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花生子

1、告白

　　——我喜欢你。
　　——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了。

　　——……

　　——别回避我好吗。

　　——……
　　——嗯，我还在教室，你可以过来。

　　——你没走！等我一下，我马上到。

　　陌生的手机屏幕闪着微弱的光，白若古玉般的柔荑在微黄的光下别有韵味。旁边双手插兜不停抖腿取暖的小花停下动作，顺着手看向它的主人。

　　“怎么样平原，你跟你爸妈联系好了吗？太冷了，我得回去取暖！手机如果你还用话一会充完电再拿回去给我吧。”小花身形不高，恰低于面前面容略红的齐耳短发少女。

　　“……嗯…啊，嗯不用了，你拿回去吧，我写会儿作业再回去。”声音娇软悦耳，还记得还有朋友曾推荐过她去当播音员，被少女笑着拒绝了。说着平原便轻轻一跃，乖乖地站在小花面前，全然看不出刚才还坐在平日上课的课桌上，并且一只脚踩着同桌的板凳，手里握着的便是刚才使用的月白色手机。

　　“那你□□退了吗？别忘了~”小花低头收拾准备带回去的文具，并没有注意到少女不自在的红晕。

　　“嗯，好了。那拜拜。”说完便装模做样地掏出作业，全然一幅好学生模样。耳捎的发丝略有些张扬的垂下来，挡住了小花最后的视线。

　　“那你也快些回去，现在天已经黑了，别太晚啊。”脚步声渐远，伴随着一声关门声，教室就只剩下少女一人，虽然窗外黑暗笼罩，但是低头的少女却无暇关心，反而若有所思地呆呆盯着展开的书本，嘴角的微笑再也抑制不住。忽然恍若联想到什么，头深深地埋在袖子间，从发间隐约看到通红的耳朵，当然这些少女是没有意识到的。

　　不知多了多久，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哗的一下被推开，哪里还有什么宛若缩头乌龟的少女，教室里那摸挺直的身影明显是用功的学霸背影。

　　“欸？原哥，你还没走？元旦节居然不回家？”爽朗声音的主人略微诧异地问道。

　　“……呼…你吓死我了，嗯，没挤上车，明天回去。”少女平日里丝毫不介意被称作原哥，不知是什么吓倒了她。说罢，她整理了一下衣角，拉上外套的拉链，一脸淡定地起身向外走去，桌上还放着平素里戴的灰蓝色围巾。

　　爽朗君拿好书之后回头看早已没人，眼角撇到那条围巾，也就没有关掉教室的灯。

　　“大半夜的这么冷，原哥在这干嘛讷。”说罢也没多想，转身离开了。走廊另一头，本该是暗不见光，却因为面向一个小区，整个走廊反而笼罩在月光和灯光下，在少女眼中全然不复往日的面目可憎，顶着略带寒意的风，她走到尽头的洗手间，来来回回徘徊了许久，终于在耳朵不再发烫之后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向教室走去。

　　没有戴眼镜，她觉得朦胧的世界很美，因此整个走廊她只能看到远远的从她的教室内泻出来的微光，她最喜欢简单的线条，模糊的着色。越走越近，纵使她再眯着眼睛，也没有看到那摸心心牵挂的身影。失望，原本快要脱口而出的心跳也渐渐平复下去。

　　——也是，谁会半夜来回应你的无理取闹。

　　“呼……幸好….呼……”

　　“幸好…你还在。”

　　重重的呼吸声从身后传出，焦急的他并没有看到少女耳尖的粉红以及身体突然的僵硬，只是单纯地一再道歉自己来晚了。

　　“你…….，能不能转过来一下，和我说会话。”模糊的光在少年的下巴上画出一条斜斜分界线，眼睛虽然隐藏在黑暗下，但是仍能感受到那股真挚的目光,专注地盯着眼前背着他，让他束手无策的少女。

　　“我趁打扫卫生，在走廊上看到你从对面街道过去了，背着黑色的包，所以还以为你走了。”看着少女并没有转身的欲望，少年来不及缓口气，便继续说道。

　　“前几天找你帮忙请你吃饭是不是吓到你了？是我的不对，如果我知道代价是你这样一直躲着我，那我一定不会招惹你的。”晚风吹动了少女的鬓发，齐耳的长度刚刚好，若长一份，便遮住纤细的脖颈，若再短些，便又像个假小子，少去那份女生独有的灵动。少年这般想着，声音也渐渐弱下来，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所以我们慢慢来好不好，你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让你了解我。”说着便想去拉前面的少女。

　　“欸~~哥！我忘记拿……,哎呀！没看到铎哥你也在欸，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我错了，我马上哈，马上。”爽朗男摆了一个我什么都懂的表情，飞一般跑进教室，拿了水杯之后又一溜烟就不见人影。经他这么一闹，少年再低头看时，灯光下少女微侧的脸庞再次让他迷离。

　　“嗯，你等我一下，我拿个围巾。”匆匆扭头看了眼少年，便转身进了教室，独留他一人呆在门外。等少年晃过来神，女孩子已经乖巧地站在他面前，一如他当初想象的一般美好。也没听清说的什么，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今天她穿了绿色的冬服，领口的拉索链是枚雪花，他瞥见过很多女生对那个挂饰爱不释手，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娇嫩，齐耳短发怕被风吹乱，便用围巾缠着发梢，罩住了半张乖巧的脸，只留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熠熠生光。少年呆呆地盯着那双动人的眼眸，其中倒影的只有他自己的身影。殊不知，赏美人，佳丽亦在观俊郎。

　　少年褐色的上衣多半笼罩在黑暗中，浅灰色的裤子却大大方方的立在灯光下，微尖的耳朵亦是赤红，只是，少女也没有注意到了罢。她一脸镇静地盯着男生脖颈上的黑绳，之前没有细细观察，如今倒觉得黑色竟那么适合他，让她再也移不开眼。

　　倒是原先移开了视线，走到走廊扶手处，本来想用和往常无二的声音跟少年说话，但是声音出口之后却变得异常的冷漠。

　　“嗯，你来的……很快,我确实看到了。”

　　“那！那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大概是今晚来的太突然，所以少年早已不复往日般胜券在握吊儿郎当，反而是平原从未见过的，却令她心神再次荡漾的模样。强忍着心软的冲动，她盯着对面小区的街道，来往的人不多，淡黄的灯光星星点点，一眼望去仅是模糊的水彩涂抹。忽地眼底微光一闪，仿佛坚定了某个信念，她没有余力去考虑身旁少年的心思，单单控制自己衣袖下颤抖的双手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但是她却没有犹豫，粉唇微启，道：“嗯，我想了想，果然我们还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不可以听听我的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把我推得远远地，好不好？”少年大概是恢复了冷静，他慢慢地走到平原的身旁，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却有着诱惑的魔力，容不得左边静静地趴在扶手上的少女拒绝。

　　“……好。”平原望着远方的行人，内心雀跃无比但是听起来确是无可奈何般答道。她知道少年注视她片刻，之后便一同盯着夜色，不知是看人看景，亦或是……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来那么快吗？”

　　“因为我家就在那里。”平原顺着他的手指，意识到他说的是对面她每天都要闲逛的小区。

　　“……”

　　“我从小就是在这长大的，我从一开始就想跟别人不一样，我想去更好的学校读书，去更好的城市工作，赚很多钱。”平原回头，少年在说这话的时候，一双丹凤眼近乎发光，有着异样的神采。本想多看两眼，却又怕被瞧出什么，平原假装平静，慢慢又望向少年家的方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小学的时候成绩很烂的，就算我写再多的卷子，被再多的书，也总是达不到我爸爸的要求。”压下心里的吃惊，在平原心中，他成绩很好，应该说是尖子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总是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模样，但是私下里应该付出过过很大的代价。只是，平原没想到他会说出来。

　　“那时候，他们工作忙，留我一个人在家，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读完了《资治通鉴》《呻吟语笔录》这些书，我总表现的很乖张，让他们关注我。”平原想到之前语文课的时候他对一个偏僻的词语的解释引起全班的哄笑却发现这其实是最正宗的解释。原来，他真的很优秀。这般想着，平原缩了一下身子，脚下轻轻的向旁边移了移。这般举动，自然没有逃脱少年时刻对少女的关注，他不动神色地，却又坚定不移地追着少女的方向挪了一步，反倒是离少女更近了些许。没有看到少女反感的表情，少年松了口气。只是目前即使他再沉着，也猜不透眼前的女子心中所想，只能继续说下去。

　　“记得初中有一次上学，我不记得想到什么，在大街上……哈哈，总之在初中出名了。”说完低头看着身旁的少女好奇的目光。“嗯，怎么说呢，就是在校门口跳起来了杰克逊的舞，十分荡漾的。”用手指轻轻抚了一下鼻尖，他偷偷地瞥了眼平原，不出意料看到微弯的眼眸，平原的眼角不同于其他女生，她的眼睛大而有神，眼角却向下轻勾，笑起来宛若月牙。少年再接再厉，终于惹得身边人频频发笑，少年这才敢认真地盯着刚才严肃又沉默的平原。

　　“我很早就喜欢你了，还记得那次我们两个一起参加培训吗？”

　　——培训…？

　　“你可能不太记得了，就是两年前，我们被分到一组投票，当时还有很多学长学姐们，只有你的答案是正确的，你一个人，那么勇敢地站在所有人的中间，一个一个去说服所有人。”

　　平原呆愣了些许，她脑海里确实有那次培训，但是她只记得，当时一起过去的同学中只有她一个女生，无奈之下她只能一路无言，跟着一个近乎陌生人的男生小步跑过去，最尴尬的是她没有戴眼镜，所以当平原尴尬无比的站在男厕所门口的时候，是他帮了她。

　　她压下触动，打量着眼前的男生，竭力用平静掩饰内心的激动。

　　“我本来不想打扰你，但是又忍不住想跟你认识，可是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虽然平日里看着你很随和，但是我在你身边找不到一丝破绽让我接近，所以无奈之下我才拜托你帮我准备生日礼物。”

　　“可能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你，你对人太冷了，我们都跟你隔了一层厚厚的墙，怎么都进不去。”少年开始说的还有些急促，但是渐渐慢了下来。

　　“我知道，说这些可能会让你反感，但是我想了解你，所以我会把我最真实的想法全都告诉你。”

　　“我喜欢你的很多习惯。”

　　“你喝过水后会含在嘴里，鼓起双颊，盯一会书或者表才会咽下去，瞪着双眼特别可爱。”

　　“你说话喜欢说嗯，不管答不答应，总会说嗯。”

　　“你趴在课桌上睡觉喜欢挺直了背，把脑袋埋在那件灰色的毛绒毯子里。”

　　“你打排球的时候总喜欢翘起一只脚接球，像跳芭蕾一般好看。”“......嗯，谢谢……”
　　平原打断了少年，她担心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也不管对面少年因为她的回话而惊喜的勾起嘴角。

　　“谢谢你，躲着你是我的过错，对不起……并且，我觉得你很好，真的很好。”其实后来想想平原的每句话都是发自内心肺腑，并非是一般应付。可惜当下眼前人并不这么认为。

　　“你说的都对，但是我的缺点太多了，我性格别扭，做事死板，整天满口胡话，到处招摇拐骗，总是不认真履行诺言，出尔反尔……总之我们..不是很合适。”

　　说罢，便作势要扭头离开。少年自然想拦，但是却又被平原严肃的表情镇住，只能在原地喊道： “我知道你一定认真地听我说了这几个小时！虽然现在你没有感觉，但是你能给我时间吗？”

　　等了片刻，一如他所料的寂静，少年移开了盯着少女背后的视线，黯然处，便听对面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

　　“我愿意。”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第一眼见到他，她便芳心暗许。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不知道的是，她将用半年，品味从未有过的酸甜苦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