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蔷薇》萨格拉斯

3、圣安

　　——神创造了白昼，可太阳的光芒过于炽热；神又创造了黑夜，可月亮的光辉过于黯淡。于是神创造了星辰，从这一刻起白昼与黑夜平分世界，生活在光明或是黑暗中的人，都是神的子民。

　　《教典·创世录·第三节》

　　今夜没有月光。

　　魔法师们总会折腾出一些不实用却有趣的小玩意，比如亚述尔手里这个号称能放大月光代替蜡烛的炼金道具，光芒微弱花费还百倍于普通灯具。

　　可它现在的确是亮着的。

　　亚述尔看向车厢侧窗的缝隙，夜空只有几点星星。

　　在教廷的说法中日月星辰是三种截然不同的物质，决不可混为一谈，他们分属于白昼与黑夜，只有异端才会混杂他们。

　　不，并不是的，折射月光的工具甚至会在白天发出光芒来，只是太过微弱难以捕捉。

　　这和神说的不一样啊。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她仰坐在羽绒的靠枕里，从马车隔板间摸出一瓶圣水慢慢饮下，半晌才有些自嘲地笑出声，“不亏了，能省下一颗上好的宝石，多好。”

　　————————————————————

　　任何一座城市在清晨时都显得格外有生机，帝都锡伯莱也不会例外，平民区和商业区已经活了过来，商贩们在路边堆起架子，老马拉着农夫新的收成在他们留下的空隙间缓慢前行，菜叶上的露珠刚一落下，就被马蹄和木轮在灰土里碾成了一滩泥，售卖声马蹄声和旧货车车辙艰涩的摩擦声在晨曦中交织成一团，形成了贵族老爷们不屑一顾的下等人一天的开始。

　　“请问…您，你还要点什么吗？”

　　提莫站在自家棚子边上，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黑袍女人慢慢就着一碗热汤咽下两篇黑面包，在此之前她已经喝了大半锅汤，吃下两条黑面包了。

　　那是个看起来和贫民窟还有他们的劣质食物完全搭不上边的的女人，露出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提莫觉得她的手比那些富人家家来采购蔬菜的女仆都细嫩，脸上露出的一点皮肤白得就像冬雪，还有她的袍子，马车扬起的尘土都不能掩盖它反射的光泽，不用猜这都是个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天知道她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这时黑袍女人把头偏到他的方向，她带了个大兜帽，一直遮过鼻子，完全看不见她的眼睛，可提莫却能清楚地感到她正在看她。

　　他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后退了几步，摆着手干笑起来，“大人您先吃着，不够我再去给您拿…”

　　“不用了。”女人出言打断了他，拿出一条手帕擦拭，没有说话，提莫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要钱，贵族老爷来你的店里坐坐都是恩赐你的，你怎么还能向老爷们要钱呢？

　　可是一想到女人恐怖的食量，提莫还有点犹豫，那差不多是他和妈妈一天卖出去的量了，要是有剩下的还可以留下来自己吃，不收钱今天可就白忙活了，他刚要鼓起勇气开口，却被女人抢先了一步。

　　“你上过学吗？”

　　提莫的勇气一下子被这个毫无准备的问题打散，颤巍巍地开口道，“我去过教会的学校，我们这里有很多人都去过，他们是不收钱的…”

　　“那你怎么不接着读下去呢？”

　　“我哥哥有武者的天分但是我没有…”提莫挠挠头，“我已经在学校里学会读书写字了，家里人觉得反正以后我也不会做出什么大事，不如回家干活赚点钱，反正爱玛莎修女每年都会来看看我…其实和在教会也没有什么区别…”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整个人也变得没精打采起来。

　　黑袍女人没有继续问话，提莫垂头丧气了一会忽然被木头摩擦地面的声音惊醒。

　　——等等！我还是没有要到她的饭钱啊…

　　他一想到这里更没精打采了，出于习惯要去收拾桌子，走了几步发现好像有点暗，他猛地抬头，那个黑袍女人居然还没有走，就站在他面前，他只能看见女人垂下的一绺长发好似黑漆。

　　他又开始结巴起来，“那个，您——”

　　黑袍女人蹲下握住他的手掰开，把一枚金币放在他手心，“我只有这一枚金币，不用找了。”

　　提莫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她合上男孩的手，以免金币引来他人注意，她在男孩手指上画了个十字，声音低而轻缓，即使看不到脸提莫也觉得她和祷告时的爱玛莎修女一样仁慈虔诚，“孩子，愿光明神保佑你。”

　　“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