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家》刘鬯

1、第 1 章

　　收藏家在把那个人变成自己的藏品之后，他搬去了另一个小镇。
　　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又不愿意舍弃其中任何一件收藏品，这些可全都是他的宝贝呀，他就雇了一队马车，来把他的那些宝贝运到小镇上他的新家——一座废弃的工厂里去。他将旧工厂修整改造成博物馆的样子，好用以陈列摆放他的藏品。马车队运了两个多月才把他的家什全部运到新家。
　　小镇上的人们对这位新住户和他的宝贝感到好奇。他们时不时到博物馆来瞧瞧马车运来的都是些什么稀奇玩意儿，可他们却发现，稀奇玩意儿有，不稀奇的玩意儿也不少。有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奇形怪状的巨大的乐器，也有平常人家里常见的家什物件，有他们从未见过的花草植物，各种旧的新的书籍，还有好些非常美丽华贵的衣服，镇子里最见多识广的人说，他见过的最高贵最富有的国王的宫殿里贵族们参加盛典时的穿的精心制作礼服，与收藏家带来的相比，都显得普通甚至可以说寒酸，可是后来，马车又运过来一些旧衣，还有看不出形状和颜色的烂布片儿，这可就显得有些奇怪了，还有陶的木的王冠，各种石头，看起来像是古时候的仪器工具，猫，猴子，和许多其他的动物，某天马车还运来了一箱子沙，在颠簸中撒了一点，人们走过去看，那抔沙子像星星，也像雪，不一会儿沙子就被风吹散了，除了这些，还有好多好多他们叫不出名称的东西。最后运到博物馆的，是一个白色大理石制成的大圆环，圆环直径有两个成年人身高加起来那么长，上面还刻满了各种奇怪的花纹。收藏家让人把圆环放到博物馆最大的展厅里。
　　小镇上的一个小男孩对收藏家本人的好奇要远大于对他的收藏品的好奇。
　　小男孩随着大人们进入博物馆，人们都是来看各种新奇的展品，小男孩却常常看着收藏家，仿佛收藏家才是这里最奇特的展品，收藏家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小男孩跟着收藏家参观他的大房子，他们来到一个陈列着大大小小各种盒子的房间，“这些盒子是用来装东西的吗？”
　　“是，装人用的——这些盒子都是棺材。”收藏家说。
　　小男孩走到一个涂了彩漆画满艳丽大花朵的大方形盒子旁，“这个也是棺材吗？”
　　“这是装殓过阳光和香气的棺材。”
　　“那个呢？”小男孩指着旁边一个金子做的镶了各色宝石的盒子问。
　　“那里面曾经有一颗骄横但孤独的心。”
　　“这个贝壳是透明的，”小男孩拿起一个扇贝，“它里面什么也没有，它不是棺材。”
　　“它当然是棺材，只是不像你以往所知道那些棺材的样子。”
　　收藏家走到一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长的木头棺材边，“你见过的大概都是这种样子的，”他坐在上面，抚摸着木头盖面儿，“看起来是不同，不过它们都是一样的。你会知道的。”
　　他们穿过一间挂满了各种铃铛的大厅，从天花板垂下来的绳子上都系了铃铛，有玻璃的铃铛，有铁制的铃铛，有瓷的，也有铜的，当他们经过时，绳子被拂动，摇摆，整个大厅好像响起了音乐一般，又好像铃铛们在彼此交谈。
　　在最大的展厅里，小男孩绕着那个大圆环看，手掌触过上面的花纹，大理石的质感。
　　“这是一座雕塑吗？”
　　“这是钟。”
　　“可这儿只有一个圈儿，”小男孩脚踏到圆环的另一边，又踏过来，“空空的，没有指针。”
　　“没有指针的钟也是钟”
　　“这些图案看起来好奇怪，它们是文字吗？”
　　“石环是棵树，这些刻在上面的图案是它的叶子。”
　　“可是它明明是个大石环啊。”
　　“你听说过兔子洞的故事么？”
　　“啊？这也是个兔子洞吗？”
　　“这其实是一扇门。”
　　“你之前还说它是钟、是树。”
　　“那你说它到底是什么呢。”收藏家笑着。
　　一些年过去了，小男孩长大了，离开小镇到远方的异国他乡游历和学习。收藏家继续为他的爱好收集各种物品。
　　男孩长大了，成了一个优秀的年轻人。年轻人完成学业，回到故乡。三个月后，收藏家不知去向，去博物馆参观的人们发现，归来的年轻人抱着一只黑猫站在大理石圆环旁，他穿戴得同收藏家一样，神态举止也像收藏家，他成了博物馆的新主人，接管了收藏家的所有藏品。
　　又过了两个月，年轻的收藏家不见了，连同所有那些收藏品甚至是由废弃工厂改造而成的博物馆，全都不见了。但镇上大多人并未觉得奇怪，甚至都不知道有这种事，有好奇的人想要弄明白，可那人自己后来都越来越糊涂了，最后，小镇上的人都不记得镇子里有过什么收藏家和博物馆。而对此那些脑子里仅有模糊的概念的人，都认为那不过是个恍惚的梦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发文，感觉好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