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童》姬音

3、童童回来了

　　这所学校的餐厅比訾童之前的学校大了很多，人声嘈杂，敬珩拉住訾童的衣袖，走到卖盖浇饭的窗口停下。
　　窗口前队排的极长，敬珩松开手站在訾童后面，看着訾童的背影，莫名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他很喜欢偷偷看着她，可以发现她很多不为人称道的可爱和一些坏毛病。比如，此时此刻在她身后可以看到她耳后有一颗痣，她的头发绑起来大概到肩膀的位置，她有事没事都喜欢攥着衣袖。
　　打完饭他们挑好位置坐下，凳子还没焐热就听一个爽朗的女生道：“卧槽，这才多大会连个位子都找不到。”
　　抬头，雒昆榕和一个带着眼镜长相十分顺眼的小哥端着饭站在他们边上。
　　訾童站起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坐这儿吧，我们一起。”
　　敬珩黑脸：“雒昆你干嘛，又来骚扰我家童童，李乐快把你家巫婆带走。”
　　雒昆榕和小哥都没有搭理敬珩，各自坐在两人身边，雒昆榕带着青春期少女恋爱时的俏皮语气看着对面的小哥说：“高三三班的，叫李乐。”
　　互不认识的两人礼貌微笑。可能是女生特有的直觉，看着李乐的脸，訾童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词“斯文败类”。
　　“訾童你和小珩怎么认识的呀？”
　　“敬珩是……哥哥的朋友，就这样认识了。”
　　“哦，我以为你是小珩以前提起过的……”话说到一半被敬珩打断，他看向訾童：“童童，一会儿我们去吃冰淇淋吧。”
　　“嗯好。”訾童装作不在意雒昆榕的话，她向来不喜欢挖探别人的回忆，认为那些和身边的人一起欢笑和独自躲在被窝里哭泣的，大多数人都曾拥有过的珍贵的东西，不适合被拿出来被讨论或是评价。
　　雒昆榕莫名其妙，那时的她尚不知晓，敬珩对醉酒时无意识提起的女孩的愧疚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愧疚和同情的枝桠遮住喜欢，看不到的喜欢。
　　回到班里，敬珩把凳子拉到訾童旁边，他的语速放慢，用着冬日奶茶氤氲的热气般暖人的少年音，给訾童讲解题思路。
　　男同学不解笑哭：“敬狗这货是中邪了还是咋回事？”
　　女同学大喜幽怨：“敬珩不喜欢男的啊！这新生长得也没有很好看啊，穿的土土的，性格看起来也弱弱的，啧啧啧。”
　　更有甚者嘀咕：“攻下敬珩指日可待。”
　　雒昆榕想不通，心情乱糟糟的，一整个下午都趴在课桌上，余光看着敬珩。她和敬珩同学已经五年，从敬珩帮她打架时她就决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作为朋友陪在敬珩身边。她甚至想过鼓励不近女色的敬珩出柜。现在因为一个新生，她心里，乱套了。
　　放学，訾君和一前凸后翘的卷发女生出现在訾童教室门口。
　　“哈喽。”卷发女生向訾童甜甜地招手。不必訾君介绍，他的女朋友就是了。这个叫陈雪林的女孩子，和訾君站在一起一个阳光干净，一个明艳可爱，倒是十分赏心悦目。
　　訾童微笑回应，敬珩莫名兴致不高冷冷的样子，不耐烦道：“走啦走啦。”
　　女生笑容僵住，气氛尴尬。三人行变成四人行。
　　“周日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吧，带訾童出去逛逛放松一下，她刚来难免不适应。”陈雪林提议道。
　　“好啊。”訾君拍手赞同。
　　“不用啦，我现在还好，周末，那个，周末还想复习一下功课来着。”訾童连忙摆手。
　　“去吧去吧，敬珩也一起，我们好好玩一下，正好最近我和你哥哥复习压力大，伯母又不让你哥哥随便出去，你和我们一起，权当是帮了哥哥姐姐一个小忙。”陈雪林并不死心。
　　訾君没说什么，和陈雪林一起看向訾童。
　　“我不去，还要打工。”敬珩语气冷淡。
　　“那我去吧。”訾童有些不好意思，她向来这样，别人无意对她一点好，就记在了心间。
　　明明訾童答应了去游乐园，陈雪林却没了先前热情的样子，只哦了一声。
　　“那童童你周日早点回来，我帮你补习功课。”敬珩手插在换回的卫衣口袋里，书包斜跨着，风吹乱他的发丝，少年唇红齿白，形销骨立，整个人一股古时病弱的玉面书生气质。
　　訾童傻笑，另外两人一个大笑一个黑脸。
　　走到十字路口，四人分了两路，訾君去送陈雪林，敬珩小孩子一样笑出来：“哈哈哈终于走了，烦死他俩。童童你不要和那女的走太近，她专欺负你这样的乖孩子。”
　　“哦。”
　　敬珩家在訾童家朝南的一条街上，步行五分钟的路程。两人走到訾童家门口的那条街街头，一位老父亲背着手，目光沧桑温柔。訾童恍惚，双手拽着书包带子走向他，牵起父亲粗粝的手朝家的方向走去。这样的场合第三人实在不适合在场。敬珩鼻子酸酸的，悄悄消失在巷子里。
　　在这个家里已经生活了一周，她没有叫过父亲爸爸，至多陪父亲散步的时候随声附和他两句。他本就话少，加之曾抛弃自己的女儿心中难安，便也不奢求女儿和他亲近，只求在生命最后 两年能时常看到她。像这样和女儿牵着手则是想也不敢想的。他说不出话来，想问訾君怎么还没回来也问不出，父女二人什么都没说，安静地走回了家。
　　敬珩伫立在秋风萧瑟的夕阳里，打了一个喷嚏。泪水不听话地从眼眶滑落，少年抽泣着呢喃：“妈，我知道你想我了。妈，童童回来了。妈，我也想你。”
　　訾童和父亲牵手走进屋子，后母正做着家务，见父女二人手牵手訾君却不在，难免不悦：“童童，君儿怎么还没回？”訾童忘了这茬子事，想着必定是不能让后母知道訾君高三恋爱，一时想不出理由不由地心慌，还没来得及开口，少年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说着：“妈，我回来了。”
　　“你去哪野了你，童童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你都不知道和妹妹一起回来。”说着，便揪起訾君的耳朵，“这周末带妹妹出去转转，你看看你啊你，一点哥哥样子都没有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