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声行》齐韶

7、第七回 声落林中洞

　　本源之森里有一行人那么走着。
　　领头的是一名温和儒雅的少年人，一袭白衣，端的是一副翩翩君子风。后面并排走着两个人，一位是二十上下的青年人，面色清冷，似是谪仙下凡；另外一个少年却看起来只有十来岁，薄唇勾起一抹笑意，狭长的墨瞳泛着淡淡的紫光，瞳虽妖异，却盖不住本就稚嫩的脸庞，流光溢彩的双眸时时不禁意瞥向身旁的青年人。
　　这便是叶星，欧阳竹和南宫昇一行人。
　　叶星回头，拉了拉南宫昇的衣角。南宫昇不耐烦地看向面前这个衣冠禽兽。
　　“干什么啊？”小爷我才刚刚看到师叔的下巴——啊呸！
　　“阿昇我问你啊，你有系统吗？”叶星悄声问道。
　　南宫昇一脸黑线——低声有什么用，他师叔可是金丹期的，他们这两个筑基期的声音再怎么低也没用。
　　叶星似乎也意识到这点，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你知道系统的吧！”
　　南宫昇点点头，“不就是你手中那个吗？”
　　叶星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南宫昇也愣住了，“你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主角？我！？开玩笑吗？”叶星瞪大着双眼，“主角明明是——”叶星说到一半，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天道所限？”南宫昇神色一凌。
　　叶星点点头，“和那些小说里差不太多，不过我是主角又是怎么回事？”
　　南宫昇沉吟，“在我们那边，这是本小说，小说主角就是你。”
　　“那，你怎么不受天道限制？”
　　南宫昇一愣，侧头用目光注视着正陷入沉思和震惊的欧阳竹。
　　南宫昇勾起嘴角，用恶作剧的口吻说道，“因为，我是夺舍者。”
　　欧阳竹怔住了，缓缓道：“为何告诉我......？”
　　南宫昇不语，只是扬起了大大的笑容，看着欧阳竹。
　　——你可是我以后的小弟，就算你跑到海角天涯，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不对不对，我应该也算是夺舍者，怎么天道对我有用对你没用？”叶星郁闷地说道。
　　南宫昇想了想，便道：“你应该算作带人为操纵的，而我，应是天道的疏忽，是死后魂附的，自然不同。”
　　“那你没有系统？”叶星惊奇地看着南宫昇。
　　南宫昇点点头，“我便是南宫昇，南宫昇便是我。”
　　南宫昇又想起本该是叶星宠物的白虎此刻却暴毙，不由皱起眉，“现在，剧情都乱套了......”
　　如若他没记错的话，再过不久就会是群妖出渊，人妖大战了。也不知那时会有什么变数......
　　“嗨，那我们怎么回去？现在这个森林估计已经没什么奇遇了！”叶星耸耸肩，道。
　　南宫昇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树枝，这里扫扫那里碰碰，一双好看的羽玉眉越蹙越紧——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奇遇了么？
　　“沙沙——”
　　唔？好像碰到了什么——
　　“WOC——”还没来得及反应，南宫昇便被欧阳竹一把抱起。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
　　公主抱！又见公主抱！
　　恩？为什么我要说又呢？
　　这边南宫昇大脑乱糟糟的，正在胡思乱想着什么。
　　那边欧阳竹也不好过，虽然他及时反应了过来，但这地面却犹自绵延不断地凹陷下去。
　　耳畔，风不断地挂过，刮得脸颊生疼。
　　体内，失重感愈来愈强，就连向来爱乘过山车的南宫昇也感到双腿发软。
　　但紧贴在他的身后的，却是一面有些温热的胸膛。在他们一起摔落下来的那一刹那，欧阳竹没有丝毫犹豫，竟是瞬间地、条件反射似得将他揽入怀中，紧紧护住——这时，他才第一次发觉，他的师叔，欧阳竹，不是一名“小说中可有可无的npc”，而是真真正正有着温度的，会一把抱起他的“人”，是一名表面冷淡，但性情却是至真的“人”，属于他的“师叔”。
　　南宫昇第一次感受到被保护的滋味，并且出奇地想要独占这份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就像是孩童死死攥着自己心爱的糖果，不肯不愿不想不让给别人品尝似的。
　　尤其是，在南宫昇看到欧阳竹正在为叶星施加小型防御法阵的时候。
　　——是的，那是紧攥着糖果的感觉，而不是他常常习惯性当成的玩具。糖果是一入口便化了的，再没有第二颗，却又总是舍不得咽下 。
　　——这种感觉，自私而幼稚，却总是甜的沁入心底。
　　南宫昇隐隐察觉到这份情感是什么，但只是隐约的感觉，一点儿也不真确——他上辈子可是连初恋都没有的，即使一副好皮囊使他偶尔获得意外的、来自女生的热情追捧、甚至是追求，但南宫昇知晓，他上辈子，却是连个“知己”都没有的。
　　而这辈子，仅仅只是过了数日，自己竟对一个人，一个男人完全敞开了心扉——甚至连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他——为什么？
　　他自知自己不是朵纯净的小白莲。
　　南宫昇窘迫了，迷茫了。
　　随即他又使劲甩甩头——管他呢，随着性子来便行了，反正横竖也不会自己亏待自己。
　　“阿昇？阿昇——？”
　　刚转头，南宫昇就看见一张放大无数倍的脸。南宫昇白了一眼后无视了他。环顾四周，却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前面洞口参差交错。而头上刚让他们掉下来的的洞口，一望无际，甚至尽头似乎都是黑的。
　　哎，如果只有他和师叔掉下来多好！
　　恩？师叔呢？南宫昇一愣，才发现原来自己还被抱着。
　　南宫昇全身一抖，连忙想要跳下来。
　　欧阳竹闷哼一声。
　　“师叔！？”
　　南宫昇跳下来，俯身察看，却见欧阳竹的脚踝早已扭曲地不成形状。
　　——他之前在青玉阁受的伤，是还没恢复的！
　　正在南宫昇犹豫要不要扶师叔起来时，旁边的叶星却大大咧咧地开口了，“哇师叔，你的脚怎么伤的那么严重？师侄我扶你一把好了！”
　　南宫昇的眸子暗沉下来，一道犹如实质的寒光射向叶星。叶星打了一个寒颤。
　　欧阳竹却是微微摇头。
　　南宫昇大快。
　　“你们俩先去看看。”欧阳竹靠在一块大岩石上，双眸微闭，“前面应有出口，介时再寻人找我也可。”
　　语调依旧清清冷冷，波澜不惊。但素来清冷的脸，此时却是白得毫无血色。
　　南宫昇知道，欧阳竹是为了不拖他们后腿——他的灵力早已消耗殆尽 ，而这洞里指不定有什么危险；他也知道，这前面肯定有出口——顺着风的涌动，便知道这个洞口的出路。
　　但，他不能原路返回，再次寻到师叔。这溶洞的路线向来复杂，连南宫昇都不能保证一一记下路线；而原路，莫说风，连所谓灵力似乎都是隔绝的。
　　更何况，南宫昇不像叶星那小子一根筋，傻的单纯——他早已肯定，欧阳竹在掉落下来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否则，依他的灵力，又怎会将脚踝扭成这般模样？
　　——若是他们走了，欧阳竹死亡的几率在百分之五十，不，百分之六十以上。
　　思绪万千，却也只是一瞬的事。
　　“喂，阿昇，快走哇！”叶星在远处遥遥地喊着，“快些走了也好回来找师叔！”
　　“怎地还不走？”抬头，只见欧阳竹依旧平静，只是言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南宫昇默默地垂下眼帘，走到欧阳竹的旁边。
　　他缓缓扶起欧阳竹。
　　欧阳竹一怔。
　　“叶星！”南宫昇大喊。
　　“阿？”
　　“你先顺着风出去！我和师叔在里面等你！”
　　“哦——阿？不一起吗——？”
　　“你快出去！”
　　“哦——好吧——”
　　叶星的身影缓缓远去。
　　欧阳竹目光微闪。
　　南宫昇扬起大大的笑容，“师叔可以骗过叶星那憨货，却是瞒不了我。”
　　欧阳竹抿了抿嘴角。
　　南宫昇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微恼，面上却仍旧笑着，道，“若是师叔下次再想着牺牲自己拯救别人，莫怪师侄......”
　　南宫昇绕着欧阳竹的发丝。
　　欧阳竹微扬了扬眉，“你待如何？”
　　南宫昇一噎，“......哼，我便先自杀了去地下等着师叔！”
　　欧阳竹又一怔。
　　欧阳世家世代掌管竹溪门，而这一代掌门得三子，欧阳旭，欧阳竹与欧阳笑。三子之中欧阳旭境界最高，道号清竹真人，竹溪门中地位只比一干老人差一些。母亲偏爱欧阳笑，因为他为人机灵善变；父亲偏爱欧阳旭，因为他内力最高，且处事圆润，多帮父亲处理门中内事。
　　而欧阳竹，则是几近被遗忘了的。欧阳竹虽天赋不低，但同大哥比，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欧阳竹又为人性情冷淡，连门中内门弟子都不认得几个，关系也只与欧阳笑好些。
　　甚至，一些外门弟子只知欧阳世家只得两子，欧阳旭，欧阳笑。
　　“兄弟，你咋伤成这样的，我佩服你！”
　　“那你叫什么名字哇？”
　　“喂！欧阳竹！你以后跟着大哥我混了！”
　　“师叔，你失落了一个南宫昇......”
　　“因为，我是夺舍者。”
　　“我便先自杀了去地下等着师叔！”
　　欧阳竹愣愣地看着南宫昇赌气的脸庞。
　　“看什么看！”
　　果然，南宫昇白了一眼道。
　　果然，他的耳根又酝酿起粉红的颜色。
　　果然......
　　“......南宫昇。”
　　“唔？有事？”南宫昇瞥了一眼欧阳竹。
　　欧阳竹微侧了侧脸。
　　“......若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