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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独立番外·美人虹 ...

  •   谲辞书册页集·美人虹

      大理寺丞韩一虎饮酒时忽见酒杯上有虹,自窗外而来,炫如映霞,多彩可爱,低笑:“有虹来,有美人来。”

      壹

      万景之乱过去数十载,建康城外的乌鸦依旧铺天盖地。吃了人肉的大约成了精,毛色乌亮凶悍似鹰,成群结队,偶有袭击活人取肉的传闻。先帝诏令收治荒田减免徭役,耕这些荒田必须小心,时常翻出尚有衣衫的腐尸。脸上烂得只剩洞,黑洞洞地仰对苍天。先帝虽有休养生息效法文景的决心,却不是什么明君的料,多疑猜忌像足开国武帝,治国本事不及一二。本来朝野奄奄一息匍匐挣扎,又给先帝连踩数脚。熬到先帝终于归西,即位的新帝传闻身体又不大好,接连几日不露面。南朝重孝,新帝不哭丧守孝就算了,上朝也不见人。人心惶惶,紫微星垣不稳,诡异怪象四出。
      都城外面的乌鸦虎视眈眈,就等南朝咽气了。

      万景叛乱时叫嚣“若破城邑,净杀却,使天下知吾威名!”,江南三吴膏腴之地赤野千里人烟尽绝。万景是个鲜卑胡人,几十年过去,“胡虏”还是威吓小儿听话的民谚。“胡虏来吃你了!”
      大理寺丞韩一虎,偏偏一副高鼻深目的胡化长相。估计也深以为卑,平时不看人,垂眼看地。素来话少,怀里一把从未出鞘的长匕首。擅长刑狱诉讼捉拿逮捕,验尸时一双手摸遍尸体。被人当面讥讽,阴鸷之人管阴鸷之事,倒也合适。韩一虎听到也当没听到,面色一点没变。变也没什么关系,对方是吴中大姓,韩一虎只是庶族寒门。先帝的母族亦是出身寒微,先帝的舅舅去晋阳王氏家拜访,离开后人还没走出大门,坐过的榻就被搬出来烧掉了。当时的太后跟先帝哭,先帝只能气道:谁让舅舅去自取其辱!
      门阀外院的墙,那是天堑。

      新帝不上朝,韩一虎得点卯。隆冬腊月,夜色压着清晨,一点光线也无。路面上有薄冰,脆且滑。韩一虎举着灯笼牵着马,照例绕路去乌衣巷。达官贵人不必如此早起,乌衣巷沉静地酣眠。韩一虎的靴子战战兢兢踩着青石板,唯恐发出声响,冒犯夜色里的甜梦——也许就有云阳的。想到此时云阳正在温柔熟睡,韩一虎的心柔软地温热起来。
      会稽虞氏,累世公卿的簪缨世家。那年春天,虞家子白衣过长街。少年人戴着吐谷浑的羃篱,白纱罩笠恍若神仙的样子轰动建康,男女纷纷跟风戴羃篱。韩一虎还是个娃娃,亲眼看见虞家的少年乘车路过,面上扬起的轻纱锋利如刀,就那么横着砍在韩一虎心上。
      虞榣,字云阳,小字娑罗。
      娑罗,月中的桂,可望不可及。韩一虎只仰望便好,谁叫月色温柔浩荡,让人有非分之想。
      韩一虎牵着马,站在虞家的院墙下。墙不高,韩一虎永生也攀不过去。春天最好,虞家有树开花,热热烈烈的伸出墙,韩一虎能偷偷折一枝藏在怀里。冬天枯枝,韩一虎也不忍心折,只仰头看。天寒地冻时,云阳想必偎着火墙正好眠,韩一虎也不觉得冷了。他抚摸粗粝的墙壁,天寒墙冷,手指几无触觉,他却觉得虞家一切都沾了云阳的气息,都是柔软的。天上飘起细密的小雪,不足以成型,小小的细细的针刺在皮肤上,韩一虎觉察不到。马匹不耐烦打个鼻响,滚滚的白雾喷出,雨雪越下雨大。
      乌衣巷里其他家有响动,庑下奴仆起床了。韩一虎立刻牵马离开,不能让人看见。
      马蹄声渐行渐远,虞家院中撑起的伞,也积了薄薄雪色。

      贰

      虞家郎形容妍净,风姿过人,天性淡薄,醉心数算律法,平日甚少出门。虞家累世公卿,三代廷尉,职掌天下刑狱。到虞榣父亲那一代,正值万景作乱,屠戮门阀。虞家举家逃难,汉末至今的盛族,人口倏然凋零。南朝光复,虞榣父亲幸而未死,回到建康,乌衣巷虞家庭院倒塌狼藉,唯有百年云阳木猎猎盛开。虞榣父亲坐在树下痛哭:竟有汝待吾归!
      到虞榣,虞家仅剩一人而已。先帝废除九卿中的廷尉,改为大理寺。虞榣醉心律令,没有做官的意思,在太学任博士,专职教授数算律法。能进太学的大多数都是天潢贵胄豪门势家,顽劣子弟不在少数,倒是很少有冒犯虞博士的。
      虞博士施施然路过,一堆人挤着看。

      一日虞博士一人在家看书,看着看着倦意袭人,他倚在榻上小憩。忽然有刀兵之声,一群寸许长的小人长枪披甲地冲进室内,井然有序地用刀枪剑戟分割……虞博士案上的点心,一面还有斥候,警惕地观察虞博士。虞博士长睫垂着,神态安详。小军士们收拾完“粮草”,还有辎车运输。一顿忙碌,撤军离去,虞博士的点心所剩无几。虞博士一跃而起,赤脚跑出廊外,顺着小小车辙一路寻到一处蚁穴,欣喜大笑:“此处还有兵甲秩序俨然之国,有幸有幸。”他亲自写一枚小小的匾插在蚁穴上方:蚁国。大约是入秋蚁兵们为越冬囤积粮食,四周没有可食之物,才不得不“进犯”虞博士的点心。虞博士在蚁国前放置一些食物,算是帮蚁国之民安然过冬。
      “愿无饿殍!”
      虞博士蹲在院子里写匾额,墙头上轻巧地路过一只小猫咪,全数都看见了。
      “咩喵呀~”
      虞博士抬头微笑:“这又是从哪儿来的猫国将军?”
      小奶猫用黑黑的葡萄眸嗲嗲地看虞博士。
      虞博士对它张开手:“来啊。”
      小奶猫轻巧地跳进他的怀里。

      小奶猫从秋天住到隆冬,缩在被子里,看虞博士打着伞立在雪中。雪越下越大,终于成了型,漫天飘絮,簌簌轻响。内室有点灯,一团光线瑟缩着出不去。虞博士披着大氅,立在墨蓝的熹微晨光里,肃穆默然。
      小奶猫动动耳朵。
      马蹄声……又走远了啊。
      雪幕绵绵,虞博士的伞上,终于积了雪。

      叁

      陛下身体不适,一直没上朝。前几日诏令镇守雍州的林将军回朝,主持腊月大傩之仪。历代大傩之仪都是用来检阅军威震慑边境的,当然由大将军主持。林应是个杂号将军,又非出身望族,为什么非得让他回朝主持?韩一虎点完卯,走进官厅,扯闲篇的声音立刻低下来。这个林将军曾经是北府兵,被当时的太子,现在的陛下看中,挑作亲卫,后来驻军边境。林将军不负太子之望,有勇有谋非常能打,和北朝交战次次都做先锋军,攻城略地无往不胜。可惜出身太差,不光是庶人,还是北边逃难来的“侉子”,面貌胡化,血统驳杂。
      看着韩一虎走过去,其他人交个眼神。万景是罪该万死,若不是他屠杀贵族,如何搞得现在庶族胡虏个个张狂。

      肆

      林将军今日还朝,刚进城门,就听闻王家出了怪事,一入夜震天婴儿哭。他骑马走过人群,忽而看见路边的人。异常高,几乎和自己一样高。胡服长靴,微低着头,眼睛向下,阴森森怀刀而立。林应看对方一眼,对方也看他一眼。
      林将军没放在心上,韩寺丞也没放在心上。

      林应进宫求见陛下,召见他的却是太后。太后端坐在屏风后面,只有个绰绰的影子。依旧是林应记忆里悠扬温婉的声音,不紧不慢,和煦如风。她问了与北朝战事,又问了雍州风土人情,林应跪坐在屏风下首,谨慎地不抬头,太后问一句答一句。许久没回健康,新帝登基气象到底与以前不同。先帝喜奢华,新帝喜简朴。林应当太子亲卫时,太子和皇帝就是反着的。太子性情温和,心胸豁达,并不看重出身,和亲卫们情同手足。林应想到动情处,脱口而出:“太子殿下安好?”
      太后一愣,林应慌忙下拜:“臣口不择言,臣惶恐!应是陛下可安好?”
      太后的影子在屏风上沉静许久,只有步摇轻微晃动。林应伏在席上不动,等到太后幽幽道:“……安好。”

      林将军出宫,站在宫墙门下仰头看天。黑云压城,潮湿地拧出一点雨雪,拍在林应脸上。他伸手一抹,恍惚觉得是血,腥气四溢。他吓一跳,仔细看自己的手——只是雪水而已。
      并没有见到陛下。林应心里发沉,往下坠,提醒他,不要想太好。陛下极有可能出事,否则不会在此人心浮动的关节不上朝。太后跟他商议大傩之仪,林应几乎没听进去。为什么叫自己回来?如果真的需要勤王,为什么不干脆调雍州军回来。太后?不,太后不会害自己亲儿子。
      陛下到底怎么了!
      林应急得发狂,攥着双拳,恨不得马上杀回宫内闯进陛下寝宫内看看陛下是否还好。他在雍州都隐隐听到传闻,什么陛下被魅魇住,陛下失心疯,陛下服用五石散过量……京城早不知道传成什么样了!国祚不稳,再来一次万景之乱,社稷倾塌,金瓯崩毁,惨的还是百姓。万景之乱时建康城内横尸满路尸水横流,淮水下游几年无法饮用。林应制不住发抖,宫禁戍卫催促:“林将军?”
      林应干笑:“这就走。”
      林应转身看太初宫。庞然大物伏在霜天之下,一动也不动。

      伍

      腊中太学休假,虞博士在家读书。天色晦暗,火塘的火焰谐谑跳跃,墙上妖兽细长诡异的影子摇曳拉长,弓起背部,对着虞博士清隽的背影恶狠狠扑去。
      “不要闹。”
      小奶猫又挂在虞博士的衣服上,他叹气摘下它:“睡醒了?”
      小奶猫似乎不高兴,在虞博士怀里扑腾。虞博士奇怪:“又怎么了?”
      奶团子发完脾气,团成一团,不吭声。
      “怎么又生气……饿了吗?”
      白白一小团,柔软地蜷在怀里。虞博士撸着,自言自语:“天气如此寒冷,要冻死人的。”
      虞博士面有哀戚,不再说话。奶团子不再闹脾气,用肉爪爪拍虞博士,安慰他似的。
      一切都会好。
      肯定会好的。
      因为……

      当当。
      当当当。

      虞博士惊奇,内屋怎么会有敲门声?家里其他人呢?仆役知他读书喜静,不唤肯定不会来。还会是谁?

      当当当。

      敲门声越来越急,虞博士只好亲自站起,一只手拢着长长的披风,一只手抱着小猫,走向内室的门。小猫在他怀里可劲扑腾:不要开门!不要开门!
      虞博士叹气:“不要闹。”
      小猫眼神怒视门外:不是闹!傻云阳!不要开门!

      饿……

      虞博士一愣,他听到门外幼童的哭喊。
      饿呀……
      小孩子声嘶力竭地哭,奄奄一息地哭,抽泣,发抖。幼童被生到世上仿佛就是为了被饿死,不,不是饿死,幼童哭声中有短促地尖叫——被父母杀死,烹食。幼小的孩子站在门外哭,向虞博士乞求一点食物。

      云阳别开门!奶猫作死了扑腾,突然停住。水滴在它毛绒绒的小脑袋上,奶猫抬头,虞博士在流泪。
      虞博士听着门外幼童的哭喊流泪。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搭在门扉上,马上就要开门,突然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云阳,不要开门。”

      陆

      虞博士怔怔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少年人。圆圆的黑色琉璃的眼睛一眨一眨,剔透可爱。虞博士低头看自己的怀里,小猫儿不见了。
      “别找了,我就是那只猫。不要开门。”
      少年人昂扬的意气一冲室内晦涩暮气,火塘内火势拔起,辉煌明亮。
      门外幼童的乞求声音更大,少年人呵斥:“还不快走!”
      虞博士慌神:“如果只是要吃的……”
      少年人把虞博士往后推:“它们要的不是吃的,是你。你的精魂血肉,可都是好东西。”
      内室槅扇门上的绢帛抖动,映出小孩子瘦弱的影子。影子不断地摇曳,扩散,四肢拉长。

      你为什么不开门……
      你为什么不开门……

      影子从槅扇门缝窗棂缝中滋滋挤进,流淌,雪白墙壁一道一道垂下黧黑粘稠的影子,吹草一般狂舞:
      你为什么不开门!

      虞博士一低头,地面上影子的触手抖动着爬向他,缠住他的影子。虞博士的影子被缠住,往外拖,虞博士控制不住地跟着被拖走。少年人愤怒,抽出一柄血色光焰的刀,往地上一插,地上的影子的触手瞬间被斩断,翻滚扭动。虞博士跌坐在地,少年人二指钳符,凌空一抛,一张符瞬间幻化万千影子,飞扑四处,将蔓延的影子死死钉在墙上。
      少年人面有赧色,原想着给云阳一个惊艳亮相,再告知自己是白泽。没料想这鬼魅竟然不好对付!
      也不对……不是不好对付,是……死的人太多了……
      虞博士平时不语怪力乱神,如今一下子见到,并没有十分慌乱。他解开碍事的披风,缓缓站起,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少年人叹息:“饿死之人的怨恨。太平盛世不足虑,然而……太多了……”
      忽而墙上的符纸全部刺啦作响,鬼影将要破符。少年人额上有汗,现在境况实在是有点狼狈。鬼魅虽然大,白泽当然不会放在眼里,经不起白泽原形的一声长啸。问题是乌衣巷豪门众多,挤挤挨挨都是人,鬼影经不起白泽咆哮,人也经不起!彻底消灭不可能,万景之乱江南地区死亡百万,建康城外的尸体收拾几十年都没收拾干净,乱世之下人都是鬼。少年人慌张,怪不得白泽盛世才出,乱世出白泽也无可奈何!

      柒

      韩一虎落衙,心绪不定,心想去一趟乌衣巷。他有公职,让人看见,也不奇怪。只在虞家院墙外面站一站,并不会唐突云阳。他牵着马信步往乌衣巷走,越走越近,便觉得扑面寒风也有温柔暖意。
      怀中的匕首轻颤。
      韩一虎蹙眉,手指一点微笑。微笑颤动幅度更大,急不可耐要出鞘。韩一虎一惊,翻身上马,纵马奔去乌衣巷。
      微笑在鞘中锋鸣,韩一虎吞咽一声,云阳可能出事。
      若是云阳出事……
      韩一虎缓缓握住怀中样貌奇特的长匕首。

      捌

      房屋不堪鬼影挤压,屋顶动摇,墙壁隐隐有裂纹。少年人把虞博士挡在身后,决定放手一搏。他没回头,握住虞博士的手:“云阳,你听我说,坚持熬过今年,明年就好了!你期待的太平盛世,很快就要——”
      鬼影冲破槅扇木门,汹汹涌入,哀嚎回荡。虞博士眼前一黑,少年人化成莹白巨狮,撞开屋顶,腾空飞起。白泽的赫赫宣威没有让鬼影停顿,这些人生前极尽挣扎,活下去,活下去,只要活下去!最低贱的渴望,只要活下去!无知无觉的亡灵游荡着,集聚着,顽固地念叨着死前一刹那的念想:想活下去啊!

      万景之乱,虞氏一门死死散散,虞榣父亲死里逃生回到家中,只看到破败庭院中数百年的云阳木怒放。凋敝的建康城中死活人与活死人之间,唯一确凿无疑的生命,唯一确凿无疑的温柔春光。
      云阳的意思是……
      生命!

      影子瞬间淹没虞博士。
      白泽俯冲下来,一口咬住腥臭的鬼影往上拖,庞大的亡灵无知无觉,四面八方激浪潮汇,争先恐后席卷虞云阳,为了要他的精魂,要他的血肉,要他的生命。白泽急得眼泪流淌,他是刚醒的白泽,没人教导他。更何况,他气力不够,原形坚持不了很久。他终于忍不住,决定豁出去,长啸一声,全都干净了!

      虞家的院墙外翻进一个年轻男子,他大叫一声:“云阳!”

      玖

      韩一虎眼中再无其他。
      云阳倒在地上,粘腻恶心的鬼影磅礴地冲向他,他无知无觉。韩一虎怀中长匕按捺不住,磕磕乱撞。韩一虎右手握住匕首的柄一旋,三棱旋刃的诡异匕首在他手心里滴溜溜打转。微笑,他从来没在活人前面展示过的长匕首,弥漫着血色与恐惧的光兴奋闪烁。韩一虎扑向虞博士,一条胳膊揽住他,双腿一蹬,鬼影撞了个空。韩一虎张嘴咬住匕首木柄,一只手指轻轻拂过扭曲刀刃。蜿蜒的血线一闪,仿佛带着弧度血腥的微笑。匕首被血唤醒,铮铮一响。鬼影的潮被微笑震慑地一滞,韩一虎满手的血握住微笑耍一个花儿:“来吧!”
      凶刃!白泽在空中看到突然闯入的青年,这青年一身凶杀戾气,竟然比常年征战沙场的人还乖张。此人必定掌管刑狱拷问,手上人命不知多少,且多为恶徒。暴戾恣睢之人死在他手上,死前受尽他的折磨,那应该就是他手上那柄“微笑”,削肉刮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被刑煞戾气的血色浸透的人与匕首,神鬼皆杀。
      韩一虎咬牙狞笑:“死物也敢冒犯云阳!”
      鬼影沾到微笑,嗤嗤冒烟,啁哳乱叫。白泽在空中驱赶源源不断汇来的亡灵,杀星降世的年轻人在屋内斩草除根。
      白泽忽而嗅到一丝气味。
      在年轻人的血中,丝丝缕缕真正上古之神的威严气息。白泽震惊,不可能!这年轻人和穷奇什么关系?他的血液里为什么有穷奇的味道?
      他难道是穷奇?
      穷奇天神,生于广漠之风,殁与天雷震怒。
      不可能!
      白泽驱散亡灵鬼影,几乎要冲下来抓住年轻人使劲问他,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室内鬼影被微笑砍杀得七零八落,残余部分粘腻淋漓汩汩退却。虞博士在韩一虎怀里醒来,正对着被撞开的屋顶,屋顶外凌空毛发如焰的美丽白泽。虞博士抬手轻轻一指,韩一虎却顾不得:“云阳,云阳?”
      虞博士昏了过去。

      拾

      虞家发生异事,屋顶塌陷,虞博士幸而被路过的大理寺丞搭救,并无大恙。大理寺丞将虞博士交给虞家家人,告辞离开。等虞博士醒来,已是两天后。家人把他移居别处,内室屋顶正在修缮。虞博士轻声问:“那个大理寺丞呢?”
      家人跪坐在廊下回答:“主家,韩寺丞已经回去了。”
      “没再来吗?”
      “没有。”

      又一日点卯,韩一虎没再去乌衣巷。他十分后悔,情急之下直接管虞博士叫云阳,虞博士必是听见了。他知道虞博士一切,虞博士似乎没见过他,必然见怪。那日他怀里抱着虞博士……已然像是做梦了。
      韩一虎照例拉着脸审阅案卷,旁人看不出他心绪沸腾。这“胡虏相”一向阴测测不搭理人,谁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反常。实在太冷,官厅准许午饭饮一杯酒暖身,窗外忽而一道彩虹照进来,没入韩一虎的酒杯。同僚们称奇,往窗外看,雪过天晴。不知道谁嘴快:“虹又唤作美人,这是美人要来了。”
      有人撑着伞,从容走进大理寺官厅,微笑道:“刘少卿可在?”
      那人收了伞,众人才看清楚,竟然是虞家郎。大家立刻涌上去寒暄,唯有“胡虏相”仿佛死在位上,傻了吧唧举着酒杯,擎着一道彩虹。

      有虹来,有美人来。

      拾一

      林将军无意中捡到一只小猫,奄奄一息倒在路边,一身泥水污垢。他倒是不嫌,立刻用帕子包住,抱回家中。小猫勉强睁开眼睛,轻轻一叫。林将军安抚:“好了好了,马上到家。”
      小猫脱了力,支持不住,昏睡过去。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

      ——谲辞书独立番外·美人虹·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独立番外·美人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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