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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季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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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星死了。
热的身体变冰凉,然后被抬到火葬场。等高烟囱里不再冒烟之后,只剩下白色的骨头和一堆黑色的灰。那个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先用铲子把大的东西铲到骨灰盒里,再用铁质的吸尘器沿着火化台慢慢吸,仿佛要把刚才进去那个完整的人,完整的交还给家属。可是他又如何做得到呢。那个表面坑坑洼洼的钢板,谁又看不见呢?苏竹就立在玻璃隔离窗外看着这一切。旁边立着和她一样,来送季星最后一程的人们。
吸吧吸吧,顺便把前一个死鬼的灰吸过来,让更多的人叩拜。再剩点儿下来,留给下一个死鬼的后代拜。他小子活着的时候总喜欢占别人的便宜。人家失口叫了声“爸爸”,他答应的眉开眼笑。这下他该高兴了。
那还是大一的事呢。在那个有点冷的春天里,班里组织去西山烧烤,季星和苏竹分别代表男生女生去公园踩点。谈完事宜后,他们在一个滑梯旁边的椅子上休息。突然,一个小男孩由于冲得太猛了,斜着跌了下来。“哇……”男孩子马上哭了起来,脸涨的绯红。季星和苏竹循声望过去,只见其他的小朋友并未受此影响,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哭,有一种没有呼应的孤独。哭声越来越小,从洪钟到低吟再到游丝,最后干脆使劲喘气。他翻了个身,坐直,感觉他又恢复正常,马上就可以又去滑梯上玩耍了。突然,他像是积累好了力气似的,又大哭起来,而且是一边哭一边叫“爸爸,爸爸……”季星想都没想,站起来,眉飞色舞的回答:“唉,乖儿子,啥事儿啊?”男孩子望过来,瞪了季星一眼,继续哭。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大红的花朵袄子明显发福的中年妇女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苏竹见状,拉了季星的手撒腿就跑。这事儿被她知道了还不要命。压都可以把季星压死。跑的时候总感觉背后凉凉的,“一定是那女人的眼睛的杀伤力”季星说。后来每次和别人说到季星时,苏竹总会提到此事。
那时候的季星还是个腼腆的孩子。刚进大学不久,并未脱去中学生气。成天背个蓝色的挎包,手放裤子兜里,说是走路时则满世界游荡。苏竹是他进大学认识的第一个人。那是九月初,夏天的燥热一点都没褪去。正是有多薄穿多薄的季节里,苏竹一件红色长袖衬衣和一条蓝色运动裤的混搭十分显眼。领寝室钥匙的队伍里,季星就排在苏竹后面。他看着她被汗水浸透的红色衣服以及不断用手掌胡乱的没有规则的扇风,就觉得好笑。这丫头八成是体育系的,不修边幅。等轮到苏竹领钥匙的时候,季星尖起耳朵听——“中文系,1班,苏竹。”他差点没摔个跟斗。冤家路窄,竟是一个班的。季星后来对苏竹说,她完全颠覆了自己一直以来对师大中文系女生的认识。“你是一个特别的女生。”。苏竹不乐意了,“别以为学文学的全是宝姐姐林妹妹!”季星自然也不平。毕竟如他的话所说:“我爱文学,更爱文学女青年”激励他“刻苦奋斗,挑灯夜战的原因就在此。”但是“看到你,我才知道,这是一个错误!”。“行了吧,还挑灯夜战呢,是战CS还是CF呢”这个西部的师范大学录取的分数线不高。“看你小子慷慨激昂的样子,倒可以去做个演员。最重要的是天天看到美女。肤浅!”
“食色,性也!这你就不懂了!”
“老夫子,你就慢慢寻觅你的林妹妹吧!我跑步去了!”他们通常会在晚自习后斗一会儿的嘴,一边走一边说,走到体育场门口就分道扬镳。一个去跑步,另一个回寝室玩CF。季星自从开学第一天被苏竹打击后就对找女友一事不闻不问了。
“不运动,等着以后长成猪!”苏竹吃力的跑着,脑力却浮现出季星黑黑瘦瘦的鬼样子,就是无法勾勒出他长胖后的样子。最让人生气的是他一天到晚都不吃蔬菜,看到肉就像看到美女那样凑过去,却一点都不长胖。不像苏竹,为了控制体重,经常是晚餐不吃,忍着饿上床睡觉。难受极了。
唯一可以拿来嘲笑季星的是他的身高,163cm,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和苏竹一样高。苏竹每次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会突兀的来一句:“季星,你究竟多高?”这时,季星也会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讥:“大脸猫,你其实是符合美学规则的,因为你的脸和大腿一样宽。”苏竹从小练长跑,是完全的小粗腿。而每当这时,苏竹转身就走,季星也不当她真生气了,她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样说来,季星和苏竹挺熟的,但实际上每周只有一节课在晚上,这样的情景一周一次而已。季星和大部分男生一样,是不会自觉上自习的,除非期末某一课有挂科的危险。
苏竹总是独来独往。用她的话来说,“一个人就不用去等去盼,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里就去那里。自由。”她不化妆,不穿裙子,冬天也不穿靴子。三条运动裤,黑,蓝,白,换着穿,无论冬夏。印芹就说过:“小苏啊,你再不改变,这四年就别指望找到男朋友。”她笑笑,不置可否,性格倔强得接近偏执的苏竹一直没变。她有她的骄傲,梦中的白马王子看上的就是她的纯洁。凡夫俗子是不会懂的。苏竹从没有停止过寻觅,但是很遗憾,被印芹的乌鸦嘴说准了,她虽然有一群男性朋友,但是就是没遇到对的那个人。随着日子的推移,那群男生把女友介绍给苏竹时,她总会伤感很长一段时间。为什么自己近水楼台却得不了月呢?饿着几顿饭不吃,直到胃病出来张牙舞爪,去医院才算了事。
胃病一好,马上把□□状态改为“一个人,挺好的”。
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