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春》梅林旧友

17、第十七章

　　赵姨娘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非常的不忿，私底下跟许老爷报怨：“老爷，太太这次实在是太过份了。同样嫁庶女，她厚此薄彼，给我们二丫头准备的嫁妆只有五百两，给三丫头的却一下子拿出了两千两，这心偏得也太过了。”

　　许老爷坐在太师椅上不作声，可他脸上的阴晴不定的表情告诉她，他也非常不满意宁氏的这种做法。

　　赵姨娘心中窃喜，老爷又怎么会不生气？上次老爷要把三丫头、四丫头送出去，被宁氏那个贱人挡住了，转眼间，宁氏又给三丫头找了门那么好的亲事，这不是打了老爷的脸么？最好老爷因为这件事和那宁氏又大吵一架，把那病殃殃的宁氏直接给呕死，宁氏的善哥儿那么小，懂得什么，这样宁氏那些陪嫁不就到了她手上了么？

　　念头闪过，赵姨娘走过去，玉手轻轻地揉着许老爷太阳穴，“要我说，老爷该拿出点丈夫气盖出来，震慑住太太，让太太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在作主。不然，她还当老爷您好拿捏呢。”

　　许老爷眉间果然就现出愠色：“夫为妻纲，她敢？”

　　赵姨娘眼转子一转，脑子飞快地转着：“所以依妾身所见，老爷应该好好地打压打压太太，让她知道您的厉害，吃到了教训，就不敢对老爷不恭敬了。”

　　许老爷却不像她想像的那样，被她怂勇几句就冲到宁氏那边去，而是拨开她的手，徐徐地说：“这事不急，等三丫头嫁过去再说。”

　　哼！看来老爷虽然对宁氏不满，可对于三丫头能嫁给程家，和安南伯府攀上亲家，是极满意的。

　　赵姨娘不敢再多说什么，怕许老爷怀疑她说那些话是挑拨离间，殷勤地唤过婆子摆碗筷服侍许老爷用膳。等许老爷歇了午响之后，她才抽空出来，问白兰：“高姨娘、林姨娘呢？这几天怎么没看见她俩的人影？”

　　现在许羡鱼身后有宁氏，她不敢惹，只好拿高、林两位姨娘出气。

　　白兰恭敬地回禀：“林姨娘这两天不舒服，高姨娘她……”说到高姨娘时，语气有些迟疑。

　　赵姨娘瞪了白兰一眼：“她怎么了？难道你还怕我治不了她？”简直是岂有此理，这府里的天还没变呢，这些下人就会看风向，以为她现在失势了，连个高姨娘都拿捏不了吗？

　　白兰身子一颤，抖着声音道：“奴婢不敢。高姨娘她这些天，天天往三小姐屋里跑。”

　　“哼。”赵姨娘冷哼一声。姓高的那个贱货，平时总是小心翼翼地奉承自己，现在看三丫头那边的势头好了，又赶不及地巴过去，看她怎么收拾她！

　　此时的高姨娘正将绣好的枕套送到翠阁轩。

　　许四娘说的没错，高姨娘的绣活确实出色，针脚细密。碧绿的荷叶、粉色的荷花、五色的鸳鸯，鲜亮得栩栩如生。

　　就这样她还谦逊道：“绣工不好，三小姐可别嫌弃。”

　　许羡鱼看她一双丹凤眼下面都是黑的，就知道她最近在赶功夫，忙劝道：“姨娘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要是眼睛熬坏了，四妹妹将来依靠谁，我又怎么过意得去？那些绣活，大不了我跟母亲说，请她在外面买就是了。”

　　“三小姐可千万别这么说。”高姨娘倒被她唬了一跳，“我知道太太对你好，可你不能侍宠生娇，要有点分寸才是。”又想她娘死得早，身边没个教导的大人，恐怕是不明白这些道理，自己这么说，她会不会心生不快？忙补了一句，“三小姐，这是我心里话，忠言逆耳。”

　　许羡鱼“嗯”了一声，倒也没生气。

　　高姨娘看她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心里暗暗着急，有心要以自己过来人的经验提点她几句。她现在纵使不明白，将来嫁过去之后也会知道自己是为了她好。

　　“三小姐，你比四娘不过大三岁，论年纪，我还是你长辈呢。就算你今天不高兴，我还是应该以长辈的身份对你说两句话。”高姨娘温声道，“你这次出嫁，夫家不是头婚，你日子过得难免比别人艰难些。你年纪小，夫家那边又有两房小妾，她们跟着姑爷的时间长，姑爷的脾性也比你了解，我怕你会让她们钻了空子……”

　　青梅端着茶壶进来继茶水，刚好听到高姨娘说：“……到时候，你得安排你身边的人侍寝，把男人的心给笼络住。我看，青梅这丫头就不错，跟了你几年，你对她的脾性也了解……”

　　青梅听到这里，羞得满脸通红，手一软，差点没抓稳茶壶。看到高姨娘和许羡鱼都望着自己，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放好，窘迫地续了茶水之后就匆匆忙忙地退出去了。

　　可心里是欢喜的，对高姨娘感激得不行，恨不得跪在她面前磕几个响头。

　　三小姐应该会听从高姨娘的建议吧？

　　青梅只觉得一颗心“嘭嘭嘭”跳得厉害，根本就静不下来。

　　青杏几个丫鬟看她面红耳赤的走出来，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围过来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慌乱地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借口回房去做针线了。

　　存了心事，手上的动作也极为缓慢。好不容易等高姨娘走了，她又回了许羡鱼房中。寻思着许羡鱼应该会把收通房的事跟自己说一声，谁知道她在许羡鱼面前晃了几次，许羡鱼都好像没看见似的。

　　她只得沮丧的回了房。

　　许羡鱼哪里注意到她，心里还回响着高姨娘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选通房，就要选个好拿捏的。”高姨娘暗示她，青梅性子软弱好摆弄，安排这种人做通房，就算是以后生出什么心思也好收拾。“三小姐，我跟你说这些话，可不是要害你，只是不想你走太太的老路。”

　　她并不期望能从婚事中得到什么，只是想找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嫁给程绍，不过是为了以后做跳板。因此，对高姨娘的话很不以为然。不过，高姨娘的出发点是好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当做是闲事听听。可是，当高姨娘提到宁氏的时候，她还是很八卦：“太太的老路？”

　　“是啊！别看我进许府的时间晚，对许府的事也知道得七七八八。”高姨娘淡淡地笑了，双眼没有焦距，似在沉思往事，“太太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嫁进许府时，倾尽家中的资产给太太做嫁妆。因此，许府里没人敢轻瞧她，连老爷都要看她脸色。没多久，太太就有了意少爷，嗯，也就是你大哥。太太因为是独女，家里如珠似宝地宠着，嫁到许府，头胎又生了个儿子，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因此，眼睛里更容不得沙子，老爷但凡瞧多婢女两眼，她就要发一通脾气……”

　　“……你想，老爷本来就看不惯太太的跋扈，太太再这么一闹，岂不是更加让老爷厌恶？没几年，夫妻感情就渐渐淡了。这时，老爷中了举人，春风得意。那时许老太爷还在世，见儿子那么争气，开心之下，就给他从外头买了个美婢。”

　　许羡鱼就知道了：“这个美婢就是现在的赵姨娘吧？”

　　“不错，你看赵姨娘美吧？她年轻时比现在还要美上几分，老爷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面对这样的美色，哪里会不动心？太太因此闹腾得厉害，老爷差点就休了她了。太太没办法，只好把自己身边一个叫蓉儿的丫头，给老爷收房。可蓉儿并不是赵姨娘的对手，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后来她有了身孕，可惜在生产时大出血死掉了，她留下的女儿也没活过一个月。”

　　许羡鱼眨眨眼睛，原来大姐出生没多久就去了，她还以为是出嫁了呢。

　　“太太眼看着形势不对，赶紧在外面又寻摸了一位歌女买回来，这才压住了赵姨娘的势头。这位歌女，就是你姨娘黄氏了。”

　　许羡鱼点点头，原来原身的亲娘，是宁氏和赵姨娘斗法的产物，怪不得赵姨娘与自己不对盘。可惜原身的亲娘道行不够高，最终红颜薄命，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高姨娘轻轻叹了叹气：“你姨娘性子淡泊，当然也不是赵姨娘的对手……”说到这里，她又有些踌躇，“也不能这么说，也许是因为赵姨娘入了老爷的眼，老爷处处维护她，所以她才能在府里横着走吧。”

　　其实仔细说来，赵姨娘的宅斗手段并不高超，要不是背后有许老爷撑腰，估计早就被宁氏找来牙婆卖掉了，哪里有现在的风光？

　　许羡鱼也同意高姨娘的观点：“说得不错。”

　　高姨娘看她眉眼精致，好似一枝碧水映着的梨花，说不出的清丽可人，但眉宇间还带着三分稚气，装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赞同自己的观点，煞是可笑。

　　忍住了笑意，高姨娘又道：“所以说，拉拢男人的心是最重要的，切不可像太太那样，只能靠陪嫁撑着体面。”

　　说得好像宁氏有多不堪、多可怜似的，有钱壮胆不好吗？

　　不过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像高姨娘这种以夫为天的女人，又怎么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