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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林锦 ...


  •   林锦(七)
      林锦能背许多古诗,低吟的嗓音带着感伤,随着音调的变化表情非常丰富,高中时候语文老师夸林锦读到了诗的灵魂。可是,大学快两年的时光,林锦还没有到成都文化名胜古迹杜甫草堂去过。虽然心中有些仰望,林锦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期望,张云的学校离杜甫草堂不远,自然的要带林锦瞧瞧。
      林锦记得那天自己穿了白上衣,绿裙子,月白色的衬衫衣颇有些质感,轻盈的像拂过脸颊的春风。绿裙子刚刚至脚踝,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凉鞋,这是林锦喜欢的衣服。站在宿舍楼下的大镜子旁,林锦看到不同的自己。清澈的平静的眸子多了些神采,平淡的表情多了些淡淡的喜悦的红晕,以前林锦的马尾辫是安静垂在脑后,即使是走路,摇摆的弧度也比较小,现在,林锦发现马尾辫比以前扎的高些,只是在镜子前轻轻的点一点脚尖,它也不甘寂寞的滑动出优美的长长的弧线。
      从东到西,迎着清晨明亮的阳光,带着快乐的心情,穿过城市的中轴线,张云已经早早等在杜甫草堂的门口,白衬衫青色长裤,嘴角含着笑,看着迎着光走来的林锦。
      “等了很久了?”林锦习惯性的咬咬下嘴唇。
      “刚到一会儿,路上没有堵车没?” 张云问。
      “今天不堵。”林锦回答。回答完后两人微笑,陷入沉思。
      “吃早饭没?”两人几乎同时问,问完之后两人都笑了起来。
      两人在一个摊点前简单的用过早饭,便来到公园的门口,门口有一棵两人合抱的银杏树,扇子似的叶子把阳光关在5米开外,树下有一张桌子,桌子旁有一个架子,上面挂着十来件民族服饰,桌子的另一旁是一些做展览的照片,以古老的银杏树作为背景,帅哥美女,青春飞扬,林锦多看了几眼。
      张云那天有点兴奋,特地要求林锦在杜甫草堂前的那棵大树下留影。林锦当时有些张皇,不知该要求和张云一起留影呢?还是不该,张云到没有特别的表示,他和摄像师一起看着镜头前的林锦,林锦很紧张细碎的牙齿紧紧的咬住下嘴唇,有些害羞的站在大树的旁边,侧着身,手中拿着张云买的一把绸子折扇。想到这里,林锦睁开眼睛望着沉沉的夜色,下意识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那张照片应该还在吧,没几天,张云特地把那张照片拿过来。还是在宿舍前的那棵大树下,张云一身清爽的夏季衣服,微笑着递给她。而林锦自己,慌张的接过来,有些调皮的问:“看过啦?”
      张云望着林锦故作镇定的样子笑着,没有说话。
      林锦打开看时,略略有些失望,照片上的自己并不是自己期待的样子,虽说也有人说林华你比你的照片好看。但是,照片上的自己紧张的有些滑稽的自己,还是让林锦有些失望。她想,如果这张照片照的比较好,她要送给张云,为什么送,以什么样的方式送,张云会是什么态度,她没有想过。
      但是这次照片并不好,那这些更不用想了。
      张云估计是看到了林锦噘嘴不满意的样子,他的脑袋凑了过来,带着林锦熟悉而又陌生的男性味道,林锦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几下。
      “挺好的。”这是林锦记忆中张云屈指可数的比较完整的话。
      林锦飞了张云一眼,张云笑了,像春花般灿烂。
      林锦在杜甫草堂玩耍,完全不记得自己看过什么,到是清楚的记得正午时分的那场雨。
      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林锦和张云还在烈日里找寻阴凉的地方,一会儿就阴云密布,还没有等到两人找到躲雨的地方,大点的雨就砸在两人的身上。张云一着急,牵着林锦的手跑向就近的回廊,准备在廊下躲一躲。
      当张云迅速地抓住林锦的手时,林锦身上上下一阵哆嗦。随后的反应连自己都很吃惊,林锦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把张云的手甩了出去。并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刚才还阳光灿烂的心情瞬间阴云密布,气流仿佛瞬间被封闭在胸腔,有点窒息的感觉,她停下并蹲了下来,大口大口地踹气。
      张云有些愕然地看着瞬间发生的事情,他愣住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道闪电,一声闷雷,在他们的不远处散开,豆大的雨点迅速连成线,林锦在雨中身子再次抖了抖,眼前是一片迷茫的雨雾。她抬头看见一脸错愕的张云不知所措的站在旁边,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奇怪,她想:是不是突然而至的大雨让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了。
      张云看到了慢慢伸向自己的林锦的那双手,他欣喜地一把把她拉起来,赶紧进入旁边的回廊。
      这是张云第一次牵林锦的手,以林锦的甩开开头,以林锦的主动伸出打破僵局。
      而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见面差不多又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两人几乎每个周末见面,做了许多林锦以前都没有做过的事情,比如骑自行车,到茶馆喝茶,到录像厅看录像,到某处去赏花,甚至跑到春熙路瞎逛,或者两个人在川师的校园里一遍遍的绕,到学校的狮子山上书茶馆,看密林中的情侣手牵手等等。但是,他们很熟悉,却保持着礼节。最亲密的一次,也不过就是最近骑自行车林锦环住张云的腰,牵住张云的衣角。
      被张云牵着手,林锦的心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手仍然微微发抖。快速到了廊下的时候,那只宽大的手,有些软,有些暖,食指处却有一层薄薄的茧,给了林锦一些力量。
      想到这儿,林锦在暗处的手指弯曲了几下,似乎在努力找寻当年的温度和力度。
      跑到廊下的两人并没有放开手,林锦试着想抽出来,张云随着林锦往回缩的手指灵敏的感受到了,他加大握手的力度。廊下还有两对年轻人,其中的一对男孩子正在责怪女孩子跑慢了,一只手却爱怜的拂去女孩子额边的水滴,女孩子娇俏地笑着,眼角眉梢都是欢乐。另外一对亲密的坐在回廊的凳子上,手牵手的看着突然而至的暴雨。林锦忽然觉得不别扭了,任凭张云握着自己的手,静静地站着,默默地看着廊外的雨。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急,不过一会儿功夫,看不见任何的雨雾渐渐变成了书香家庭里门廊上透明的帘子,渐渐地变成了一条细线,笼罩在雨雾中的景色渐渐清晰起来。经过雨水清洗的天空澄澈,仿佛一块宝石,放眼望去,全是干净的绿色,有点岁月的杜甫草堂仿佛焕发了新的活力。林锦偷偷地看张云,他一本正经地站着,脸上的神情有点紧张和迷惑,眼光却望着远处,似乎在专注的看着什么,想着什么。或许什么也没看,握着林锦的手渐渐有些汗迹。
      林锦想起言情小说中的场面,她安静的心突然想调皮一下,她换了平时有点老成平静的口气,另一个拿着手中的绸扇歪着头俏皮地问张云。
      “你猜,如果我把扇子放在雨中,会怎么样?”
      张云扭过头羞涩的一笑,那笑容,像含羞草,像幼童,与张云高大的身材成熟的面孔似乎很不相配。不过林锦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
      “我放着试试?”林锦转移话题,还是用刚才的语气问张云。
      张云似乎没有回过神来。雨已经变成更细的线,林锦挣脱张云的手,向前迈了一步,把扇子伸向了廊外,从廊上流下的雨水在绸扇上溅起一朵水花,非常好看。
      张云反应迅速,很快把林锦握着扇子的手从雨中拧了回来。扇子上只有一小滴雨水沿着他的手臂落下。
      “淋不得,会坏的。”张云笑着,神情放开来,有了沉稳和信心。
      林锦笑了起来,像刚才那个姑娘一样。张云也在笑着,两个人的手顺势牵在一起,还像小孩子那样左摇右摆,上下移动。
      林锦(八)
      那时林锦最长的一次等待,所谓的最长,是时间,而心情,平静、期待、还有笃定。
      九月末的一个周末,林锦接到张云的一个电话,说这个周末不能如约前来,因为导师要召开全国糖尿病研讨会,自己走不开。林锦有些失望,暑假分别两月,开学张云进入研三,事情陡然增多,一月有余,他们仅仅在开学前匆匆见过一面。本来约好这个周末好好玩玩,放松一下心情,慰劳一下彼此的相思。可是,看来又要泡汤了,林锦开始在心里计划着早早借点书,打发周末剩下来的闲散时光。
      估计张云感受到了林锦的惆怅,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要么周末早上收拾好过来,在寝室门口等等我,我做事麻利点,争取快点完成。”
      林锦迟疑了一下,张云的寝室,自己一次也未去过,曾经张云子在信上做过邀请,但是林锦心底隐隐有点排斥。一个女孩子家,进入男生寝室,既要过宿舍阿姨这关,还要与陌生的室友打招呼,林锦想想头就有点疼。
      但是,不去,一直都是张云穿城而过来着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虽然自己和他现在只是牵手阶段,但是林锦知道自己对张云的心思,张云也知道林锦对自己的心思,既然两人都存在这样的心思,自己一直这样依赖着他,也不是一件事情。所谓的恋人,肯定要相互的体谅。想到这里,林锦对张云说:“好呀。”
      张云准备自己的地址详细的告诉林锦。林锦接着说:“我知道你们学校的地址,也知道你住的地方,如果不清楚,我问问就行。”电话那头的张云非常兴奋。
      找到张云住处对林锦来说是件简单的事情,毕竟她有大把的时间。在张云的校园略略逛了逛,她来到了他的宿舍楼旁,楼底并没有照看的阿姨,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在六楼的拐角处看到了熟悉的门牌号码。
      门紧紧的闭住,楼道里空无一人。林锦知道大家都去忙去了,她舒心一笑,这是她最喜欢的结果,她可不想孤孤单单地站在哪里,接受来来往往的人审视。也不想为了躲避这审视,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逛来逛去。
      这一等时间静悄悄地滑过了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小时里,林锦开始望着张云寝室那朴素的门出神,她脑子里闪过张云在这里进进出出的严肃、正经、活泼、搞笑的背影,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后来,她趴在楼道的栏杆上,望着楼下的花园出神,脑子闪过的是张云在花园里看书学习和同学讨论的场面。再后来,林锦的脑子开始想象着张云从楼梯的拐角处钻了出来,看到自己那一脸的阳光。
      想得正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问:“你是林华?”
      林锦欣喜地侧过身,脸上的表情在完全转过去的时候变得羞涩和平静。不是张云,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正用探寻的目光看着自己。林锦微微点点头:“嗯。”
      “张云有事,一会儿回来,你先进来坐坐。”男子说。
      “好。”林锦本来想说一句谢谢,或者顺势依照内心上出现的不方便说一句我就在外面等之类的。可是,出于拘谨,最后从喉咙出来仅仅只有一个淡淡的“好”字。
      走进张云的寝室,有淡淡的男性的气味。那个男子给林锦指了指张云的书桌,林锦的目光马上被吸引过去了。张云的书桌上很整齐,两摞书摆放的整整齐齐,一摞是专业用书,一摞却是各类杂书,前一段时间两人谈到林语堂,最上层的一本正是林语堂的书。桌上其它的摆设很简洁,一个四方形的有着木质本色的笔筒,看颜色和样式应该用了有了时日了,一个圆形的酱色茶杯,从光滑的棱角处可以看出主人对它的偏爱,另外还有一个容积比较大一点的四方形酱色盒子,估计有些小秘密或者重要的东西或者零散的哦东西放在里面,盒子的盖子紧紧地偎依在盒子身上。
      林锦展颜一笑,她想,如果在这个书桌上放一只细颈白底蓝花的花瓶,插上一两支应季的花,躬耕研读的学子是不是在学习的时候更有尽头。想到这里,林锦想到了背后还有一束探寻和好奇的目光,想想自己最不善于应付这种陌生场景。便安静地做了下来,随手拿起林语堂那本书,慢慢沉入到书中。
      张云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阵风,林锦从书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张云已经站在书桌旁。他好奇地看着刚刚从书中回去神来的林锦。并没有常规性关切地问一声:“让你久等了,抱歉之类的话。”他笑盈盈地问林锦:“好看吗?”
      那个时候,林锦的目光正迎上张云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温暖,有让人安静的力量,也有触手可及的幸福,还有毫不掩饰的喜欢和快乐。因为走得急微微发红的脸,鼻头上还有晶莹的汗珠,宽宽的额头饱满,飞扬的眉毛浓黑,浅浅的头发不是服服帖帖懒洋洋的样子,而是那么精神抖擞地满怀深情闪动着黑亮的身子。
      “好看。”林锦咬咬嘴唇,低下头说。
      “那里好看?”张云继续追问。
      “都好看。”林锦急了,半天蹦出这样一句话。
      张云的眼睛更亮了,像两束光,直达林锦的心底,林锦的心不可救药的跳得厉害。
      “书还是我?”张云把嘴凑到林锦的耳边,神秘地问。
      “臭美。”林锦头迅速地往旁边偏了偏,躲过了回旋在耳边的热气,手开始微微地颤抖。
      “你更好看。”张云不管,继续凑了上来。
      “讨厌。”林锦站了起来,不过张云的话还是落在了心上,心中有丝丝缕缕的甜蜜在氤氲迷茫。
      小时候的林锦经常被别人夸好看,在乡下上幼儿园的时候不过四五岁光景,能说会唱,舞跳得特别好。有一次乡上庆祝什么节日,她给全乡十几个幼儿园报幕,大方的举止,甜甜的嗓音,伶俐可爱的样子,直至林锦上大学的时候别人提到某某家的女子时,都要谈谈这个女孩子小时候的事情。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再也没有夸过林锦好看,有时林锦照镜子,觉得自己的长相实在无任何特别之处,唯有一双躲闪的眼睛漆黑留下了小时候的伶俐和可爱。今天张云这么直白地说自己好看,似乎使自己长大以后第一次被人夸奖,林锦既高兴也忐忑。
      闭上眼睛会想到这里,林锦脑子那个模糊的形象渐次清晰起来,她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额的上方有淡淡的热气,那张略带顽皮的脸满是阳光,仿佛正深情地盯着林锦看。林锦不想睁开,生怕一睁开眼睛那清晰的身影会烟雾般的散去。
      她在心里轻轻地问:“另外一个世界好玩吗?”
      张云牵动嘴角,微微地笑着。
      她又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张云,对不起。”
      张云张了张嘴,林锦却听不清他说什么,只看见他的神色逐渐变淡,像一缕轻盈地青烟渐渐地隐没在暖暖的阳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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