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离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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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初春，连日的小雨刚歇，皇都洛京的街头又是人头攒动。新年未远，加之本朝第五位皇子诞生的消息正传遍大街小巷，皇城上下弥漫着一片祥和的气氛。
然而，望眼皇都以外。随着距离洛京越远，那种熙攘的繁华也渐渐消失，喧嚣的闹市声安静了下来，直至十余里外的稻西村，潮湿的泥地取代了整齐的青砖。原本该去劳务的村妇们却远远围着一户人家的栅栏外交头低语，向后来片刻未能看到的人解释道，
“刚才周县令家的公子又来了......”
“呀呀呀，这次怎么说？”旁听的人迫不及待打断。
说话者摇了摇头，“还能怎么说，唉，这次江秀才家的娃娃怕是躲不过去了，明天说是就要接进周家大门了！”
“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也难怪，好端端的一个男娃娃生成那样，怨不得人啊。”
被众人所围观的屋内，中药的苦味充斥这窗门紧闭的简陋，面容灰白的江秀才盖着两床破旧的棉被，躺在床上看着面前的不停啜泣的妻子和红着眼圈的儿子，眼一眨就留下了一行泪。
半响，泪迹已干涸，江父沙哑无力地开口，“洵儿，你走吧。”一向柔弱地江母闻言，猛地停了眼泪，大声道，“相公！怎能让洵儿去那周家当......当妾啊！”话毕，江母忍不住痛哭出声。
沉默片刻，江洵忍泪道“娘亲，爹爹不是这个意思，是要我......”他难言后面的话，接着说，“可如此，周雨文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便是死了也不会弃爹娘于不顾。”
“洵儿！怎能轻言及生死！咳、咳”江父的声音陡然拔高，接着戛然而止，剧烈的咳了起来，母子二人赶忙上前拍打递水，江洵握着父亲的手低声连连道，“不提了，爹爹莫急，再不提了。”
许久，江父方才平息下来，接着道，“洵儿，知子莫若父，我知道你一直自责自己样貌惹来是非，爹不是小题大做，而是知道我儿性烈，情急之处，当真能自行了断啊！”
江洵无言，江母抹泪哀声道“洵儿，这又怎么能怪你，若是那天我不叫你去镇上抓药又怎会被那周雨文盯上。洵儿莫要想不开，要错也是娘的错啊。”
“罢了，这怨不得你，要怪也是怪那周家小儿。”江父安慰道。又对江洵招了招手，示意他再靠近一点，直到能清晰看到江洵的脸。
江父深深的看着江洵，仿佛是最后一面般的，将儿子的面孔烙印在脑海，温声道，“洵儿，爹想好了，五里外的明昭寺乃是我朝第一寺，便是天家也是有去拜的，若是那里，想必周家小儿也不敢放肆。”
江洵一时怔怔道，“出家确是个法子，周雨文纵使知晓我的去处也不能来扰，只是......想来一时半会不能回家了。”
江母倒是大喜，“是啊，等那周雨文过阵子消了念头，洵儿再悄悄还俗回来不就可了，好啊！”
一时间原先屋内苦哀的气氛因着江母的喜悦一扫而空，江父也神情稍缓，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拉着江洵的手嘱咐，“洵儿，答应爹，不管怎样都要好好的活，实在受委屈时就想想还有爹娘在家等你。”
江洵看着年迈的父亲忧心忡忡的模样，郑重地点头道，“我答应爹，为了爹娘也会好好活着。”
江父终于放下心，“我儿重诺，爹放心了，马上和你娘收拾一下包袱，趁夜去吧。”
虽不是一去不回，但江洵总是心中隐隐不安，心不在焉地和江母收拾了行李，因着路途不远，便带了几文铜钱上路了。
临行前，江父看了看儿子，叹了口气，对江母说道，“ 将你的帷帽给洵儿带上吧。”江母了然，匆匆找来帷帽，给江洵戴上。
江父出身贫寒，虽几次未能中举，多年卧病在床，然仅剩的那点文人矜持，令他疾病所折磨时也不曾落泪，如今独子遭此大劫，远行避难，江父颓然坦言道，“为父无能，不能保全我儿，只好委屈你慎行、少言，如此才能平安。”
是夜，这座小村庄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村民们早已陷入了深眠。十余里外的洛京楼宇灯火通明，达官贵人沉溺于纸醉金迷。而这个寒冷的夜晚，却有一个少年一步步被迫离开纵使不够温暖但却挂念的家，独自远行。
黑暗中，江洵回头深深望着家门的方向，一阵寒风吹动江洵帷帽下垂的黑纱，隐隐看到有泪，终是落下。
这一别，何时才能再见？
明昭寺虽不远，然村中人想往那处去多是绕路镇上，此时已是正丑时，为了稳妥江洵还是选择从崎岖的山林直行至寺中。因着不能被人发现，江家未敢准备火把，江洵此刻便只好摘下帷帽，摸黑上路，幸而借着月光大致方向倒不会出错。
江洵于树林中艰难前行，心中隐隐着急，自己不是惯走山路之人，几次差点摔倒，单薄的布衣已被划破数道口子，脚也被磨的生疼，眼看天由黑转暗，江洵定了定神，再次加快了脚步。
却看那厢。想到明日那样的美人就要纳入自己房内，周雨文在大床上翻来覆去，兴奋地半夜也没睡着，又想象了一会同江洵□□的情形，多等一刻都变得难耐。天还没亮，周雨文就再也躺不住，喘着粗气跳下了床，喊来门口候着的小厮。
“你先去看看江家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赶快点！”小厮于瞌睡中惊醒，畏畏缩缩地应了声，赶忙向江家跑去......
江洵喘息着快步前行，已能隐隐看见明昭寺，终于送了一口气。然而还未放松一刻，忽闻后方隐隐传来人声，回头一看，江洵大惊失色，后方点点火把就在十余丈外了。竟是还未到卯时就已有人追来。
江洵屏住呼吸尽全力向前跑，幸而片刻明昭寺的大门就在眼前，他赶忙用力拍门，却未有人来开。江洵手拍得生疼，眼看那群仆役就要过来之时，门才终于开了一条缝，有人执灯阿弥陀佛了一声，“现下还未到上香的时辰......”江洵哪里还管的上这人说了什么，只一用力抵开了门，一个侧身便挤了进去。
那人怒声道“施主，你强闯我寺是为何意！”江洵忙出声解释，“这位大师，在下并非香客，是为出家剃度而来。”
话毕，那人却未立刻答话，江洵正疑惑，就被灯光凑近晃了眼，待他睁开眼，那人便已说态度转暖道，“ 贫僧乃本寺五弟子，施主梯度一事需经方丈同意，施主请随我来偏殿稍等，再过半个时辰方丈就该起了。”
江洵跟随这身着灰色僧服的“五弟子”来到偏殿，一坐下，方才慌忙中忘却的疼痛又涌了上来，江洵蹙眉忍耐。僧人看江洵神情问道， “施主可是哪里不适？”江洵回道 “只是磨了脚而已”话毕，殿内又安静下来。半响，僧人又问“施主年纪轻轻，如何要来出家？”江洵自然不好直言原因，只道是不耐世间烦扰。僧人见问不出什么便道告辞，向方丈禀告剃度一事去了。
约莫两盏茶的时间，一个穿着黄色僧衣的和尚缓步而来，两个灰衣僧人紧随其后，其中一个便是方才那僧人。江洵明白这便是方丈，连忙起身作揖，未能察觉到方丈看到他那一刻步伐几不可查的顿了一顿。
“施主不必多礼，老衲已听闻你欲入我佛门，请问施主怎么称呼，来自何地？”
“在下名为江洵，字月白，从五里外稻西村而来。”
方丈又问江洵为何要入空门，当着灰衣弟子的面江洵只得将刚才不耐世间烦扰的理由又重复了一遍，便有些紧张的等待下文。
方丈沉吟片刻道，“贫僧观施主年纪不大，应当还未加冠，一入佛门就再不能理尘世，施主不若先以月白居士为法号，带发修行两年，若还是佛心不改再剃度入我寺，可好？”
江洵听闻能想走就走，高兴还来不及哪可能不同意，自然称是。方丈交代身旁的五弟子江洵的入寺事宜，便让二人先行而去了。
直到江洵的身影渐渐淡出视野，方丈才收回目光。身旁的弟子忍不住道“方丈，我寺还从未有过男弟子带发修行，为何这江洵......”
方丈叹了一口气，“这样的红尘相，哪是我这小寺能容的下啊。”说着方丈摇着头走远了。徒留小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喃喃，“方丈果然是修行高深，连说的话都这么难懂。”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离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