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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惊变(3) ...

  •   从军府出来,阿北脚步踉跄,差点便摔在台阶上,心脏跳得飞快,额角的青筋暴起,他看着黑茫茫的大街,一颗心瞬时沉到了谷底。

      城西。

      阿桐城去过城西,于是又往城西疾奔。

      旧伤未愈,现又强行使用内力,阿北正飞着,忽然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差点涌出嘴里,于是又强行将其咽下。

      城西有个更夫,敲完二更天,便抬起头,正准备看看是不是要下雨了,不想刚一抬头便看见一道白影从空中飞过,他大吃一惊,“鬼啊——”

      丢下铜锣,急急跑回家去。

      流花街,飘仙楼。

      曹峻刚听完属下的汇报,整个人都愣了好半晌,等好不容易才从激动中平复,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一道白影应声而至,尽管曹峻已经立刻持刀抵抗,可还是比那人慢了许多,伴随着一股厚重的威压袭来,那锋利的剑尖便已抵达他的咽喉。

      在这一刻,曹峻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恐惧,那是蝼蚁面对泰山的恐惧,在这人面前,他渺小如蝼蚁,只要对方愿意,随随便便一根手指头都能将他辗压。

      “馆主这是意欲何为?”曹峻沉声问道。

      “阿桐在哪?”男人冷冷地问。

      曹峻一愣,心思飞快转动,既震惊对方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又担心他的计划不能实现,这次他除了要彻底铲除夏刺桐,巩固他在城皇司的地位外,还派人通知了王家的某些人。

      于是便打起了拖延时间的主意,曹峻挑起一边眉毛,摆出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曹某不知馆主在说什么。”

      剑尖一动,顿时没入寸许,鲜血霎时迸流四溅,只要再进一分,便华佗再世也难救了。

      曹峻心下大惊,脸上却笑意更甚了,“便是杀了我,我还是那句话,‘曹某不知馆主在说什么’。”

      男人冷笑,忽然便收了剑,坐下来,桌底下的手几乎攥成拳头,表面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自斟了杯茶,轻轻抿了口,才道:“据说曹大人早就想把爱女加给王七郎为妻,依我看,这桩婚事却有欠考虑,一来众所周知,七郎与我情投意合,又怎肯娶别的女人为妻,可曹大人又想与我们王家强强联合,怎么办?不如把玉莹许配给阿峥好了,阿峥也是王家极出色的青年才俊之一,配令妹,足够有余。”

      “你敢!”王峥只不过是王家一小小庶子,竟妄想娶他爱妹,曹峻顿时勃然色变,拍桌而起,可仔细一想,便知这只是对方的诳诈,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可以左右王七郎的意志?”

      “你看能不能?若阿桐今夜有半分闪失,我敢保证,曹玉莹明日即刻被抬进王家。”阿北嘴角微微一勾,眯眼冷笑。

      他用的是抬,而不是嫁,抬为妾,嫁为妻,无论哪个,结果都是他无法承受的,曹峻不敢赌。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道:“她,我说夏刺桐,她被司马孚抓走了,至于抓去哪里?本大爷可不清楚,毕竟三王爷别院众多,身边又有高手保护,我的人跟到一半便跟丢了。”

      阿北看他一眼,便不紧不慢地走出厢房,好不容易走出飘仙楼,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噗地喷涌而出。

      天很快便飘起了绵绵丝雨,繁华的街道突然轰的一声,一面雕花黛墙被男人一拳砸成了齑粉,过往的路人纷纷侧目,惊叫,骇然逃窜,逃到一半,感觉身后没有动静,又悄悄回头,只见那男人握着鲜血淋漓的拳头,站在一堆残垣断瓦之间,一脸的茫然失措,不满地嘀咕两声后,便远远地躲了开去。

      司马孚出名好色,其别院多如牛毛,皇城连绵数百里,密密麻麻的亭台楼阁,他该往哪里找人?

      阿北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头看着夜空。

      雨丝很快便打湿了他的脸,男人却一动不动的。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东方的夜空,眨眼,躲在暗处的人群散去,整个大街便只剩下他一个,都道天凉好个秋,与其看这无聊的热闹,还不如回家睡觉呢!

      很快整个皇城便陷入一片祥和的睡梦之中。

      突然,咻——

      一道苍鹰似的悲鸣响彻天际,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般,整个皇城瞬时天空亮如白昼。

      刚入睡不久的人们猛然惊醒,小儿哇哇哭啼,以为发生地震,抱着脑袋拔腿就跑,才一开门,便见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如鬼魅般,往一个方向蹿,不由大惊,又纷纷关紧门窗,捂着哭啼的小儿,躲回了被窝。

      这年头,世族豢养死士或招募私兵基本不是什么大秘密,每个大族,尤其是那些传承数百年的大族自不必说,手下的人马有时多的几乎可以抵一支军队。而王家,作为世族首领,他们所统领的兵马几达数万人,其中令胡人闻之变色的慕北兵便是王家所有。

      有人传言,慕北兵那三千精锐铁骑其实就是王家的死士,自开国以来便藏匿军中,闲来无事跟随普通士兵操练,一旦家主召集,便立刻化身成一柄锐利的刀,为家主披荆斩棘。

      通常家主传召他们,只需发出一种信号,这些信号大致分为三种:“传宗令”,“镇国令”,“雷霆令”。

      传宗令作为最普通的符篆,被历代家主用得最频繁,而镇国令,顾名思义,发生亡国灭种之灾才用,如今政局动荡,用得也不算少。

      唯独最后一种,雷霆令,一旦启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死士必须倾巢出动,非到必要时,王家从不启用,毕竟这样一来不但会暴露自身实力,还会引来各方势力的猜忌,尤其在这种动荡的时代,保密实在太重要了,王家传承数百年,也只有一代家主曾用过,那是三百多年前,王家陷入一场灭顶之灾,不得不紧急举族迁徙才启用的。

      然而今晚,这个雷霆令却突然出现了,不但皇宫震惊,各大家族也沸腾了。

      各路人马纷纷派出探子,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整个皇城都似抖了一抖,百姓似有所感,躲在被窝里惶惶不安。

      王家宗庙。

      各位叔父正端坐在厅堂里,所有在王家排得上号的男人全都站在厅堂下首,或衣衫不整,或头发未梳,他们全都是从朝堂退役,或现居要职,举手翻云腹手翻雨之人,但今日,无论退役抑或正任要职,全都凝神屏气地站在王家宗庙里。

      足有百余人的厅堂几乎针落可闻。

      为首的一个白发老者半眯着眼,一道锐利的锋芒,似沉淀了无数岁月累积的智慧,突然他双眼一睁,平地一声巨响,正是他那百年楠木拐杖有力的掷地之声,“弘儿呢?他人在哪里?怎么还没回来?老三你派去的人怎么做事的?”

      一叠声质问,被点名的王崇一脸骇然,面对老者以及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他暗自抹了抹额头的虚汗,上前躬身答道:“回老祖宗,我已派阿峥火速赶去了,如、如今阿峥尚未归来……”

      “放肆!”另一老者猛地一拍桌面,上面的茶杯顿时抖了三抖,“雷霆令非同小可,王家历代祖宗时常告诫我们,让我们事非必要,万不可乱用,阿弘平日如何胡作非为,如何不听劝告,我们也都算了不再计较,可如今他竟私自启用雷霆令,我看他这个家主当得也太不称……”

      最后的“职”字老者虽没说出口,但在座众人都是久经官场的人精,如何又听不出他更深一层的意思,在世族皆讲究说话含蓄的习惯来看,老者这话可真谓司马超之心路人皆知了。

      白发老者闻言,淡淡地扫他一眼,忽而冷笑:“那依你之言,阿弘不称职,谁又称职啊?”

      拍桌老者顿时一噎,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往堂上另一青衣男人身上瞟,只见那人身姿挺拔,风神高迈,尽管此刻正沉眉敛目,却也掩饰不了他周身的光华。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老者的长子,现任家主王弘的堂哥,王纪,乃年轻一辈里,最有能力与家主竞争的人。

      有人曾问本朝贤士赵太傅:弘与裴孰贤。赵太傅曰:“二人皆王家璧玉,纪光外朗,阿弘内润,若要细较,阿弘心系百姓,风光霁月,德容坦荡,实乃更胜一筹也。”

      有此一说,王纪便更沉默了,像换了个人般,不在广交好友,而是兢兢业业地为王弘马首是瞻,一心辅助家主,默默为王家分忧,从不抱怨,从不喊苦。

      但凡立功,也只说那是家主的功劳,有人曾为其抱打不平在宗老面前多说两句,也往往被他斥责回去,久而久之,大家都更加敬重他了,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无一不被他的心胸折服,然而今日,感觉到宗老的目光,一向沉默寡言的王纪忽然剑眉一蹙,轻轻叹息一声:“家主他……着实过矣。”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如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哗然。

      一时间,点头赞同的有之,心怀叵测的也有之,沉默看戏的更有之,但最多的却是反对之声。

      如今王家在家主的带领下,逐渐走向权力巅峰,他们对家主可谓信服不已,虽然雷霆令轻易不能启动,可也不是没用过,无数被家主能力所折服的王家人,都坚信家主这一举措,必定有他的用意。

      见大多数人不赞同易主一事,那拍桌老者忽然冷笑,“且等着吧,不出三天,司马家必定有所行动,届时各方踩上一脚,王家还能像现今这般屹立不倒么?君上看清我们的实力之后,还能容忍我们么?浩浩江山,岂容他人酣睡,我们就等着灭顶之灾降临吧!”

      司马家对付王家只是迟早的事,老者扫眼众人,轻呷了口茶,突然愤恨一敛,很是语重心长地道:“如今大晋开国五年,正是蓄势待发之际,君上又大肆招兵,可见其决心!我们前有曹家以及世族那群豺狼在虎视眈眈,后又有司马家这头猛虎在逼迫,现还把自身实力暴露了,不灭顶才怪,当务之急,便是另选能人,带领我们走出困境!”

      “没错,六叔公说的对,家主不经我们同意便擅自启用雷霆令,把我们王家至于险境,这个家主该换!”

      “对,该换!”

      “该换!”

      “该换!”

      一声一声的叫嚷,铿锵而激昂,似穿透了整座宗庙,直达众人心底。

      还在保持中立的人听着叫声,纷纷左右看了眼,想起王纪的平易近人,又想起那位行踪飘忽,偏好男风的家主,怎么说都是忠厚的王纪可靠,既然两人相差无几,至少换了家主之后,王家不会断后。

      历代家主都有出色的子嗣接位,既然现任家主喜欢男人,又何来子嗣,如此一想,原本持中立态度的人也都纷纷动摇起来。

      很快,赞成易主和反对易主的声音便两两对开,不相上下了。

      王崇有心阻止,无奈他性格温厚惯了,何况自家犬儿行为也确实欠妥,如今还涉及三百多年从未被人动过的雷霆令,他身体尚未行动,内心便生出歉意,只轻轻叹息一声,眼睁睁看着赞成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其他苦苦为家主支撑的反对者,见前任家主都不说话了,一时叹然,作乱者趁机,一把将王纪推到家主的座位上,摁住其肩膀,声声叫唤,“吾等非阿纪不从!非阿纪不从!”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白发老者忽然扬手打断底下争论不休的人,“有什么意见,都等弘儿回来再说吧。”

      “哼,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可说的,若理由不足说服大家,这家主之位必换不可!”

      等众人不在激动,王纪这才从家主之位站起,朝两位老者躬身致意,如此,众人才再次肃目,静静地等待着。

      王峥赶到城西,看见的却是白衣男人长身而立地风雨当中,手持一柄玄冰长剑,剑光闪闪如碎冰,通身散发一种淡蓝的幽光,明明就站在你眼前,给人的感觉却仿佛站在高峰之上的孤王,他什么也没说,神色平静,但王峥却能觉察到他内心的极度不安。

      “家主,发生了何事?”王峥单膝跪下,一脸肃然。

  • 作者有话要说:  对偶这个渣手速码子员来说,这章算是大肥章了,跪求笑纳~~~那个锁章~~我想办法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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