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惹相思》沈乔溪

7、第 7 章

　　傍晚时分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更显得秋意寒凉。我坐在明窗前望着窗外风雨中红枫，风一吹，便有红叶纷纷落下，凄凉又无助。

　　叹口气，不禁暗笑自己还有心情在这里伤春悲秋，打起精神迎接圣驾才是正事。

　　取了搭在炕边的白底墨荷披风，唤过紫玉随我去小厨房。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在这里，纵使你满腹经纶，也不过是皇上有兴致时，陪着风花雪月一番的工具。倒不如几道可口的佳肴，几件精致的绣品。更能让皇上时时想起，处处得见。

　　轩辕瑾却并未过来用晚膳，也未派人来告知。
　　我望着一桌的精致佳肴，并未有半份失落。自顾自吃的很是欢快。甚至也没想着派人去打探一下皇上今晚到底来或不来。

　　这厢我吃的痛快，却听见门口有揶揄之声。
　　“静姝真是个没心肝的。朕不来也不去问，自己倒是吃得开心。”

　　我一惊，一口清炒秋葵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到底想着父母自小循循教诲，不可浪费粮食。勉力咽下。起身迎驾。

　　轩辕瑾在门口解了披风，衣摆鞋子未见湿意，想是做了轿子过来的。
　　我上前见礼，接过他的披风亲自挂于衣架，并不假手他人。又牵了他的手引他坐到桌前。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下来，我自己未觉有异，在家时见父亲母亲之间便是如此。自觉夫妻之间当如是。

　　待轩辕瑾坐稳，我一边为他用新的餐具布菜，一边含笑请罪。
　　“原以为皇上政务繁忙，不得闲过来。又不敢派人前去询问，怕扰了皇上处理政务。嫔妾一顿饭事小，若扰了圣驾那罪过可就大了。横竖嫔妾的小厨房随时有火，皇上何时来，嫔妾给皇上做新鲜的。”

　　轩辕瑾看着我，嘴角有隐隐笑意，并不若之前的那种和绚，有些促狭，可那笑意却是到达了眉梢眼底。
　　“可朕在门外看了有一会儿，只觉得静姝自己很是开怀，胃口也甚好。看不出有多牵挂朕啊。”

　　我迎着轩辕瑾的眼神，笑的单纯无害。
　　“牵挂圣上就更得吃饱喝好，尽心的保养好自己。不然皇上来时，如何有力气侍候皇上。”
　　原本还想说几句看不见您就食不知味，不过是胡乱吃些罢了之类的肉麻话，但自己都觉得恶心，实在是说不出口。
　　轩辕瑾的笑意更深了些。
　　“嗯，有道理，那静姝就陪朕再多吃些，晚上才有力气好好侍寝。”

　　一屋子的奴才都憋笑憋到内伤。我更是脸红到脖子跟。
　　“皇上，嫔妾说的是侍候，不是侍寝。”

　　轩辕瑾嗯嗯啊啊的点头，一边自己开始大快朵颐。

　　我恨恨的在一旁坐下，也不再为他布菜，自顾自的继续吃。才不会为了赌气就不吃饭呢，身体是自己的。皇上的恩宠却是飘渺的。

　　用过饭，闲话了一会子，无非是询问我家中父母的生活日常。我答的小心又谨慎。生怕一个疏忽就害了父母亲。

　　沐浴后，两人都换上了寝衣，他要练字，我自然是给他磨墨。

　　见字识人，轩辕瑾的字极有风骨，出乎我意料的，竟是草书。原以为以他这滴水不漏，谨慎腹黑的性子，会喜欢行书或楷书。我一边磨墨，一边自己在心里默默掂量。

　　轩辕瑾写完一张，扭头问我，“静姝要不要练练笔？”
　　他都不问我是否会写字，也是，我们这样的门第，闺阁女子再不济也要背诵《女则》，多少都识得些字。

　　我原想安分一些，可看到他眼中的鼓励，不自觉的就执起了笔。不过是闺阁女子常见的簪花小楷，秀气端正。既不出挑也不丢人。

　　临的是李清照的《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轩辕瑾拿起来细细看了，“原来静姝你喜欢易安居士，不错，女词人中，易安的确是翘楚。”
　　又低头看我，“后宫嫔妃之中，静姝也是翘楚。”

　　我忙低下头做惶恐状。
　　“皇上太抬举嫔妾了。皇后娘娘端庄贤淑，高贵典雅。嫔妾与娘娘之间如尘埃对星辰，半分不及娘娘风采。莫说皇后娘娘，就是贤妃，丽妃几位娘娘也是嫔妾望尘莫及的，请皇上莫要再出此言。”

　　半晌都不见轩辕瑾再出声。我忍不住抬头看他，却见他望着窗子愣神。手里的宣纸被握的变了形，口中喃喃道，“皇后端庄贤淑，高贵典雅。”

　　我复又低下头，看来是帝后之间有了龃龉。这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嫔妃可以过问和了解的。我只做不知。沉默不语。

　　却听得轩辕瑾长叹一声，弃了那宣纸，牵了我的手往床边去。
　　“春宵一刻值千金，朕在静姝这里，提别人作甚。”

　　我被他拥进锦被，自有紫玉等放下床幔，安静退下。

　　今晚的轩辕瑾有些急切，不似昨晚那般温柔。我不知缘由，只柔顺承欢。

　　激情过后，他沉沉睡去。梦中仍然皱着眉头。我紧了紧身上的锦被。听着窗外的雨声，这雨若是一夜不停，明日只怕那枫叶要落光了。

　　看来皇后与皇上之间并不若坊间传闻的那般琴瑟在御。无非是权势罢了，如今外戚势力过大，必然会威胁到皇权。皇上如今依然不再是那个需要母舅家扶持的弱冠皇子了。他想要拥有更多的自由和权利，昔日的庇佑如今就成了绊脚石。

　　皇上如今如此宠爱笼络我，必然是想拉拢我的母家，将来成为扳倒护国将军夏凛冰，即皇后之父的中流砥柱。

　　想通这一节，我反倒放了心，至少目前，我是绝对安全的。没扳倒皇后母家之前，轩辕瑾是绝不会让我出事的。有了他的保护，即使一众妻妾对我的受宠恨得咬牙切齿，也绝不敢动我分毫。我且先自在过我的逍遥日子，待日后再慢慢为父亲与外祖家谋划。

　　第二日晨起，轩辕瑾已自去上朝。我由着奴婢洗漱装扮，收拾整齐了便去看院里的那颗红枫，果然，经过一夜的风雨，枫叶已剩的寥寥无几。如这后宫中失宠的妃嫔，苟延残喘的挂在枝头，让人看着就觉得满心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