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夜（序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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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常羊山依然十分闷热。今天的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大雨。
溪边的师徒两人开始收拾渔具，趁着天色还稍亮准备返回山脚下的牛家村。村镇西边的草庐是师徒俩的家。到今天为止，师徒俩来到常羊山已经整整十年了。
“师父，”十四岁的小徒儿若水用手搭起凉棚，看了看天边，向师傅轻声说道，“师父，村里的阿牛哥说，村子边上的怒河里有妖怪呢，每到秋天雷雨的时候，都特别容易出没。他小时候就亲眼见过得。那时候是村里的崔老爷请来的法师作法，才把河里的妖怪给镇住。要是今天下大雨妖怪出来了，你一定要帮帮村子里的人。”
一个仙风道骨，头顶道髻，宽面阔口，穿着青色道袍，脚踏步履的中年人直起身，捋了捋长须。他就是徒弟口中的师父了。师父停止了收拾，直起身子看着自己的徒儿。徒儿大大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师父没有回答，反而开口问道：“若水，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那倒没有……”“你说师父的名号叫做什么？”“不知先生。村里的大人都笑话师父的名号，说你，说你是个糊涂鬼，人糊涂名字也糊涂。——不过我知道师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哼哼，人小鬼大。你拍我马屁也没有用。我叫自己不知，就是装傻不想多管闲事。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辩若讷；大巧若拙。当年我就是太聪明，太爱管闲事……”不知先生说到这里，蹲下身子，望着徒儿清秀瘦削的脸庞，用手抚着若水的肩头，“若水，你的心是好的。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我知道你这样，也是为了村子里的人。不过你听我说，这个世上没有妖怪，也没有鬼神，今晚你安心的睡吧。”
“不过师父，阿牛哥哥不会骗我的。大家都说阿牛哥最不会说谎。”
“呐，总之师父答应你，要是有怪物出来呢，师父一定赶跑它。你放心。不过你今晚要早早的睡，明天和师父去采药。啊，还有，你要答应师父下次不许和邻村的小孩打架了。”
“是他们先抢阿牛哥的烧饼的，你要是教我你的功夫，我也不会被打了……我答应你就是。”
“嗯，好，记住，利万物而不争。走吧，天快暗了……”
回家的路上远不平静。若水提着篓子里的鱼，走的十分轻快。但是不知先生却显得心事重重。他知道这个徒儿天赋异禀，若是没有看到什么或是感觉到什么，是不至于说出这番话的。“若水，你前天学的歌呢？唱给师父听听。”“你不是说不好听么？好啊，唱就唱，哼，哼……小小渔童江中游~~”
歌声十分清脆，但不知先生却没有心情去听心爱的徒儿唱歌。大风吹动树叶摩挲作响，但是无论如何也盖不住夜幕中鬼祟的声音。一定是有蠢物又蠢蠢欲动了。不知让若水唱歌，就是不想让他听到自己暗中催动咒语。
“杀鬼降魔咒！：天元太一，精司主兵，卫护世土，保合生精……驱鬼逐魔，急急如律令！”“吱吱”两声之后，树丛里就没有了嘈杂的声音。“希望只是些无害的小妖精。”不知先生心里想道。这十年来他没有一天不在担心。但是十年都平静的过去了，虽然也偶尔有些弱小的妖怪找找麻烦，但普通人是看不见妖怪的，这些小妖怪也不轻易招惹人类，毕竟自己也不甚强。这次也应该没有意外的。
“唱完了，师父，好听么？师父。师父！你在听吗？”
“听。师父听着呢……”
入夜，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但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来，若水，把这些药喝了，不然晚上咳嗽要加重了。”“不喝，我只是淋了些雨，咳嗽了两声，没事的。”“不行，快喝下去。你要是病了，谁帮我砍柴生火。”“不喝，不……”坳不过师父，若水还是喝了半碗药。他自幼父母双亡，师父是他最敬重的人，师父的话他是不敢不听的。但是耐不住药的苦味，他将药含了些在口里，趁师父一转身全吐了出去。这样喝进肚子里的药其实也只是小半碗。
没有多久他就昏昏睡去……
睡梦中，他又见到了自己的爹娘。只是他们死的时候自己太年幼了，父母的面貌已记不清。父母的死因也忘记了。梦中的父母拿着泼浪鼓正逗着自己玩……猛的一惊，若水醒了过来。他觉得胸口极闷。这十年中每年偶尔也有一两个雨夜，自己会有胸口疼痛的感觉，眼睛里也会出现幻像，但都远没有这次强烈。师父说这不过是风湿，每次都是喝些草药就没事了。想到这里，若水叫了声师父，但没有人回答。这么晚了还下着雨，师父能去哪里？难道真是怒河的妖怪出现了？！想到这里，若水挣扎着站了起来，拿起蓑衣向河边走去。
草庐本离渡口不远，若水没想太多，径直走向渡口。路上都是泥泞，但泥中似乎看得见师父的脚印。更为重要的是，他有一种感觉，师父就在前方，而且是正在和妖怪战斗着。师父总说这世上没有鬼神，但他相信师父是方外之人，肯定有些本领。从小到大，师父每天清晨都要练练拳脚功夫，阿牛哥说过，会拳脚功夫的，在京都都是将军。就在离这不远的邑阳城，会功夫的最差也是镖局的镖师。听说还有人在西边的帕楚克王国学过功夫，那里都是金发碧眼的人。师父想必也会法术吧？自己小时候在河里游泳遇险，模糊之中看到就是师父赶到河边，双掌一推，河水从中裂开一条缝，师父才把自己拉上岸。师父事后说那是气功，但既然阿牛哥说河里有妖怪，师父那就一定用的是法术……
正胡思乱想间，若水感到眼前一亮。天啊，一个红色的火球冲向天空，照得大地通红！他利索的爬进灌木丛中，瞪大眼睛一瞧，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身穿道衣的人面对面站在渡口上。其中一人赫然就是师父。
不知先生此刻正专注着眼前的敌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徒儿就在身后不远的草丛中。
“嘿嘿嘿嘿”一阵阴阳怪气的惨笑，听不出到底是在得意还是在呻吟，从穿着道袍的敌人身后传了出来，“你赤手空拳能接我我地狱炉火，看来你这个炼气士的修为倒还不错。”
“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不在河底老老实实的呆着，上岸来作什么？”
“上岸？嘿嘿嘿。”暗处的敌人从水里浮了上来，浑身黑漆漆的像裹在大氅里，身上还在向下淌着水。这个妖怪倒还看得出人形。只是一张脸太过惨白，浮肿的脸上显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黑袍人突然之间脸色一变，整个脸开始扭曲，变得狰狞！“我本来就该在岸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记不清了。自从被京都的七贤王驱逐，我们炼丹师的灵魂就得不到安息！临清会战，你们这些炼气士叛徒就该去死！”
一声怪叫，穿道袍的妖怪露出狰狞的脸孔向前冲来，如刺的十指眼看就要抓到不知先生的身上。在这关键时刻不知先生一声怒吼：“灵宝无量，炎池金刚，破地狱咒！”，单薄的身体霎时变成金刚一样粗壮，额上的青筋都迸了出来，身上泛出灵光。只见不知先生身形一矮，躲过了妖怪的十指，然后顺势挥拳向上一击，道袍妖怪应拳被击得四分五裂。一声嘭响之后，只见一颗黑珠子从半空坠落，在地上转了一转裂成了四份。
黑袍人大惊失色，转身拔腿就想逃，不知先生却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用一只手掌抵住了他的胸口，身上的衣袂尚自飘飘。“说，为什么选择今天出现？你们还有多少人？”“嘿嘿嘿，”黑袍人干笑起来，“炼丹师本来就不多了，还会有多少人像我一样躲在这幽黑的怒河河底？今夜星象大动，我本来只想出来吸些灵气。我保证，放了我，你会知道更多，不然你会后悔的。”
“……抱歉，我答应过他，绝对不让你们这些余孽留在世上。”
“我，我不是你最终的敌人！”黑袍人脸上的干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恐惧。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二十年前不会，今天也不会。”话音刚落，一阵灵光从不知先生手掌射出，黑袍人的身躯在灵光的照射下开始碎裂，剥落，最后随着一声脆响，只剩一张脸孔掉落在泥泞里。
“嘿嘿嘿嘿，你会后悔，因为两个小时前，我见到了……”随着“砰”的一声清脆的声音，不知先生将黑袍人的脸踩成稀烂，丑陋的脸孔在这世上彻底消失了。
若水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但他却没有忘记转身先于师父之前回到家里。不知先生察觉到悉悉索索的响声，向四周一望，看见若水瘦小的身影向家里的方向走去。他不觉眉头一皱，也随着若水大步向草庐走去。但是这次他大意了，因为隐藏在黑暗中发出声响的，不只是若水一个人……
不知先生离开之后，河畔的树丛中露出一只狼头。狼头伸出吐着白气的舌头，闪烁着红色的嗜血的眼睛……
ChadSton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雨夜（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