恍若隔世——自从黑鹰出事，她就极少再舞剑，一把简简单单的佩剑，却总能勾起她与他比武的回忆，她不愿去想。
　　“是时候出发了，”红儿看着橙儿的脸颊，总归还是有些无奈和心疼，却又没有办法，“父皇在处理政务，母后不忍心亲自送你走，他们就不过来了，你自己保重，有事就回来。”
　　“嗯。”橙儿话不多，只是微微点头，背上包袱，在众人的注视下飞出了南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