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的爱》伴英

9、老去

　　岁月流逝如飞花万盏，是谁还坚守着信念，摇曳着往昔的旧梦，在一温河床上孜孜不倦的思念。
　　温尔文雅的阳光下，有一位老奶奶坐在一片青青的草地上，有一个稻草人站在她的身旁。
　　是春天，河流吹来一片花香。堤岸的落花，随河水流去。他们有情有意，行走便是天涯。
　　老奶奶痴痴的望着河流，不时对稻草人讲话。
　　“二十年了，没想到你这个稻草人比我还要硬朗！究竟是什么让你这样执着？”老奶奶慈祥的嘴角挂着微笑。
　　“二十年了。”稻草人心里想着，“过去二十年了，小女孩还是没有回来。”
　　老奶奶又说：“当年我把你放在这块稻田里，原以为我和你都不会活太久，没想到一晃二十几年了。我们俩还能坐在这儿说说笑笑。”
　　稻草人心里也在叹息，他想：当年那样残忍的妇女，现在老了竟然变得可爱多了。
　　老奶奶又说：“稻草人呀稻草人，你说这个春天过了还有下一个吗？”
　　稻草人心想：肯定没有了，这一定是我们最后一个春天了。我的脚都要完全腐烂了，要不是想念着小女孩，我恐怕早就倒下了。
　　老奶奶叹息着：“想想我这一辈子吧，其实过的真是没意思。我讨厌钱财，又想要钱财。我为了更多的钱没有卖这块地，到最后没想到恰恰剩了这块地。”

　　稻草人有些不信，他仔细想了想。确实在妇女收获第一次稻谷时，田埂上有几个大人和小孩子。那应该是她的孩子吧。后来的日子里，他只看到妇女独自收获稻谷。一转眼二十年了，妇女变成老奶奶。就在去年，老奶奶也动不了，荒地里顿时长满了青草。

　　老奶奶说：“我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孙女。二十几年前，有买地的人看上了这里，但他们的价格那么低，我就没有卖。我想着这块地一定会升值，价值应该更高。”

　　稻草人笑了，心想：每块地的价值是无法用钱来计算的。你们人类就是自私自利，什么都要用钱来衡量。

　　老奶奶带着心酸笑了笑，露出脱落牙齿的嘴。她说：“我大儿子本来打算在这修房子的。可是在这之前，他把钱都借给了那些朋友、亲戚。当他去要的时候，那些人不仅没有好脸色，还对他不理不睬。他气急了，准备把他们都告上法庭。没想到一场意外的车祸，夺走了他的生命。”
　　说到这儿，老奶奶的脸庞已有些抽搐，她说：“谁知道是不是那些人搞的鬼？我儿子都要不到钱，我去了自然更好被对付。”
　　稻草人也叹了叹，心想：怪不得她以前对世界那么不满，连收获稻谷的时候都仿佛没有微笑。
　　老奶奶又说：“我的二儿子是个教师，他每天都在背后的学校给孩子们上课。”老奶奶指着稻草人后背的那栋黑白建筑，又说：“他有个很可爱的女儿。”
　　“唉，那么可爱的人，为什么是个瞎子。”老奶奶嘀咕着。
　　“小女孩？瞎子？”稻草人顿时想到了二十年前的小女孩，他急忙问道：“你说的小女孩是不是带着一个红帽子，牵着一条小黑狗？”

　　老奶奶听不见他说话，自己又把自己的故事讲下去，“我的二儿子本来就是个随心所欲，没有追求的人。他说这地不卖倒好，年轻时种些庄稼，老了种些花花草草。躺在花里，看着蓝天白云，倒是种惬意。”
　　老奶奶左右看了看，青草的确中有许多的花儿。她笑道：“花儿是有了，白云蓝天早就看不见了。”
　　她掂了口气，又说：“我的小孙女呀，为了治眼睛和爸爸去了大城市。记得她走的时候问我是不是种了个稻草人。我笑着告诉她没有种，她失望的低着头和爸爸走了。没想到这一去不回，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老奶奶眯着一条线的眼睛，对稻草人悄悄说：“其实我一直在等他们呢！”又对稻草人问道：“你呢？你在等谁？”

　　稻草人说：“我也在等小女孩。等了很久很久……”

　　“我的孙女是不是认识你呀。”老奶奶看着稻草人残缺的脸。
　　稻草人的笑，早已没了踪影。
　　“是啊，是啊。”稻草人美美的回忆着。那个不顾一切拥抱自己的小女孩，那个说要守护自己的小女孩，那个说过要回来的小女孩。
　　“那天她问我，我说我没种。我只种过稻谷。其实我应该告诉她，我的稻田里一直有个带着微笑的稻草人。”老奶奶自顾自的说，她理了理稻草人身上，杂乱的线。“你呀，我重来就没有刻意照顾过，没想到反而活的这么坚强。我的稻谷，一天不看，就要死去活来的。”
　　稻草人笑了笑，“当然如此，世间只有流浪的，吃过苦头的生物，才能知道生命的意义。才会倔强的活下去。那些天生高贵的，自然命短。”

　　老奶奶看着满地的荒草，不停的摇头，“唉，人老了，地也荒了。时代变了，谁来传承种庄稼的方法呢？这周围都是建筑，这块地在我死后恐怕也会变成建筑吧。唉。”

　　稻草人也叹息了，心想到：她说的没错。人类肆意扩张，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她走了，这块地也该和周围一样吧。可是我呢，我怎么办？小女孩还没有回来。
　　老奶奶又遗憾的叹气，“我还想等他们回来，可是我老了，等不了了。你呢，稻草人？你可以帮我等吗？”

　　稻草人揪着心，自言自语：我帮不了你，我也等不到小女孩了。要不是我倔强，恐怕早就倒在这块地里了。你走了，或许一阵风过，我也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