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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三十九】 ...

  •   狄仁杰一愣。
      谢先生玩味勾起嘴角,走到他身旁俯身捻起他一缕发丝,手指细细摩挲着,低头凑近他耳旁:“没听清楚吗?我说……我要你。”
      每一个字都带了些喑哑的情愫,顺着被捻弄的发丝,酥麻到了心底。
      狄仁杰反应过来后哂笑一声。
      “怎么,不信,还是不愿意”谢先生抬高那缕发丝轻嗅。
      狄仁杰面不改色,不着痕迹地推开他,跟人接触过密的感觉着实不适:“都是。”
      “啧,宗主大人这样我就很伤心了。”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要什么”
      谢先生抱臂瞧着狄仁杰,眼神却没有焦距,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勾了个意味不明的笑,神色似狠似寒。

      回到小筑时,已是月上中天。
      狄仁杰走前给李白留了信,说有事处理会晚归,因此倒也不慌。
      狄仁杰打开门,意外发现屋中并没有人,点了灯看见桌上有另一张字条:
      事急,暂回青丘,三日返,勿念。
      自己那张字条不见了,想来是李白已经看完,收起来了。
      前脚刚回小筑,后脚便下起了雪。
      狄仁杰关了窗户想着今日在此呆一晚明早再回戡宗。
      这一天内所经事情甚多,一沾床便困得不行。迷糊间往床另一边捞了两下却什么都没捞着,呼吸间却还残存着李白的气息,淡淡的眷恋泛上心头,竟比窗外悄悄落下的雪花还静谧三分,绵长七分。
      梦里是多年前冬天的一场雪,雪很大,染白了浮云山头。
      戡宗弟子发现了误闯浮云山的小狐狸,剑光符阵压下,小狐狸将死之时,却被阴阳师救下。
      “此妖尚幼,未为害也,上天仁德,且饶他一命罢。”
      小狐狸悄悄抬眼,乌黑的眸子里满是灵动和纯粹。
      像这初雪。
      突然场景一换,古老而森严的法阵,老人口中神秘庄重的咒语,血一样流淌蔓延的文字,和以生命献祭的阴谋……深渊跌落的水珠一滴一滴,愈发加快,直到变为血红色。
      心脏越跳越快,脑中似有东西要炸裂,铺天盖地的恐惧扼住呼吸。
      一道声音传入。
      “跟我做交易罢。”
      “我帮你制衡他。”
      “我要……”
      狄仁杰猛地惊醒。
      满头大汗,胸口剧烈起伏,忧虑、恐慌、痛苦、挣扎种种情绪密密麻麻地卷来,像是疯长的枯枝要把人活活绞死。血气止不住上涌,狄仁杰再撑不住,一侧身竟是往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无力靠在床头,狄仁杰惨笑一下,缓缓闭上双眼。

      此番回青丘,李白只存了取银钱的心思,并未想要多留。
      自阿贤走后,自己对青丘的情感便愈发复杂。
      一方面不喜,一方面又割舍不下,毕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都充满了熟悉和亲切,哪是说丢就能丢的。何况这些年自己励精图治,青丘众民也愈发爱戴自己,每次看着那些人殷切的目光,李白真是半点厌恶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轻叹了口气,取了东西转身就走。
      “李白……”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白转身一礼:“父王。”
      然后直起身来。
      狐王老了,腰背开始弯曲,眉目里也带着沧桑,逐渐没了当年铁血决断的气势。这些年青丘的事物基本都是李白在打理,他也渐渐插不上手。
      狐妖的寿命是要比人类长些,但也不过两三百年,他百多岁得子,苦心培养照料,又逢青丘衰弱期,竭力支撑,这辈子也算得操劳。李贤死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跟人说话甚至时不时走神。
      李白很多次见他,都是他一人坐在青丘一座小山上,抱着阿贤生前爱看的书,怔怔瞧着天边云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时风吹过,狐王的背影看着有些萧索。
      “父王有何吩咐”
      狐王静静看他,只觉得时间快的就像翻书页一般,还没来得及读清书页上的内容,却已一篇篇翻了过去。
      十多年足够改变一个人,李白的做派越来越像当年的阿贤,他终于变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但不知为何自己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有时看着李白抱臂靠站在树下望着远方,紫光流转的剑插在一边,秋叶簌簌落在他身上,狐王心里有种难言的沉闷。
      “没什么……你……近来天冷,记得添衣。”
      “嗯,”李白淡淡应下:“若无事,儿臣先告退了。”
      狐王张嘴还想说什么,终是无力挥了挥手:“退下吧。”
      李白行了一礼便退下,背后传来沉闷的咳嗽声,他顿了顿脚步,终是没有回头。
      狐王合拢手心里的血迹,看着李白越走越远,神情有几分恍惚。
      阿贤的死,终究是一道坎,这辈子,怕是再也跨不过去。

      李白确实说话算话,第三日便到了医馆,五千两一文不少地交给了扁鹊,扁鹊点着钱十分满意地归还了他的剑。
      “妲己怎样了?”
      “也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体质,几天下来,身上的伤竟然好的差不多了。”
      扁鹊带着李白去看了妲己,发现果真如他所说便也放下心来,临走时见谢先生不在还顺便问了句:“谢先生呢?”
      扁鹊嗤笑一声:“谁知道跑哪鬼混了。”

      出了医馆,正是正午,罕见的日光从云头泄出,颇为爽朗,连带着李白心情也好了几分。
      “我可不可以跟着你”妲己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问李白。
      李白皱眉。
      弄伤妲己是他不对,但一码归一码,该还的还清了就该一拍两散了。李白心地好不假,却也不是爱心胡乱泛滥之人,妲己这般做派在他看来就有几分得寸进尺的意味了。
      “不能。”李白转头便走。
      “我不知该去哪……”
      “回风月楼。”离开了三天,也不知道怀英还在不在小筑。
      “我不是那里的人。”
      “我给你些银钱,自己去其他地方罢。”当时走地匆忙,还没问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伤的那么重,也不知他治疗了没有。这么想着,李白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可我想见主人。”妲己停下脚步,低头红了眼眶。
      “我说过了,我跟你主人毫无关系,别再跟着我。”李白语气微冷,再不管身后的人。
      你身上明明就有主人的气息,就算不是主人,也一定跟他有关系!
      妲己一抹眼泪,不甘心地在后面小跑跟着。
      “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你走到什么时候,我就跟到什么时候!”
      李白有些头疼,劝不得说不得,对方又是个女流之辈,也不好怎么动手。眼看就要到小筑了,要让她这么一直跟下去,被怀英瞧见了指不定生出什么误会来。李白琢磨着心下一横,趁她不备反手一刀砍在脖颈处,妲己两眼一闭晕在李白怀里。
      李白叹口气,寻了个隐蔽安全的地方把她放置好了,留下了身上所有银钱给她。

      折腾了大半天,回到小筑时,已是傍晚。
      推门而入竟是在膳房里找到了人,狄仁杰站在菜板前切土豆,样子笨拙到可爱,只可惜了好好的土豆被切的长短不一,乱七八糟。
      李白站在门边忍不住笑出声。
      狄仁杰抬眼见李白,轻咳一声,放下手中菜刀竟是有几分尴尬:“回来了?”
      “嗯,刚回来的。”李白主动走过去,接下他手中的活:“帮我烧水。”
      “好。”
      狄仁杰虽在阴阳论道上是罕见的天才,处理宗门事务也是井井有条,但对这疱膳之理却是一窍不通。
      当初李白年少时,狄仁杰带他四处游历,吃食什么的都通通用钱摆平,极少自己动手,偶而有一两回两人宿在郊外抓来什么野味烤着吃,狄仁杰基本都手忙脚乱处理不来,最终还是交给李白搞定,那时李白便经常嘲笑他。
      后来认识了露娜,三人有时会在小筑里聚聚。别看露娜气质高华傲然,使剑帅气利落,却是个掌厨的好手,每逢饭点基本是露娜主厨,李白打下手,至于狄仁杰,一般都在后院打理一下花花草草。偶尔在膳房看看两人忙什么,多半会收到一唱一和的调侃,李白一本正经的扯淡加上露娜似有若无的腹黑往往搞得狄仁杰无言以对:
      “李白你说这菜是得好看成什么样,才会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招来”
      “啧,我瞧着神仙多半不是来看菜的,而是来看人的~”
      “奇了怪了,我们这小小膳房能有什么人让神仙侧目”
      “唉~都怪李某这张脸太好看。”
      “唉~都怪在下这气质太出尘。”
      李白/露娜:“神仙你说是不是?”
      狄仁杰:“……”
      回忆起以往的事,李白一不小心笑出声。
      狄仁杰抬眼看他,筷子敲他碗沿:“再笑下去你这饭可要凉了。”
      李白偏头看他:“怀英不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狄仁杰淡定挑菜面不改色:“不想。”
      李白:“……”
      “怀英,你上次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狄仁杰筷子一顿:“破一个阵法,大意了。”
      什么阵法会让戡宗宗主受这么严重的伤
      李白皱眉,却见狄仁杰一副不欲再言的表情,便什么都没问。
      “伤好了没”
      “差不多了。”
      狄仁杰有晚饭后看书的习惯,是以洗碗这种活就理所当然地丢给了李白。
      这林间小筑虽然不很大却也一应俱全,正厅、书房、膳房、卧房什么的都有。书房紧靠着后院,打开窗户便能看到院中满地落雪。一片纯白,美而寂寥。
      关了窗户,狄仁杰从书架上取了本书,《道德经》,正是自己最喜欢的书。
      当初李白年纪尚小时,自己曾给他讲过这本书。
      那时自己指着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问他听过没。
      李白一本正经说他听过。
      狄仁杰又问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吗。
      李白又说当然知道。
      狄仁杰让他说。
      于是李白一本正经道,天地没有仁心,把万物当狗,圣人没有仁心,把百姓当狗。
      狄仁杰难得乐了,给他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天地是没有仁爱的,也不会偏爱任何事物,任凭万物自然发展,就像对待刍狗一样。圣人也是没有偏爱的的,也同样像对待刍狗那样对待所有百姓,任凭百姓自作自息。
      狄仁杰沉默片刻,接着道:“因为没有偏爱,所以没有执念,没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也所以更接近于道。”
      那时自己对李白是什么心思,而现在又是什么心思。说好的不该偏爱却仍是成了偏爱,甚至去掉了偏字,以至于惹出后来这林林总总。
      预定好的一切都偏离了轨道,自己这局外人硬生生成了局中人。
      果真时过境迁,今非昔比,说不出到底是喜是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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