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十年如沧海》周雅周

6、第六章

　　震西集团是家中美合资的酒店连锁集团，青城的纳税大户，掌门人是个美籍华人，名气在全国都是响当当的。照道理像黄涛这样的小律所哪有什么机会攀龙附凤，可偏偏黄涛也是个老油条，混了青城几十年，人脉还是有那么点儿，这个熟人介绍一下，那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差不多也就糊弄进震西法务部了，这几年大大小小也帮震西搞定了不少小案子，合作还算愉快，可怎知，震西那边突然通知要取消合作，合约还剩两个多月呢，黄涛本想着年底续约的时候稍微涨点费用的，这下倒好，人直接跟你说拜拜了。
　　安尧去所里的路上心里一直嘀咕，昨天中午还在震西的法务部倒腾，跟那儿的同僚好的跟一家人似的，晚上黄涛就说跟震西掰了，虽说震西的顾问费也没高到哪里去，可一想到以后可能再没机会去胡蕊那儿蹭食堂了心里竟有些失落，她这是铁公鸡上身了吗？居然会为一顿免费的饭而可惜。
　　“你过会儿去趟震西，身子骨挺直些，该争取的就争取，咱所虽小但也不能吃亏啊，他说换就换哪。”黄涛使劲儿抽了口烟，又狠狠的吐了出来。
　　“换了哪家？”安尧好奇，震西这么不上路子的半途换人，对方应该是有些本事。
　　“就市中心那个，刚开的。”
　　哦，那怪不得。安尧心里暗想，人家不是行业里的翘楚吗，天平律师事务所今年刚在青城开了分所，一个是全国闻名的律师团队，一个是名不见经传连地址都得绕三圈才能找到的小门店，震西集团也不蠢，听说最近正在寻求产业投资转型，事情多得很，不找个更靠谱的合作伙伴不是傻吗？当然，安尧也不是看不起自己的窝儿，她只是比较识时务而已。但表面上她还是得做做样子，于是板起脸装作气愤道：“这太欺负人了，您放心，过会儿我肯定据理力争，这明摆着违约呢，咱不能吃亏。”
　　“好，安尧啊，师傅就指望你了，所里这两天都忙得很，我手上还有两个庭要赶，就只有你稍微忙里偷闲了，你可得为我们争口气。”
　　去震西的路上，安尧无聊的很，一会望着窗外发呆，一会瞧着手机傻笑，但一有点回神儿她就想起待会儿要去震西理论的事儿，心里觉得烦，可还不得不做。

　　季冬南解了西装的纽扣这才倒进沙发里，乔左叫秘书给他倒了咖啡，他放在一边没动。
　　“这样做不太好吧，毕竟他们的合约还没届期。”
　　乔左闻言，放下手中正在签阅的文件回道，“震西最近的走向你应该清楚吧，既然他很有诚意的从美国聘我回来，我自然希望整个集团上下也能配合我的工作习惯。”
　　季冬南瞧见他一脸严肃的模样，嘴角一扯，“你果然没变。”
　　“你少打岔，什么时候正式过来帮我？”
　　“拜托，我来青城还不到半个月，你好歹让我玩够了吧。”
　　“下周吧，刚巧有个案子，你就当是熟悉环境。”乔左习惯性的堵死对方的讨价还价。
　　“滚，在学校的时候就整天被你拖去跟教授研究课题，我这好不容易铁了心转行，你是本性难移啊，怪不得阿伦才在你手上没干多久就跟我哭爹喊娘，看来我得重新考虑考虑要不要当你跟班了。”
　　“你什么意思？”乔左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我当然是---”
　　季冬南正准备跟他扯皮，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秘书进来跟乔左汇报，说是黄涛律师事务所派人过来了，现在在会议室。
　　乔左随即给季冬南递了个眼色。
　　“干啥？”
　　“该你上了。”乔左一本正经的说道。
　　“靠，我真是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哪。”
　　乔左耸耸肩，手一摊，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气的季冬南龇牙咧嘴。
　　“你有种。”
　　虽然不甘心，季冬南却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秘书出去了，这种合约纠纷虽然常见，但在对方也是同行的情况下，还是得他亲自出马才稳妥，当然，他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安尧坐在会议室喝了两杯热开水，肚子还是很不舒服，难道是刚才来的路上吹了风有点受寒？见热水缓解不了胀痛，她只好把手伸进上衣里轻轻按压着肚皮，感觉稍微好一些。
　　秘书敲了门，她赶紧拉好衣服，故作镇定的坐好。
　　她一向不修边幅，今天依然是素面朝天，简单穿了件白色中裤外加灰色衬衫，看起来老气横秋，要不是那锅盖似的刘海顶在头上稍微给她减了点龄，她看起来可真够糟糕的。
　　季冬南走进来，一眼便瞧见她，偌大的会议室就她一个人，桌上放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
　　“怎么称呼？”
　　一改刚才与乔左半开玩笑的状态，季冬南很快进入角色，言行尽职，不亏是天平律所出身，无形间就给安尧不少压力。
　　“姓安。”安尧虽然有些底气不足，但职场历练多年，她晓得就算处境再弱势，气势上也不能输。
　　“安小姐，不知道是有什么事需要见我们总经理呢？”季冬南自然清楚她的来意。
　　“您这有些明知故问了。”安尧够直白。
　　“什么？”季冬南一怔，这女人有点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大家合作许久也不是外人，没必要拐弯抹角，我们直接谈谈合约好了。”
　　安尧一本正经的睁着大眼睛，眸子乌黑。
　　季冬南原本只是习惯性的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只是没想到，她的眼眸竟然意外的清澈，眸光似一弯波澜不惊的清泉，却又隐约的波光流转，实在清明动人。
　　见他不说话，安尧乘胜追击，“我们不同意提前解约，剩下的两个月我们希望贵公司如实履行义务，并继续支付黄涛律师事务所应得的顾问费，不然，就算是对簿公堂，我们也奉陪到底。”
　　她并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是司空见惯这样的处境，之所以敢理直气壮的站在震西的会议室理论，用他们所里同僚的玩笑话来说，她只是够不要脸而已。想在律师界混的好，尤其是女的，真的没几个不是在心理层面将自己催眠成男人。
　　“当然，当然履约了，谁说要解约了，没这事儿。”
　　季冬南突然一改刚才的严肃，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儿，意外爽快的应下安尧的话，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乔左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纯心拖着一群哥们给他打下手呢，他可没工夫陪着玩这个，他归国未久，还没好好体会祖国的大好河山，怎么收的了心哪，所以什么解约的屁事儿，能拖住就拖住呗。
　　身旁的秘书一听，他竟私自改变总经理的决定，有些难以置信的转过头望着他，他却不以为意，一脸笑嘻嘻的继续说，“我就欣赏你这种据理力争、遇到强权不退缩、一脸正义盎然的人，咱们可以做个朋友嘛。”
　　安尧没想到来人这么好说话，正要接话，突然间却感觉下半身异样，她一愣，大脑突然有些短路，双腿“嗖”一下本能的夹紧，嘴巴微微震惊的张开。我哩个去，还说怎么突然肚子痛呢，竟然是姨妈来访，前两天忙昏头了，竟然把生理期给忘了。
　　“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你刚刚是说不解约了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安尧舒了口气，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幺蛾子，肚子痛感突然加剧，她心想完了，下半身恐怕要失守了。
　　“安小姐有什么事吗？”季冬南见她眉头微皱，似乎有心事。
　　“啊，我没事啊。”她故作镇定。
　　偏偏今天穿的白裤子，这会儿正懊恼的很。
　　两人达成共识后，季冬南见她没啥要求了便礼貌手邀请她先走，她却厚着脸皮赖在座位上不敢动。
　　“嗨嗨，那个，我能坐这儿歇会儿再走么？”
　　虽然要求有些无理，毕竟她不是震西的员工，而且会议室本来就不是外来人员可以随意待的，可季冬南却在打量她两秒后意味深长的作主同意了。
　　他们前脚刚走，她立马站起身撇过脑袋身往身后瞧，哎呦我去，真是倒了血霉，连忙掏出手机给胡蕊打电话求救，来回拨了好几通，那头就是没人接，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她就歇菜，又试了几次，还是没人，算了，还是趁没人赶紧跑吧。
　　她拿着包遮在屁股后面，开了一条门缝，见外头没啥人，赶紧抽身出门，沿着墙面以便扭的姿势往消防楼梯挪，电梯反正不能坐了，人上人下的，要是被发现就真没脸见人了。
　　刚走到楼梯入口，却一头撞见先前就走出会议室的季冬南，她吓得立刻贴到墙面，姿势怪异。
　　他不是走了么，怎么会在这儿？
　　季冬南见她面色尴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面上还泛起一片红，二话不说就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安尧被他的举动吓一跳，正想大声质问，他却一脸认真的将她拉过身，力气意外的大，竟不容她反抗，她的身体顿时一僵。
　　他仔细将衣服裹到安尧的腰间，打好结，正巧遮住尴尬的部位，安尧呆呆的愣在原地，脸“刷”一下涨的通红。
　　“记得还我啊。”
　　安尧的脸烧的慌，头点的像拨浪鼓，如果地上有条缝，这时候她应该已经钻进去了吧。
　　“谢谢。”她声音低的似蚂蚁叫。
　　“不用，这是我的名片，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安尧垂着眸子接过来，看也不看一把揣进兜里，一溜烟就跑了。
　　不跑不傻嘛，大姨妈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