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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番外一·这确实是双.飞, ...

  •   无名做机翼的初衷,并不如肖景午想象的那样有趣。
      早先被肖景午拉着游历唐门的时候,其实他看人要远远多过赏景。蜀地仰视山石高耸嶙峋几欲蔽日,俯瞰急川飞湍萦回九折,峻峰顶雾与墨黑深渊相隔万丈,又多有迷雾幽林。肖景午那一身银灰色,在如此的天险中实在渺小难辨,而他们的独门轻功,又过于地合乎他们的道法了——取天地造化融于武理。
      这意味着什么?

      “你不用学轻功了。”无名掏出先前做好的蓼蓝色机翼,按下几处机关,机翼便在原地缓缓伸展开,一对蝠翼将近三米长,以白色骨棒为架,靛蓝皮革为面,关节处皆有特殊轻铁锻制的灵活齿链机关。皮革上似乎印了萤光的纹路,使整具机翼在日光下泛着鲜明的亮泽,蓝光闪闪地昭示自己的存在。
      “诶?为什么?”肖景午看着机翼露出全貌,了然中带了兴奋,“你想让我靠这个飞?”
      无名点头。
      “可是要靠它的话——”肖景午低头看看脚下的万丈悬崖,略有些尴尬。当初玩游戏时,轻功一跃几十里上天入地瞬息南北,隔着屏幕只觉潇洒飘逸快意非常,哪知如今一朝当真处于如此境地,却拿一身精纯内功毫无办法,“我……我这会儿连驱影都放不出来,半路掉下去……”
      “我护着你。”
      “那感情好!”肖景午凑上前,“怎么用?”
      无名未听见意料之中的反对,略有些意外,顿了顿才为他打点需连于全身各处的机关。

      他初生意识时,身体便已相当熟悉此方武技,唐门心法内力运转起来得心应手,即使是唤回过往记忆的今天,他也依然会在迷蒙睡梦间恍惚觉得自己本就是此界之人,并无什么前世今生的混乱。故而,他不太能明白肖景午所说“内力俱存然凝滞沉寂”的憋闷感受,只是让他从真武最基本的剑招开始习练,慢慢融会贯通。
      但他其实留了些私心。
      此间武功,最简单易学的既非以力服人的神威枪技,亦非趁醉随心挥洒的丐帮拳法,而是轻功。轻功是所有尚未习武之人的第一门课,他们借此研习御气之道,逐渐摸索人与寰宇的沟通之法,修身修心,炼体练气,一日知引气入体,凝气丹田,便得武道鸿蒙初辟。
      然而他只是违背常理地建议肖景午先学剑法。
      最近半月的清晨,他听着屋外一道一道破空声渐渐带起不甚清晰却的确称得上是剑气的罡风,便已心知他天赋卓然,又抱了对各类武技十二分的好奇,不出意外半年之内,必将熟习一身武功,连带着他们门派飘飘忽忽影影绰绰的大轻功——如果那本轻功秘籍没有被他藏起来的话。

      “……就那么一个傀儡,怎么能做出这么大一架机翼?”还是双人的……肖景午神色复杂地看着无名紧贴在他右手边,摆弄机翼上一干雕刻了不同纹样的按钮机簧,他一抬眼,又恰撞见翼骨——一节属于人的森森白骨。
      “你……你你你不会……”他后颈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些原材一共来自三具傀儡,唐门傀儡栩栩如生,自然具备骨骼肌肤,别慌。”无名瞟了他一眼,勾起左边唇角微微笑了一下。
      “我没慌!好吧……谢谢你的解释……你是不是笑我!”肖景午瞪眼,澄黄色的眼眸里显出恼羞成怒的神色。
      “没有。”无名一本正经。
      “你就是……”
      “可以飞了。”无名按下一处按钮,机翼尾部的点火装置骤然发动,将其推落崖顶,苍鹰一般向深渊俯冲。肖景午赶忙闭嘴,舌尖堪堪擦过迅速咬合的上下齿缝。
      “唔唔唔——”你转移话题,太过分了!
      肖景午被迎面袭来的山间狂风吹得睁不了眼,张不开嘴。
      无名笑笑,不说话,换了一处按钮按下去,慎之又慎地把控好机翼方向,渐渐使其平缓地在高空中鸥鸟般滑翔。
      面上山风不再压制得他难以喘息时,肖景午便睁眼环顾,初时视野还有些不稳地晃动,教他也体会了一番古代飞行器颇能使人晕头转向的美妙感受,后来机翼平缓下来,他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实在太美了。
      不同于峰顶隐隐约约的俯瞰,亦非山脚或山腰一隅只见深青竹根低草矮木的狭隘。上可牵云摘日,侧扶倒悬苍松,脚掠刺空竹梢,而身下河川回转弯折奔腾激荡自前向后浩浩汤汤逝去,于是四方连成一片繁盛苍青色深浅不一,间有山石奇诡嶙峋的山野。如此宏阔又空茫的造化中,仿佛仅余他们二人,又仿佛本无他二人,世人所道条条框框的自然之理,在如此天地间销作青烟一缕飘散无踪,虚虚实实影影渺渺。然而又隐约有道,这种道,无形无影,又具备了万事万物的形影,似是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理,又似是逍遥洒脱随心任性。
      肖景午瞳孔有些散大,找不到焦点一般茫然地环顾着,他好像有了种错觉,他是竹松,亦是石水,下腹部有股暖意开始涌动,渐渐散布全身。

      无名早看过这风景无数遍,虽有震撼,但也早已淡泊,他只是专心操控着还不太熟悉的双人机翼,预计了一下燃料,决定半个时辰内结束飞行,降落点定在碎星楼外围的浅滩。
      身侧的男人此时完全沉浸在景色中,连方才受的揶揄也尽然抛之脑后,实在是……无名忍不住又勾了勾唇角。
      ……
      “咚!”机翼忽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左尾,一只小巧的云雀从尾部翼面径直穿过,闪电一般朝河流劈下。尾部本为减重特意换成轻薄的翼面,此时耐不住高速穿行的云雀一击,破开个大洞,机翼顿失平衡。自空中翻滚着坠落下去!
      无名第一反应是去抓肖景午的手,然而只来得及扯住袍袖,机翼便受不住高空下坠罡风,自中央断裂,嘶啦一声长袖断在无名手里,又不知牵扯了何处机关,那半片蝠翼脱离开他,缓缓飘飞,徒余肖景午一人疾速坠下。
      无名脸不红手不抖地迅速解开自己身上的半片蝠翼,相当冷静地运起轻功朝下俯冲——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冷静。
      那抹银灰色的身影却反常地沉默着,甚至连挣扎也未曾有过,只是坠速愈快,在无名的视野中即将缩成一个辨不清颜色的点。
      无名咬牙,又加快些速度。
      那个点将要触到江面了!
      这样的速度,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那个点突然动了。
      它轻轻在空中某处借力一点,降势暂缓;又幻化出一道形状混沌的墨影,墨影踏在脚下,霎时如琉璃一般碎尽,降势再缓;最后一道墨影,有了模糊的人形,勾魂一般将肖景午牵拉至同一平面的空中另外一处,然而却消弭了此前累积的所有风驰电掣,使他轻飘飘落下,踏在湍急江面的一处礁石上。
      “呼——”肖景午张开怀抱,长出了一口气,“真刺激!”
      无名落在他身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浅麦色皮肤的男人袒露了一只臂膀,颇为开怀地伸展双臂,微眯着眼长叹,激扬的水浪浇在他身上,浸湿一片片银灰色的布料,甚至沾湿他飘飞的散发,粘了一绺贴在鬓角,几滴水珠顺着他的喉结流进扯得松散的衣领里,淌过锁骨游入胸前沟壑。
      不知为何,无名觉得喉咙有点发干。
      然而他立即转开了视线,正视那双虎眸:“没受伤?”
      “哈哈,不仅没受伤,我现在觉得可以拉动十头牛了!”肖景午朗声笑,脸上显出一对傻不愣登的酒窝,“真刺激!”
      “好。”无名以相当平稳的语气道,他闭了闭眼,接着卸去浑身内力,冲他腹部一拳击出!
      “既然会了为什么不早点用轻功!!!”
      肖景午一拳被推进浅水里,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脸上没露出半分惊异表情,依旧以一派宽和笑意对着无名。只是此时他半身浸在水里,气势上少了一大截。
      “你……”无名心头火更盛,单手拎着肖景午衣襟强迫他站回原地,反手又给了他一拳。
      这次肖景午有了防备,晃了晃,没倒。
      无名多少觉出不对劲来,停了手,目光凌厉地上下打量他。
      看无名静下来,肖景午抬手摸上他后腰,轻轻拍了拍,语声带了些平时没有的醇厚感:“我知道这里是什么。”
      无名愣了愣,思绪骤然从方才的怒火上转弯,瞳孔便猛地一缩。
      “我先说好,我会不会离开,跟这种东西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离开了,也一定带着你。”
      “我也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上回监牢是个意外,如果再有那样的意外,我会先去找你。”
      “如果你不喜欢这身银灰色,我就去找件宝石蓝的鲜艳无比的唐门衣服。”
      “何况……”他像平时那样笑起来,脸上露出一双深深的,显得有些狡黠的酒窝,“我是谁啊,会编不出一套随便飞来飞去又张扬无比的轻功?”
      “你……”无名低着头,任发丝遮眼,他的喉咙又哽住了,几乎与当初两人初见时的失声毫无差别。
      “嗯,我听着。”无名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又得到了回应。
      无名却住了声,伸手紧紧抱住他,下巴死死按在他的肩窝里。
      肖景午温柔地抚摸他同样松散的长发,轻拍着他的脊背。
      不用看都知道他是什么表情……肖景午又回忆起当初电脑屏幕上的那个像要咬碎一口牙的男人,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怎么尽爱跟他自己过不去呢……不过说起来,肩膀硌的好疼,这家伙的下巴是铁做的吗?他又咧咧嘴。
      还好激怒他让他来不及思考,要不然不光他要为损坏的机翼内疚,轻功这事也得露馅——回头他肯定会问是从哪里学的,到时候可不能说是下坠的时候顿悟的……
      找个什么理由好呢?
      肖景午拥着无名,漫不经心地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番外一·这确实是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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