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冬复艺

8、林锦

　　林锦（十一）
　　曾经以为忘记了的，在这黑沉沉的夜里，一点点地浮起来。那些暖心的话语，那些留在掌心的温暖，那些环在腰间的力度，那些黑夜中不曾看到的笑脸，仿佛就发生在此刻。林锦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低沉的带着笑意关心爱怜信任的声音，似乎一抬头一睁眼就能看见那张笑意妍妍有点古板有点正经的脸。可是，林锦知道，这些是自己手中的沙画，只要自己轻轻地挪动一下位置，那些美丽的画慢慢地变成了沙，迷离双眼。
　　学校背后的山，对于生长在大山的林锦来说，就是一段自己家到邻居家上了三两分钟跑步的上坡路。对于这个富饶的平原来说，它就是山，还有山的名字。
　　没有山的气势，却有山的隐秘和灵秀。密林中，有小小的精致的茶馆，有娱乐的棋牌室，有简易的餐馆，有录像厅，远着矮矮的山梁依照地势随意而为，是大学生的乐园。
　　林锦很少去，那是在遇见张云之前。遇见张云之后，当他俩们时间紧的时候，他们买点胡豆，松子，瓜子，到后山走走，赏花品人，闲聊瞎逛，把紧迫的时间过得悠闲一点。
　　又是这样一个周末，张云匆匆而来，大概有三两个小时的停留马上要赶回学校，而林锦，想着明天还要去新接的家教见面，听说是高三的学子，得好好准备准备，第一次见面，总得留下信任。
　　后山成为他们放松的首选，两人先东拉西扯地玩笑了一回。突然，张云说：“我哥儿们要接手他女朋友家给的一项业务，问我参加不？”
　　林华茫然地望着张云，不解。
　　“你哥儿们，女朋友”
　　“就是张挺呀，我跟你说过的。他混小子运气不错，女朋友听漂亮，家里比较有钱，刚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家医药公司，他问过我几次，想我参加。”
　　林锦半天不吭声了，她突然自卑了。张挺是谁，他的女朋友怎么样，他不关心，可是，一个能够给男朋友足够资金干自己的事情这个女孩必不简单。张挺，肯定比不过张云吧，可是，张云，自己就这样毫无理由地霸占着，那些靓丽的有钱有势的女孩子怎么能够靠近他呢？他会不会因为自己----？林锦心中一阵恐慌，有一阵惊惧。
　　患得患失之间，张云低下头来侧过身问：“你在想什么呢？”
　　林锦一惊，猛地一抬头。碰到张云的下颌，张云眉头皱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改变看林华的姿势和眼神。林锦只有勉强一笑，说：“没有，刚才走神了。”
　　张云耸耸肩，用手指戳了林华额头一下，“你最爱走神，也不知你那小脑袋瓜天天奇思妙想些什么，有时候真的想钻进去看看。”张云的眼神是爱怜的。
　　“你怎么钻进去，变成小虫子吗？”林锦眨眨眼，调皮地问。
　　“小孩子心思，我怎么会变成小虫子呢？”张云看着可爱的林锦，头一歪，说：“那你猜猜看，我会变成什么呢？反正我不会变成小虫子。”
　　“你肯定是变成小虫子，像孙悟空。”林锦故意打了个寒颤，“想想浑身都痒痒的。”
　　“你呀，”张云无可奈何。“我没有钻进你的头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恩，额----”林锦想着张云如果真的知道自己刚才的心思，依照他的个性说出来自己实在太尴尬。所以哼哈额地打了半天马虎眼。
　　张云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她背看得不好意思了，说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别扭的话：“好好，心有灵犀一点通。”
　　张云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弄得林锦满脸通红，她很想跳起来捂住张云的嘴巴，又怕这欲盖弥彰的动作让张云一眼洞穿自己的心思，还是红着脸赶快转移话题。
　　“那你去吗？”林锦问的很小心。
　　“不去。”张云回答地很肯定，看来他不是与自己商量这件事情，只是随口告知林锦有这样一件事情。
　　“为什么？”林锦的脑袋里又开始有各种各样奇怪的想法，脱口而出问原因。
　　“我想继续读博。”张云看着林锦认真地说。
　　这次林锦没有问为什么，她的脑袋里各种奇怪的想法开始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
　　“你知道吗？听说读完博后，就可以带着家属。”张云看着林锦说得格外地认真。
　　“读博士还有这么优厚的条件。”林锦歪歪头说。“挺好。”
　　“你也觉得我读博更好。”张云问。
　　“真的挺好。”在那个年代，博士对林锦来说是一个尊贵的词。张云读博，嗯，他这个人，在医学上这么有钻进，做事专注且认真，天生就该读博。
　　“那就好。”张云笑得很开心。
　　林锦又想，一个人有理想，并朝着自己的理想努力奋斗，当理想实现的时候，真的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张云开始不愿学医，但是一旦扎进去，有了目标和方向，有了追求，结果就不一样了。看他现在的样子，不正是为自己即将到达的目标快乐。
　　“那读博顺利吗？”林锦并不知读博的水深水浅，仅凭自己的猜测问。
　　“基本已经确定下来了。”张云笃定地说。
　　“额，该好好祝贺一番。”林锦想：张云好能干。自己以前考上大学，在自己的小山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张云来自另外一个乡村，当乡里乡亲知道这孩子已经确定读博的话，不知又是怎样一番盛况。
　　“我现在的学校和北京医科大学任我挑选，可我还是想在成都。”张云对林锦说。
　　“北京医科大学应该更好一些吧。”林锦不解。
　　“我------”张云看了林锦一眼，又一次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还是在成都。”说完之后又想了想：“这边我很熟。”
　　林锦想想也是，张云他要学习东西，不是环境能够固定。再说，如果张云到北京去了，她脑袋突然轰了一下，自己怎么办呢？还有一年半的时间自己也要毕业了，自己会在哪儿呢？如果------
　　她想着想着不敢想下去了，有些惊恐地抬起头来看张云，张云正在看她，眼睛里满是渴望和深情。他一把林锦搂过来，说：“有些时候吧，你精灵古怪，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有些时候后知后觉，像个木鱼疙瘩，有些时候吧，你有绝强地很，真拿你没办法。”
　　“我哪有----”林锦睁圆了眼睛，语气重重地想辩解，却被张云的嘴巴堵住了。
　　林锦闭上眼睛一阵晕眩，浓重的男性气息覆盖了她所有的思想，她脑中一片空白，感觉身后有浓浓地黑影，她有小小的窒息感，一双手不自主地使劲地往外推张云。不过，张云紧紧地搂住了她，生怕她从自己的怀中逃走似得，也似乎感到了她的惊惧，吻她的动作渐渐温柔，窒息的感觉慢慢地散去，林锦心中有一股温暖幸福的气息慢慢升腾。

　　林锦（十二）
　　这是张云最接地表白吧。黑夜中的林锦想。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张云和自己在成都的大街小巷玩，和自己天南海北地聊。每个周末尽量抽时间在一起，可是，他的情话并不多，可以说没有。什么我爱你，我喜欢你，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要给你锦衣玉食，我要携子之手，与子同老，这些浓浓的暖心的情话，在林锦的记忆里是无论如何找不到。可是，似乎任何地方都可以追寻到。那个要读博的决定，无非是给林锦一个未来的承诺，我只要读完博士，我在哪儿，你就会在哪儿，我不会到没有你的地方读博，有你在我身旁哪儿都是我奋斗的地方，你不懂没关系，我知道你心中所思所想，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可是，林锦当时为什么没有好好想想呢？纠结于不能给他什么，而他要得无非就是你在我身旁即可。林锦想到这里，确实，以前不知道之前，老是认为自己事事为他想，爱他之深。可是，回过头来在想想，自己的爱在他的面前，是如此地苍白，不懂君心，所以才不愿或者害怕告知自己的不足，不愿意和他一起面对困难。
　　林锦责备岁月中的林华：你是何等地自私和无理。
　　寒假放假，假期很短，照例要回老家，打包收拾好行李，林锦第一次有些恋恋不舍，从与张云通信那天算起，他们已有一年半的光景，自从见面以来相互了解，时间飞快地划过了八月有余，八月中也曾有两月为暑假，只不过那时还是初处阶段，并没有多少的浓烈的思念。可是，这学期的四个月，张云似乎在林锦的心中已经生根。她不是一个善于筹划未来的人，也不是一个感情特别浓烈的人，她自小把自己圈定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只要不要被别人太重视或者被别人太轻视就好。
　　可是这次似乎是自己情窦初开。那些活泼的自己，可爱的自己，调皮的自己，快乐的自己，张扬的自己，正从自己身体的各个角落里钻出来，那样肆无忌惮地一一地呈现在张云的面前，而这个人，马上就有一段时间不能再见，想想心中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张云表现地很淡定，临行前的前一天只是询问林锦。
　　“你一个回吗？”
　　“不是，有几个老乡约我，车票都给我买好了。”
　　“额”张云似乎有些失望。随后又问：“老乡是同学还是亲戚？”
　　“是高中同学，以前回家都是他们打点，我给车票钱就行了。”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张云又问。
　　“男女同学都有，大一大二大三四都有。”林锦想着要离开了，情绪低落。张云又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心里有些烦闷。
　　“类似于老乡会。”张云还问。
　　“是，几十个人的老乡会，我不是很清楚。”林锦说话闷闷的。不知张云问这些干嘛。
　　“包车？”张云打破砂锅问到底。
　　“大概是吧！我每次到指定的地方和她们汇合就行了。”林锦说话越来越没有力气。
　　“那每次那个联系你？”张云的问题真多。
　　“我高中的一个同学，她复读后去年考上了电子科大的专科。”林锦真的有些不耐烦。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张云继续问。
　　“女同学，她人挺好的。”林锦想，自己这些年都是这样回家的，张云问这些干嘛呢？
　　“额，那我明天送你！”张云说话的声音欢快了些许。
　　“真的？”林锦想，这句话自己最爱听。想着给家里人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如果有张云在，那不是省事多了。不过想想这段时间却是他最忙的时候，自己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又恹恹地说：“算了吧，我自己能行，你这几天也够你忙的啦。”
　　“没事儿，我还想着你能多留几天，然后-----。” 张云看到林锦期待的眼神，又话锋一转，“明天我有点空闲的时间，准时来送你。”
　　“好。”林锦主动地在张云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脸上红得想天上的彩霞。
　　张云没有放过这次机会，他在林锦飞速亲后离开的当儿，一把搂住了林锦，用手轻轻地托起林锦的埋在怀中的头，轻轻地吻了上去。
　　这是唯一的一次，林锦没有推开他，而是害羞地闭上了眼睛。
　　林锦离开学校的时候，张云依约而来。不过，从他额头的汗珠和上气不接的嗓音，林锦充分体会到了那点空闲时间是多少。
　　到达聚集的地点，大伙儿都来得差不多了，正在就近的一家茶馆里要了几杯茶，等待着预定的车子。
　　张云放下林锦的行李，对林锦说：“我得马上赶回去，你一路小心。”
　　“好。”林锦本想调皮地说我小心什么呀，可是看着一大推人中不少人看着自己，尤其自己的高中同学明华正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说话的语调马上变得平平的。
　　“那我走了。”张云也很正经，他扫视了一下茶馆里高高矮矮、大大小小、三三两两一堆的归家的人，暗地里轻轻地捏了一下林锦的手：“开学见，春节愉快。”
　　“开学见。”林锦手上有了淡淡地暖意，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张云转身快步走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到林锦的视线外。
　　明华来到林锦的身旁，装出一副不怀好意地样子问：“谁呀？”
　　“一个同学。”林锦装得满不在乎，她不想成为话柄。
　　“男朋友吧！”明华耳语林锦。
　　“不是。”林锦的耳根烫了，她用手凉了一下。
　　“额，还保密哟。”明华的语音拖得老长。
　　“别乱说，快点帮我整理一下行李，一会儿就要上车了。”林锦十分的平静，心里却钟鼓齐鸣。这个事儿明华知道了，不晓得她又要怎样地添油加醋，她可是对这方面饶有兴趣的人，她不可想下学期收到的信中，大家第一个问题就问：“林锦，你有男朋友啦？是谁呀，干什么的？他人好吗？------等等。”
　　明华此时很知趣，没有继续问下去，帮着林华整理行李，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学里和同乡的其它八卦，可惜林锦一声声答应着，确实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她的耳边还想着开学见低低地的情话，手上还残留着张云留下的温暖，眼中只剩下张云最后离去的背影。
　　在大巴车上，林锦自然和明华坐在一起。三言两语后，明华又压低了声音问：“男朋友，是不是？”
　　林锦平静地看着明华，微微笑着轻轻地摇摇头。
　　“真的不是？你没有骗我。”明华撅着嘴巴，不甘心。
　　“不是，你别胡猜了，只是一个熟悉的人，看我拿的东西多，顺路帮我一下。”林锦惊讶于自己的撒谎功夫，当然也不甚明了为什么不肯承认，仅仅是因为害怕别人知道吗？知道了又如何，青春期的女孩子那个不谈恋爱，不是有句话说的特别直白；二八年华，那个女子不怀春，那个少年不多情？可是自己并不想更多的知道，仿佛这只是自己的事情，与别人何干？
　　“看着确实也不像。”明华歪着头想了想，“哪有男朋友送女朋友回家这么冷漠的，只说了声再见，连拥抱都没有一个，也不等到车子来了再走。”
　　林锦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手，想想张云那个私下的小动作，笑了笑说“明华，你一天的小说看得太多了吧，公共场合搂搂抱抱成何体统，那只是在小说中才会出现的。”
　　“今天看见有人送你，我还开心你的心扉终于打开了。”明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林锦又说：“看来我还是错了，你呀，不是大学生，比高中生还高中生。”
　　“我怎么是高中生了？”林锦实在不解。
　　“哎，成绩好有什么用，考上了大学又有什么用？”明华连连摇头。“铁树还要千年还要开花一回，你什么时候才会开花哟。平时你不是喜欢看书吗？怎么就不会用呢？”
　　林锦完全是茫然地看着明华，不知她东拉西扯是什么意思。
　　“林华，下学期我给你介绍你男朋友，超帅的。”明华突然终止了自己的不着边际的叹息。看着林锦清澈的眼睛说，突然来了兴趣。
　　“帅的你不要呀，会留给我？”林锦瘪瘪嘴。
　　“这个时候反应到快。”明华嘴也不饶人。
　　“本来就是嘛，想想高中你追我们班上的帅哥那劲头，班头都把你父母请来了，你看你有多疯狂。”林锦毕业后听好友严静八卦过，惊讶地她一愣愣的。
　　“你也知道？”明华惊讶了。
　　“谁不知道？”林锦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你还会关心这事，我还以为你只会读书呢？”明华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你追上帅哥了吗？”林锦开始好奇起来。
　　------在回家的车上，林锦和明华就这样叽叽咕咕地谈论着高中的情事，林锦大开眼界。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高中生活确实单调了些。不过，现在有张云，这单调又显得那样的无足轻重和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