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念铺》景小殇

4、前世（三）

　　这种心思只有陶雅自己知道，她怎么敢告诉王溱呢？他为自己做了怎么多，自己也要为他做点什么了。

　　桑落指尖白光一闪，虚幻世界一晃过了三个月，比起过程，桑落更喜欢看结局，三个月过去了，陶雅的肚子又大了一大，按照正常的时间来算，这一两个月内也该生了，王溱想着这些日子就不去忙活生意了，好好在家陪她。

　　“雅儿，咋们的宝宝生出来，是像你还是像我呢？”王溱半蹲下来，手扶在她隆起的肚子上，“还是像你的好。”

　　陶雅眸中含笑，低头轻轻地撩着王溱的发鬓：“为什么啊？”

　　“像我不好，像你好，长的肯定漂亮，以后一定可以嫁个好人家。”要真是这样，长大了一定是一个大美人儿，雅儿如此贤惠一定能把孩子教成窈窕淑女，这多好啊。

　　话听的出来，王溱是想要一个女孩儿，陶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王溱抬眼问她：“怎么了？雅儿不喜欢女孩儿？”

　　陶雅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雅儿越来越会讨夫君欢心了。”

　　“若是阿溱不喜欢雅儿这般，那雅儿下次就改改，像那些乡野村妇一般，蛮不讲理可好？”

　　王溱愣了一瞬，蹲的时间有点久了，腿有点麻，站起来缓缓：“伶牙俐齿，为夫说不过你。”

　　看来这对有情人在这三个月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感情还是那般好，但是既然虚幻世界里王溱的神识会停在这里，就表示这段时间里绝对有事情发生，桑落还是一边煮着茶，一边看，时不时的发几句牢骚，叹几声感慨，这就是桑落几百年来的生活，不如故事里的曲折，没有那些记忆来的缠绵，但是她还是坚持着：“阿墨，陶雅是王溱的生死劫，那......”桑落顿了顿，“我是不是你的生死劫？”

　　她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因为面对她的只是一具尸体，就算保存的再完好，也只是一具尸体......

　　再看另外的那个世界，陶雅点点头，对他这个丈夫也当真是不客气：“对啊，说不过我就要顺着我。”

　　“你......”王溱一时语塞，“真是越来越拿你没办法了。”

　　陶雅低下了眉，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要在什么时候结束，她还想陪陪王溱，但是......造化弄人......由不得她：“阿溱，要是有一天，我要是......不在了......”

　　“瞎说什么呢？”没等她说完，王溱就打断了她的话，他不想听她说这样的话，“不会的，别乱说。”

　　王溱全当是陶雅在孕期，容易胡思乱想，也没有放在心上，陶雅站起身，小心地抱着肚子：“外头冷，回屋去吧。”

　　“嗯。”天气是凉了，坐久了连他都觉得凉嗖嗖的，雅儿还有身孕，是该回去了，“来，我扶你回去。”作甚想去扶她，陶雅突兀觉得小腹一疼：“等等。”

　　“怎么了？”

　　小腹的疼痛越来越明显，陶雅怀疑自己是动了胎气：“阿溱......快叫大夫......”

　　叫大夫......王溱一下就傻在了原地，桑落一笑，看着茶叶在杯子里来回浮沉：“吓傻了？真出息。”

　　王溱没有缓过神，身边的老管家却是一个机灵，赶忙跑出府去请大夫，王溱手足无措，他看见陶雅腿间流下点点的鲜血，落在青石板上：“雅儿......”声音颤抖，陶雅额角冒出冷汗，面容痛苦，唇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咬着自己的唇角，她不想在王溱面前哭，她更害怕失去这个孩子：“阿溱，保孩子，保孩子......”

　　念了几声，脚下一软突觉无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王溱这正是吓的魂都快没了，一把抱起她，闷头就往房里冲：“让！让开！”朝周围围观的丫鬟吼道，“都愣着干嘛！找大夫！找产婆啊！”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管家带着大夫小跑回府，一边跑一边说，“产婆马上就到。”

　　王溱点点头，把陶雅放在床上，目光闪烁，大夫替她把脉，眉头微蹙，屋里的人都安静了，安静的连呼吸都觉得声音大，众人都在等大夫的结论。

　　每当众人安静的时候，桑落作为旁观者，淡淡的呡了一口茶：“这是......要生了？”

　　不是离产期还有一段时间的吗？莫不是......被人下药了？罢了，接着看吧。

　　“王少爷，少夫人最近有没有吃什么忌讳的东西？”大夫把完脉，起身问王溱，王溱想了想：“没有啊。”

　　大夫眉梢一动，接着问：“当着没有？酒，浓茶什么的，也没有吗？”

　　“怎么了？”想来想去，雅儿平常的膳食都是专门命人准备的，应该不会放什么东西吧，“大夫我夫人没事吧？”

　　大夫摇摇头：“不好说，还是做好准备吧，让产婆来吧，孩子可能等不及了。”

　　等不及......什么叫等不及？

　　王溱不相信，明明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不行了？大夫拍了拍他的肩便出去了，产婆走进来，按照规矩，男人不能待在这里，管家把王溱带出去，他现在耳朵里嗡嗡响，脑袋空空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产婆火急火燎的跑出来：“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保谁？”

　　保谁？谁死了都不行啊，王溱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两个都保。”

　　“现在大人大出血，只能保一个啊。”

　　不行......我和雅儿的生活刚刚开始，怎么能就这样结束呢？孩子还没有见过父母一面，就这样结束了他的生命，也不行......王溱摇摇头，眼睛微红，冲着产婆吼道：“我说了！都保！”

　　产婆一愣，可是陶雅等不及，实在没有办法了，试试吧，产婆举着那双满是鲜血的手，转身进屋：“都听见了？大人孩子都保，快去拿热水。”

　　屋里又是一阵忙活的声音，记忆中没有了画面，估计那个时候，王溱脑子是一片空白，桑落撑着头，手里把玩着茶杯：“搞不好两个人都没了，值得吗？”那还能怎么办呢？保哪个都不好，桑落也想了想，突然想到陶雅在晕倒前说的话，“对啊，不是让你保孩子的吗？”难道就是因为王溱这个选择，孩子没了，陶雅也死了，然后陶雅怨恨王溱，才纠缠至今？

　　搞不懂。

　　过了一瞬，记忆重新浮现出画面，产婆走出房间，对王溱说道：“是个女孩儿。”

　　“大人呢？”

　　产婆顿了顿，眯眼一笑：“母女平安。”

　　母女平安！好！王溱大笑，太奶奶保佑，老天爷保佑：“老天保佑！”我就知道雅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就这样离开我的。

　　王溱兴冲冲地跑进屋，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陶雅，不由得心疼，坐在床边，替她擦了擦汗，陶雅无力的睁开眼睛，含情的一笑，丫鬟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到他们面前：“恭喜少爷，少夫人，是个小姐。”

　　小姐？陶雅一惊，但是看到边上看着孩子笑的很开心的王溱，又不忍告诉他，王溱抱过孩子：“雅儿，你看，这个孩子多像你啊。”

　　“哪儿像了？”

　　指着孩子的眼睛：“和你一样有一双勾人是凤眼。”又看了看陶雅，“嗯，眉毛也像。”

　　陶雅一笑：“这刚刚出生的小孩儿，哪有眉毛啊，尽瞎说。”

　　她知道，现在阿溱很高兴，可是如果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他了，那他还会像现在这样高兴吗？她不知道，她害怕她的阿溱做傻事。

　　陶雅生了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庄园，王老爷和老夫人坐在马车就过来了，一进府门就问管家：“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女孩儿。”管家如实回答，王老爷脚步一顿，老夫人差点晕过去：“什么？”

　　“老爷，夫人，少爷现在在里面，您还是......不要进去了。”怕他们直接在里面就吵起来，对谁都不好，王老爷也明白，点点头：“你去把他叫出来。”

　　是时候告诉他了。

　　管家走进屋，附在王溱耳边说了一句，王溱笑容一僵看了一眼陶雅，把孩子交给奶娘：“雅儿等我回来。”说完便随管家出去了。

　　陶雅只退了屋里所有的人，说想一个人睡会儿，她吃力的爬起来，手伸到被絮底下，掏出了一把匕首。

　　王老爷青着脸，坐在大堂上，看见他来了，冷哼一声：“逆子，给我跪下。”

　　这次王溱倒是听话，长褂一撩跪了下来：“爹。”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王老爷低头看着他，“你娘有点事同你说。”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怎么让我说？她知道，这个爹刀子嘴豆腐心，有些话，他说不出口：“儿子，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个道士给你算过命？”

　　想了想摇摇头：“不记得。”

　　那厮，看的入神，茶都凉了，不得不换水重新煮：“想不到床底下还藏着匕首，这是早就有了自尽都准备啊。”一边生着炉子一边说，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明明有法术，还有如此麻烦的生炉子，你还是这么蠢。”

　　桑落一惊，这是......阿墨的声音，她猛地抬头看向那具尸体，还是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原来......是听错了......是啊，我还是这么蠢，一点没变，但是你为什么变的不说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