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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沙河 ...
(一)感冒
莫名的梦。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很轻很轻,要随着劲风冲上云霄;一会儿又很重很重,似乎要沉进深渊里。我不知道梦境是否意味着我的心境,但是初来人迹罕至的沙漠,嘴上尽是描述风景,心里却按捺不住思乡之情和对未知地域的一丝恐惧。前期的传奇将旅行的氛围渲染得有些类似于探险惊魂了,我隐约有些不安,觉得有什么要发生。然而睁开眼却永远是昏黄的沙漠,生命的禁地,枯涸的颜色。
不,此时睁开眼,是段真凑近的大脑袋。
“哇你干什么啊你!”我一巴掌呼开段真,猛地坐起来,裹好昨晚脱下放在床边的外套。段真开了床灯,裹着个被子在旅行箱里翻东西,一地都是衣服。我说我刚刚在梦里看见的光亮是什么,原以为是黎明之光和地狱之火呢。
“大姐,”段真转身看着我,抹了抹鼻子,说,“你昨晚是不是没关窗子。”
我抬眼看了一下窗子,不能啊,我分明记得窗帘都关上了,凭我那么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荒郊野外不关窗子睡觉呢。
“不可能。”我原先没在意,但段真一直裹着被子坐在我对面,直勾勾地看着我,就像是彻夜独守空房的深闺怨妇一般。我忍俊不禁,但听段真的声音有些哑,鼻音也很重,于是收敛了一些,问:“你怎么回事?连夜去换声带了?”
“换你妹。”段真的眼睛像鱼一样鼓出来,还带着血丝。“那你就是没关门。风进来了,我感冒了。”
“啥玩意儿?”我看着段真,惊讶道:“我记得从小到大你都不怎么生病啊,一般都是我跑医院比较勤呐,你咋就生病了?”说着,我便去烧开水。段真怕烧水声音吵醒我,一直忍着口渴,脸都被烧得又红又烫。
“那,你昨晚是不是出去过?”段真哑着声音,像看嫌疑犯一样看着我,她生病眼睛充血睁不太开,所以那一套表情还有些色眯眯,“我半夜觉得冷起了一次,去检查门窗,后来迷迷糊糊又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是不是?”
我观赏着段真的表情,突然痴痴地咧了咧嘴。记忆回到昨天深夜,我冒着严寒,与一个貌似花季少女的中年妇女一起在茫茫沙漠之上,浩瀚星海之下,畅谈高深的高中地理和地域信仰等话题,并因为谈话投缘而被赠福袋一枚。一切看起来如此机缘巧合又那么像电影桥段,不知后续我会不会和她展开一场知心知交却不能长相往来故抛离世俗奋不顾身开始一段辗转凄恻感情长跑的传世佳话……我常常调侃的一个同事,她的稿子一般都是这个思路,读者也还不少。
“喂,问你话呢,昨晚上是不是跑出去了,去干吗了?喝大了啊?断片儿了?”段真跑来我身边,拍拍我的脸。
“哎大哥,”我将段真的手放好,想着昨晚的事情,觉得非常梦幻,不由得摸了摸左胸口,感觉到福袋的确在里面静静地躺着。说:“我昨晚睡不着,下楼溜达了一圈。但是没一会儿就上来了。”
段真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暴走起来:“丫头,侬要死啊。在荒郊野外大沙漠里,半夜三更,侬一个人噢,喔哟真不得了,胆子也太大了……“
我牵住段真,让她省点力气。毕竟我是成年人了,干什么事情都有分寸。这危险不危险的,我也能凭本能和分析做出正确的选择。
段真似乎很懊恼:“客卿,我跟你讲,在老家,我不管你;既然你跟我一起出来了,无论在哪里,你都得跟我结伴而行,这是最基础的驴友法则。“
“好好好,”我把段真扶坐下,为她去倒水,将随身带的矿泉水倒进去冲成温水,将其与准备好的退热药一起递给段真,“下次我一定注意,和你一起。”
段真服下药后,我让她赶紧休息,她不肯。“我那么早起来干什么的,就是等你。”
“你不是生病口渴要煮开水吃药吗?”我惊讶道。这几天段真一直在连轴转,我总感觉她生病是因为累的,身体状态失衡了。
“那又有什么的,”段真说,“你别忘了我们在野外,野外有野外的生存法则。你知道——”段真故作神秘,凑近我,道:“沙漠的日出有多壮观吗?”
“现在几点?”
“我起来的时候是五点半,现在估计快六点了。”
“日出哪天不能看,非得你生病这天看嘛?”我担心段真的身体状况,心里打算早上到楼下去看看小卖部有没有卖红糖姜水什么的,给段真养几天,等好全了再做打算,反正我们不急。
“你也知道我这几天的状态,”段真努力睁着眼睛认真地对我说,“我那么早起,一天都疲于奔波。要是现在说倒下就倒下,身子可就赖了,谁还陪你看什么村镇游什么沙漠。我突然生个病大早上起来找药吃,倒是提醒了我趁天还没全亮还有日出要看。”
我看段真这么执着的样子,就像是生怕浪费一点点旅游的时间,心里不由地生出一丝心疼。上海贵家千金一个,有这样的毅力,不容易啊。
“去不去?”段真站起来,开始胡乱地披着衣服和围脖。她似乎晕乎乎的,步子有点不稳。
我凝视了她两秒,起身,帮她把外套穿好、围脖围得密不透风,抱了抱她,将热水递到她嘴边,说:“不舒服别逞强。这儿地平,天亮得快,咱得快点。”
(二)日出之前
天蒙蒙亮,那些裸露在夜幕之外的沙丘看着近在咫尺,我们却知道要亲临其下需要一段时间的跋涉。段真清早见老刘在楼下空地上端着水杯喝茶,便要了车钥匙。老刘说沙山上看日出位置好,于是段真一心想带我去沙山上看。她现在生着病,我真不放心让她开车。段真说感冒又不是什么大事情,这儿路还算平有没有人和建筑,沙山又远我又不会开车,想看到壮丽的日出就得听她话。看着段真早起落得红红的眼睛,我还是心里一动,准她开了。
我准备好一壶热水,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一直默默观察着段真的状态,瞄准了她脚下刹车的位置,她一有问题我就按她大腿逼她踩下去……即便这样做很傻很冒险。
段真看我一脸紧张,笑了笑,哑着嗓子说:“不要担心,我没关系,驾龄也不短了。”
我还是难免担忧,让她小心点开慢些。
“客卿,”段真发动了车子,缓缓驾驶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上,“我们从祖国东南来到西北大漠,避开敦煌直趋罗布泊,我们胆子不大吗?现在我们为了寻找日出最美的地方,亲自驾车驰骋沙漠戈壁,不疯狂吗?你人生中哪一次离自由如此之近?”
段真病中的嗓音虽然低沉沙哑,但仍然富有感染力和煽动力,但是可能正是因为缺了那么一点音调,我的忧心很快又占了上风。“你还是当心点,注意沙漠里还有些危险的东西的。什么沙尘暴啊,流沙啊,还有一些黎明出动的沙漠动物,毕竟现在天还没全亮。”
“什么动物?‘荒原狼’和秃鹫吗?”段真自顾自地开车,不是很在意。
“我最害怕的,还是天气方面的不可抗力,”我说,“说不定就碰上流沙之类的了。”
“昨天鸣子和王众讲的那些?探险队队长,掉到流沙里了,又活过来了那个啊?”段真转着方向盘,歪着头笑起来。
“自然的威力,不容小觑。”我认真道,“你别说我乌鸦嘴啊,我就是愿意把所有危险在行程前列出来,那样应急的时候至少不会毫无思想准备吓晕过去。”
“流沙,”段真也同样认真道,”跟电影里那些演的不一样的。没有那么可怕。人踩到流沙是会下沉,但沉到腰部就停止了,然而,随着下沉深度的增加,从上层经迁徙运动掉到下方底层的沙子和黏土逐渐聚合,创造出厚实的沉积层,使沙子的黏性快速增加,阻止了物体进一步下陷。掉进去后就是不太好出来,有同伴在还是可以获救的。“
“你确定?”我将信将疑地看着段真,她不是为了减轻我的担忧,编话哄我的吧?
“哎,客卿,这是科学研究成果,”段真无奈地看看我,笑道:“这么些年你一直忙于文字输出,摄入方面不是我说,真是做得一塌糊涂。这是常识吧,或者你又要说,这些只有对我来说是常识。”
“但昨天王众在车上说的时候,你也附和了呀?”
“场面话,他们说故事呢,我在一边挑什么刺。”
“段真,”我抱着胳膊斜眼看着后视镜里她红红的眼睛,“你这人很没意思。”
“我怎么没意思啦,”段真哑哑地笑了两嗓子,说,“我敢生着病在荒原上乱晃悠,敢独自驱车闯西北,湖我要游干涸的,日出要看大漠的,就连同伴我都要选最傻的,我没意思吗?我是敢辟蹊径。”
“哼哼。那你很棒。”我斜过头不再看段真。天已经快要亮了,黎明的曙光正在晕染着广袤的荒原,窗外的沙土由灰暗的色调变得柔暖,似乎下一瞬就将摇身变成人们理想的灿烂模样。
窗外的沙面开始轻微地褶皱,像浪一样一层一层叠来,光洁如缎面的沙漠开始飞沙走石。
“起风了。”
段真专心开着车并没有搭话,但皱起了眉头。
“段真,你还看得见路吗?”我担心道,看着车窗外到处都是飘飞的散沙,风急时沙砾撞到挡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前面的路已经越发不清晰,我回头看了看后窗,还能依稀看到罗布泊镇小白楼的轮廓,惊慌道:“这该不会是,沙尘暴吧?”
“不是沙尘暴,”段真将车停在原地,熄了油门,低声道:“不是气象灾害。”
我看向段真,她一连串减速、停车、熄油门,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外面能看清天的,再远一点的东西都还能看得见,云没有动,”段真看着车窗外,“沙尘暴,气象灾害,来的时候会变天,范围极其大。你看我们周边远一点的沙山,毫无动静,就是这块地儿动静大些。这个像是地质方面的问题。”
“什么问题啊?”我惊慌失措,看段真对这种现象并没有把握却仍然那么镇定,心里一阵一阵地发虚,甚至有些责怪段真为什么要大清早出来看日出、生病了还要开车、分明经验浅还不把老刘带着。
“哎。”段真竟然叹了一口气,并不理焦躁惊慌的我,而是将脸贴在玻璃上,看着窗外的地面。我在一旁干着急,也学着段真将脸贴在玻璃上向外看,希望能想到点什么能救我们逃离险境的方法,然而此刻入眼的都是逃荒般的沙尘,惊慌的颜色和骇人听闻的呼鸣声。我看着四周的沙山,似乎将我们包围了,视野里的沙阵也噼里啪啦地打着车身。
我在脑子里疯狂地搜索着地质灾害都有哪些,但是这种地方又不可能出现洪水泥石流,莫非是地震?但是总不能就我们这儿震,周围沙山都纹丝不动吧?就算在震源正上方也不是这种震法啊。那沙漠里还能有什么地质灾害?
“那段真,这……”我惊恐地看向段真,“这算不算是,流沙啊?”
段真看着我,不言不语足足有三秒。她的眼神很异样,但我不知道到底异样在哪里。我怕段真吓傻了,赶忙用手在她红红的眼睛前挥了一挥,段真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了一句:“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看着段真突然打开车门,猛地疾风灌入,她就那样跳了出去。
“段真,你干嘛!”我吼着想要阻止她在未知灾难中的傻瓜行为,但她却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陷到沙子里去,而是很正常地向车前走去。
她停下来用手挡风沙,极目向远处张望。我胆战心惊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聚精会神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转身向我招招手,让我下车。
我全身一紧,万分排斥。但看段真并没出什么事,于是心里一横,将围巾捂住口鼻,一推车门,先用脚尖试了试地下,觉得脚能踩实,碾出一个脚印窝子来,于是也跳下车。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这脚下不是吞人的流沙,吹得也不是飓风。这风威力没那么大,倒还算不上什么能把人吹得身形不稳的狂风。但就是这样的水平,把沙扬起来砸向车窗玻璃的声儿听起来也够恐怖了。
我向段真走去:“前面怎么了?”
随着风渐平静视野逐渐清晰,段真地看了看我,定定地说:“流沙。”
我顿时一惊,看了看自己脚下,好好地踩着呢,根本没有下陷的痕迹。
“瞎说什么呢?这算哪门子流沙,吓死人。”
“不是那种流沙,”段真解释道,用手指向远处,“是流动的沙河。”
“沙河?”我向段真手指的地方看过去。
风小了,似乎仅仅是为了我们即将见到的东西做个神秘预告一般。沙幕散开,前方依然是万里瀚海,并无绿洲景象。
但我顿时惊呆了。
(三)天明
目之所及处广袤无垠,地平线上露出了猩红的光芒。和着这刚刚崭露色泽的浩瀚沙漠,喷射出强烈的金光,染尽周遭云天,铺成绚烂霞光。每一块云上都散发出光芒,神圣纯然,似有天灵眷顾。
日出了。
沙漠露出了第一道颜色。沙漠是以暖色拥抱每一天的日出的。而那地平线隐隐在波动,定睛一看,是风卷起的沙浪,正一波一波涌来,如同肆意汪洋,壮观恢弘。这广袤沙浪与万里朝霞像是画家不小心的泼墨与刻意的渲染,于铺叠出暗沙之后,画风一转开始描绘抒情远天的色调。这一切都像是梦中的圣景,云色变幻诡谲,沙色越渐闪耀,而眼前沙浪由远及近又收束情感化成一条河流,波澜不惊地缓缓流淌着,从我们眼前绕过最近一处沙山,向未知的远方流淌去。
流淌的沙子,干涸的河流。
“这是什么东西?”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记得自己想要说什么。看了看段真,她好像也还没缓过神。
“流动的沙河,”好一会儿,段真缓缓道,“没想到这种沙漠奇观,能给我们碰到。”
我看了看段真,说:“能陷人吗?”
段真挑了挑眉,说:“它绕过你,你也绕过它,别往里跳就不陷你。”
我的目光继续被沙河吸引,喃喃自语道:“这是个什么原理,凭什么沙子能自己像河一样流出固定轨迹来,还不靠风带动……”
“这沙河,”段真道,“说白了就是河上面敷了一层沙。每年在地下河丰水期,也就是冰雪融水、冰川水量最大时,地下暗流通过岩层缺口喷涌到最表层的沙层之下,沙层密度小质量轻且分布均匀集中,地下暗流积攒到一定程度,聚集了一定的力度,便顶推着沙层按照原有流向和轨迹迁徙,形成了沙河。”
我惊奇地看向段真,正准备问“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段真抢先答道:“我那时候复习地理可是比你多花了不少功夫,那时候跟地里有关的科学研究报告、杂志报刊,什么不看?“
得,又给她扯回到看书那茬上了。我继续观赏着沙河的流向,它似乎一直蔓延到一座沙山那里,后半身被山体掩去了。
“它的尽头会是哪儿呢?”我喃喃自语道。
段真看了看我,手一挥:“走,上车。”
我和段真上车后,段真小心翼翼地开着车,隔着约十米的距离沿着沙河顺流而下。好在除了有些坡度之外,地还算平缓,只是车不太容易能在这样松散的沙地上疾驰。我们颠簸前行,就像回到了来罗布泊的途中,耳边还萦绕着鸣子和王众讲的传说。
我贴着车窗看这沙河缓缓流动,除了还是沙子的金黄色之外,越看它越像泥石流。泥石流,我清楚地记得高中地理选修课本上描述的是:因为暴雨、暴雪和其他自然灾害引发山体滑坡并携带大量泥沙以及石块的特殊洪流。沙漠里纵使有几率发生百年难遇的暴雨,沙子质软流动性强,雨浸入并不会将其携带流走,而是会像面团制作那样使沙子变得粘稠,流动性更差,连风都很难吹走,更别谈水力携带流动了。但如果真的像段真讲的那样,地下水通过地表岩层裂隙侵入沙层之下,带着整块沙地发生迁徙,那问题就在于——为什么地下水不能冲破松散均匀的沙层溅射出来,或是浸入沙层使其粘稠无法恢复流动性呢?
我们沿着沙河一直向前,无论行进多久,那远处的沙山就像永远触碰不到的蜃景。看山跑死马,是有道理的。
当段真把车终于开到一座沙丘前时,沙河依旧千回百转,躲躲藏藏,始终不见尾,不知是不是沙漠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
“时间还早,”段真停下车,捞了后座上的背包,对我说,“我刚刚在沙漠上看到了有发光的东西,好像是贝壳,我们下去走走。”
“为什么要带包?”
“水、摄影机、手机,”段真下了车,“当然要手机没什么用,这里几乎都没信号,咱们离镇子有段距离了。”
我带上包下车后,问段真:“你回来时还会记得车停哪儿吗?”
“这儿也就几座山,好找。况且我们又不走远。”
此时天已经全亮了,太阳在金黄的沙漠中显得很刺眼。我戴好帽子和防晒面纱,就像个大龄村妇。看段真戴上墨镜就万事俱备了,真后悔小时候没好好保护眼睛害得自己依赖眼镜。
段真指着前面闪闪发光的东西,说:“去那儿看看。”
我跟着段真一路小跑,只觉得在沙漠上跑步特别费力,一脚一个坑,一提脚就飞沙,鞋里不久就有许多沙子了。
段真捡起一块贝壳,说:”罗布泊原来也是水草丰茂万物生长的宝地,这些曾住民就是最好的见证。“
那块贝壳很小,在太阳的照射下亮闪闪的。
“往前走,前面还有好多。”段真向前走去。我抬眼看了看远处,更为密集的亮点闪烁着,就像沙漠中的星辰。
段真没有再捡贝壳。她从背包里掏出了摄像机,开始摄像。这一路上贝壳越来越多,且似乎定向性地往某个方向延伸。
“客卿,这些贝壳……”段真非常认真地拍着照。
“好像变多了。”我也奇怪,怎么会越往前走贝壳越多呢,且这些贝壳就是这样浮在黄沙之上,与有终日海水冲蚀的岸滩一般。我有一瞬也觉得,是不是这里在不久之前发了一次海啸洪水,或有什么鱼贩特意来倾倒大量鱼杂之类的,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越渐密集的贝壳图景呢?
“不仅是变多了,”段真收回了摄像机,仔细查看着每处半掩于沙土中的贝壳,“排列还变整齐了。”
我捡了几片贝壳,仔细看了看,它们在水里的时候应不是白色的,是出水后被风蚀、脱水日照后褪了色,有些明显能看出原色还是深色系的。它们越往前排列越整齐划一,下半部分插在沙里,上半部分暴露在日光下,皆是外侧朝前,内侧朝后,就像是一个很长的贝壳行军阵,眼前遥遥百米一直延伸入两座风蚀墙的入口,壮观无比。
“对,是的,这应该不是人为安排的吧?”我心里一阵惊疑,什么样的人会跑到这样偏僻的沙漠里来,神不知鬼不绝地搞这一套行为艺术?
段真看了看我,在原地四处打量地转了一圈,说:“恐怕……”
我惊讶地心脏狂跳:“不会吧?真是人搞出来的?”
“不,”段真定定道,“是鬼斧神工的大自然。”
“可这要怎么才能弄成这样啊?”暂且不管这什么排列规律,我实在想不通贝壳哪儿来的?这最近的罗布泊镇的饭店也卖不了贝类啊。
“之前我认为这些贝类是古罗布泊干涸后遗留下来的生物残骸,”段真说着说着激动地拍了拍脑袋,“果然人生病了就蠢了,脑子都烧瓦特了……这哪里是什么古海遗迹,这分明是地下河最近一次涨潮留下的流向轨迹!”
我惊讶地看着段真。
段真似乎有些气喘,她激动地看着我,说:“千百年前的贝壳?在沙漠里受风蚀暴晒,建筑都能被夷为平地,裸露在沙面的贝壳早该灰飞烟灭。若说能将这种水生生物带入沙漠的,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地下河与沙下暗流。这沙漠中的暗流时时改道,没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归往何方,更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携带着水生生物从地底喷涌而出,但有一样东西能够暗示暗流的喷涌轨迹,那便是——风。”
“风?”我看着段真红红的眼睛,她似乎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样精力四射且沉醉于自己的演讲。我明显感觉到病中的她有些体力不支了。我从背包里拿出水递给她,她只喝了一小口润了润稍干的嘴唇,又讲了起来。
“不仅是风,还得是劲风,能够吹薄暗流与地面间的沙层,使暗流能够突破出来。还记得刚刚那条沙河是怎么突然展现在我们跟前的吗?”
“劲风大作,沙砾俱起,”我说,“我那时候看到那阵势,还以为沙尘暴来了。这样看来,好像沙河的出现真与强风有关?”
“而且,你看前面的地貌。那儿!”段真手指的方向是两座风蚀墙隔离出的狭长廊型空间。风蚀墙顶部略向内闭合,构成了一个类似甬道的秘密场所。
“狭谷效应。”我说。我记得高中地理中我印象最深的词就是这个了。于是夏天乘凉时我总喜欢活学活用,迎风躲在两栋楼的间隙处。
“没错。通过那个地方吹来的风,哪怕不是狂风,由于空气质量不能大量堆积,于是加速流过峡谷,风速于是增大,地上,就有了它们——这些被暗流带到地面上,暗流退去后流沙瞬间淹埋缺口,沉积在沙层之上,后来又受同一风力摆弄而形成一致姿势的贝壳们。然而随着风力渐小,贝壳们开始零星分布,不再像狭管出口处那样规整。”段真跑来拉我,说:“走,到风蚀墙那里去看看,你会更吃惊的。“
依照她的原理,风蚀墙外的贝壳排列地如此整齐密集,风蚀墙内的贝壳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因为那个狭长区域缺少阳光,从外面看不到贝壳的反射光,我想要往里走一探究竟,但我扶段真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似乎很绵软了。
我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觉得并不热,又摸了摸她的脉搏,也很正常。但她的眼眶似乎越来越红了,眼白蔓延着血丝,很难受的样子。 “段真,你还好吗?要不然回去吧。”我让段真再喝一些水,不知道这是不是脱水的症状。
“别,都到这儿了。回去可得走一截呢,”段真说,“我没事的,可能昨晚受了凉又没休息好,多喝点水应该能行。”段真看我还愣着,拉了我一把,说:“别打退堂鼓啊,到前面看看再走不迟,碍不了几分钟。”
她的确是这种决不放弃眼前食的动物,这种时候越劝她越犟。我扶着段真往两座风蚀墙间的通道走去。段真叫我不要扶她,她没有关系。知道她好强的性格,我于是多往前走了几步,率先进入通道。这条通道大约长一百米,前头太阳光射进来,纵使这样,通道里的光线还是比完全暴露在沙漠里暗了些,不过白天的太阳光强烈,能够通过顶部的缝隙看到地面的情况。因高墙耸立、顶部略向内倾,所以通道内较为阴凉,发声也有回音。
“段真!”我回过头叫段真,她走得很慢,一边四处张望着两面的风蚀墙壁,一边看着地面,若有所思。
“段真,这个地方很奇怪,地面上一块贝壳都没有,沙子都很干净,甚至颗粒都要比外面的细腻一些。”
段真停了下来,从包里掏出摄影机,说:“是的,按我之前的推论,这里的贝壳应该更多,甚至姿势都应更为整齐,毕竟狭管之中的风力是最大的,风出狭管后力度才会减小。但是贝壳的分布却不合乎这个原理。而且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看向段真,她说:“你看岩壁。”
我打量着两边的风蚀墙壁,它们大约有五层楼那么高。岩层似乎纹理还较为清晰,因为我的眼睛适应度不是很好,在这种稍微暗一点的地方很难看清细微的东西。于是我从包里拿出平时备用的手电,照向岩壁。
"奇怪,那是什么东西?"我看到墙上从下往上每隔一段高度就会有一些土黄色的须状物呈延伸到墙体之外,就像是墙长了毛一般。我抬着头打着手电筒继续向前走。
段真停在原地,抬头仔细地凝视着岩壁,说:"我看过关于沙漠地区的文献,这些东西应该是枯死的植物,古时候边关将士在这里就地取材用沙土和芨芨草、芦苇、红柳枝混合夯筑,因地制宜起到城墙防护作用……呃?城墙?"
我回头看向段真,睁大眼睛道:"你是说,这两座岩壁,其实是古城墙?"
"我并不确定。但绝不可能是狂风将植物卷到土丘上,再堆积沙土,循环往复,做得如此规律,那沙漠里的风早就成精了,"段真向我走来,一把抓过我的手电筒,就像扫描仪一样将一面岩壁从下往上慢慢照射,走近用手抠了抠,表层的沙子因为沉积时间不长很松散,一下子就脱落下来,但是里面的成分却坚硬如岩石,"当年筑就这座城墙估计用了大量的水、沙、砂石混在一起做黏合剂,垫面用植物加固,使城墙致密不可破,城池也就固若金汤,这里所保护的百姓也就能不受兵燹之苦。"
"但这城墙为什么不是竖直的,而是拱状的,两面墙在一起看像形成了一个通道,而通道上还有裂缝。"
"这个现象不奇怪。雅丹岩本来就形状各异,有些景物就是鬼斧神工,是人的想象力赋予了它涵义,"段真的声音回荡在岩壁间,"而且说不定,这就是一个通道。"
我惊讶地看着段真;"不会吧,你是说,我们找到了一座古城,并且还正处于它的门洞之中?"
"有这个可能,"段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但又略显迟疑,似乎在思虑什么,"但这个地方离罗布泊镇又不远,研究人员怎么会没有发现,却找到了那么偏僻的楼兰、车师、精绝等地遗址呢……”
"我们先走出去,"我说扶着段真就往前走,"如果出了这个甬道,外面还有类似的建筑,看起来像遗址一样的,估计我们就走了大运喽,这连考古学家都没发现的旧城池,给我们两个小丫头碰到了,真是天大的……”
突然,我感到身子一陷,像踩空了一般,条件反射使我一下子将段真的胳膊牢牢钳住,但脚下吸力太大,我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及反应,随着我与段真的两声尖叫,我们俩同时向下坠去。
写了很久,为第五章做铺垫。从第五章开始,明线剧情就正式开始了,多个重要人物即将出现。
敬请期待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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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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