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门严禁谈恋爱（穿书）》月神的野鬼

22、第 22 章

　　令叶夔没有想到的是，钟清拼尽全力拦着他去找那条龙，那条龙却主动找上了他。
　　青阳山上，他正在坐对着一扇山水的画屏冥想，殿外忽然有脚步声响起来，他走出门，看见了那个十二岁的少年。少年的眼睛像是古神树上所刻画的闪电之眼，幽幽闪闪的，仿佛有蓝色焰火闪烁不息。

　　叶夔道：“你找我？”
　　云玦应该没有想好要说什么，没说话。
　　叶夔问：“有事吗？”
　　“我听说你被清妙阁责罚了。”云玦立刻补充了一句，“弟子们都在传。”

　　叶夔没想到这条龙说话比自己还直接。照理说清妙阁发生的事情弟子们不该知道，可昨天妙妙真人大动肝火的时候甚至没屏退左右的人，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确实是大家都在传，可敢来这青阳山问的却只有你一个。叶夔心中在想，他是来做什么？
　　云玦问他：“你没事吧？”
　　叶夔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古怪，道：“没事。”

　　这件事发生太巧，不怪云玦不去联想，他刚一被人救了，叶夔就受到清妙阁责罚，且都在传是因为对大师兄不敬。钟清闭关二十年，地位远超众人之上，能与他谈得上有“过往交情”的人，指向的人本就不多，谁能比他的同门亲师弟更有资格谈交情这两个字？还有记忆中那个始终他觉得有些耳熟的名字。
　　如果是巧合，这一切似乎太过于巧合了些。
　　云玦并没有把心中这些话说出来，漆黑的眼睛看着叶夔，他不知道的是，叶夔此时心中十分警惕。

　　叶夔忽然有点理解了钟清的心境，当你面对一条龙，你会有种感觉，你面对的其实是一整个完全陌生且充满恐怖色彩的世界，你知道那张人类少年脸庞下隐藏着的是一头巨大的怪物，一旦苏醒就拥有了毁天灭地的力量，可他现在看上去又是如此的人畜无害，诡异与恐怖就是这一刻显现出来的。
　　在此之前从没有人见到过龙，没人想得到龙竟然长得和人一模一样，令人不得不惊叹于天地造物的奇妙。
　　这是个怪物，叶夔心中想，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云玦最终也没有把心中的疑问提出来，两人本来就不熟，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他只能先行离开，叶夔也没拦他。
　　眼看着云玦背身，叶夔抬手抱起长剑靠在长廊下，很习惯性的，他换了只手，正巧剑鞘侧过去撞上了一旁的廊柱，叮当一声清响。那原本正往前走的少年猛的一瞬间停住了脚步。叶夔在那一瞬间仿佛福如心至，他看着那少年僵硬的背影，忽然就想通了这少年为什么会来找自己。这人在找那个帮他的神秘人，它以为自己就是那个神秘人。两人都极有默契一般，一个没回头，一个没出声。云玦很快地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叶夔想，那这事有意思了。

　　此时的钟清还不知道他人在家中坐，噩耗很快天上来。
　　妙妙真人帮他换了新的伤药，叮嘱他坐着不要乱动，他自己转过身去将那块绣了小白云的粉色帕子洗干净了，晾在了一旁，又回过身来收拾着桌上药瓶之类的零零散散的东西。案上摆着一叠册子，最上一张半折着，隐约能够看出宫殿的构造，钟清多瞟了两眼，妙妙真人发现了，道：“这是瀚海藏宝阁的图纸。”
　　钟清翻了翻，忽然抬头看他道：“你要重建瀚海藏宝阁？”
　　妙妙真人收拾完毕后，在钟清面前坐下，道：“那毕竟是先祖留下的基业，如今的天衡虽说远不比当年，但有些东西还是要有，若是没了会被其他宗门给笑话的。”他抽出了那份图纸在桌上摊开，手指着其中的七大殿对着钟清道，“我打算先重建七大殿，至少给先祖一个交代。”
　　钟清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有点难得的尴尬，“其他的不重建了吗？”
　　妙妙真人略为难，他委婉地对着钟清说：“近年来天衡宗剩下的积蓄实在不多，这七十二大殿若是全都重建，花费可是不少呢。”
　　钟清道：“天衡很穷吗？”
　　妙妙真人立刻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曾听我师祖提起，当年天衡瀚海藏宝阁七十二大殿中堆满了法器宝珠，光华四射璀璨无比，天下修士纷纷慕名而来，拥在那山脚下都不敢大声说话。你看今日那紫微宗尊贵无比，也不过是天衡昨日的一半风光罢了。”他停了下，继续道：“可这世上啊，从来没有说什么东西是长盛不衰的。”
　　钟清道：“所以我们祖上阔过，现在确实很穷。”
　　妙妙真人沉默了片刻，“不要说‘穷’这个字，要说是‘时运未到’。”
　　那还是穷。
　　没想到穿了两个世界，始终不变的是脱贫致富的梦想，钟清心中叹了口气。妙妙真人低着头满怀期待地看着那两张图纸，手指在山上缓缓地移动着，他开始对着钟清描绘着自己想象中的新七大殿是如何宏伟壮阔。妙妙真人道：“我想过了，这七大殿就还是建在原来的地方，我到时命祝霜去山下找匠人修一修图纸，这新建的七大殿会比之前的稍微大一些，屋顶也也会更好看，到时候再购入一些法器置于其中，四壁呢缀上一些辟火琉璃珠，这样便再不怕火烧了。”
　　钟清能感觉到这个不停碎碎念的胖老头说话间对于天衡过去岁月的敬意，瀚海藏宝阁七十二大殿对于老一辈的天衡修士是真的是意义非凡，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终于低声说：“对不起啊。”
　　妙妙真人回头看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钟清为何忽然说对不起，说：“没事。”他很轻地笑了下，继续看手中的泛黄的图纸，“烧了便烧了吧，五百多年了，是该换新的了，那样见不得光的宫殿其实本就留不久的，有些过去的东西也不是说一两座房子能留住的，烧了我们再盖更好的就是了。”
　　钟清很久没说话，妙妙真人扭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凑过来对着他低声道：“你放心，过两日呢我便随便找个由头将那个叫云玦的弟子送下山去，你也不必与叶夔置气，由他去吧，他就那个稀奇古怪的性子，谁也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你犯不着和他闹。”
　　钟清的眼睛忽然就亮了。
　　妙妙真人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那弟子，你不必再管这些事，安心等两日就是了。”又说，“其实啊无论将来天衡有什么样的修士出世，你都不必担心，你一日是天衡大弟子，你永远是天衡大弟子，绝没有人可以撼动你的地位分毫。”
　　不得不说，那个瞬间钟清真情实感地被感动了，他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师叔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啊？说的什么傻话。”妙妙真人似乎觉得钟清这话问得可笑，他摇了下头，继续低头高兴地看手中的图纸，“让我们来看一看，这新修的瀚海藏宝阁还有没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钟清沉默了。

　　从今天起，他就是最坚定的反派角色，他是背刺主角的暗箭，是斩灭正义的邪恶奥义，他将永远追随反派的脚步，接过燃烧的旗帜，在黑夜中与群魔一起乱舞，额头被地狱之火烙上永恒之恶，他们的灵魂在狂风烈火中大声咆哮，熊熊燃烧，所向无敌，无尽黑夜召唤出新的追随者，他们的宗旨就是：今天杀死一个主角，明天再杀死一个主角，天天杀死一个主角，杀掉他们。

　　钟清忽然回过神来，妙妙真人正摊着图纸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钟清问道：“师叔，你打算如何赶走那个叫云玦的弟子？”
　　妙妙真人放下了手中的图纸，凑过去了一些，和钟清说了几句话，钟清拧着眉头定定地看着他，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干反派这行还是师叔你比较专业啊！他的眼睛雪亮一片，点了下头，“行！”
　　妙妙真人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道：“放心吧。好了，回云须峰去吧。”

　　等钟清离开清妙阁后，妙妙真人思考了会儿，叫人去将云霞道人请了过来。
　　云霞道人到的时候，妙妙真人正背对着他坐在殿中，两杯茶，一杯摆在一清道人的画像前，另一杯则是在他自己的手中，他正望着那画像上那鹤冠广袖的道人，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云霞真人问道：“你真要将那名弟子送下山去？”
　　“他根骨既废，留着也无用，你看他现在敢去杀钟清，谁知道留他在山上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钟清的伤显然不可能是自己做梦掐的，叶夔也不可能对钟清下手，这两只老狐狸早就一眼看穿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只是不说破而已。云霞真人道：“也是，他是最重要的。”他指的显然是钟清。
　　妙妙真人望着那画像上的人，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终于他回头道：“罢了，不说这些了，你去把唐皎叫过来吧。”
　　“叫他做什么？”
　　“向唐家借钱。”
　　“……又借？”
　　“嗯。”

　　不久，一身红衣的少年出现在清妙阁中，进门就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望着眼前的盯着他看的两位真人，原本一下又一下敲着手心的扇子慢慢地停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开口问道：“二位师叔，找我有事？”

　　或许说出去都没什么人信，天衡宗曾经一度真的很缺钱，弟子资质不好可以多收几批总有能看的，修炼遇到瓶颈多修修也就顺畅了，树敌太多那就拉几个能打的去守门，凡事都有解决办法，可缺钱这事真是他妈的无解啊！
　　你说搜刮当地百姓？按宗门惯例都是这么做，可问题是现在大家都很穷啊！人家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去别的地方搜刮？紫微宗天都府太元宗那都是有地盘的，你个穷鬼还去招惹人家这不是上门找死吗？
　　天衡宗曾经有多铺张浪费，后来就有多穷困潦倒，他们一度缺钱缺到什么份上呢？价值连城不外传的修炼秘籍今天便宜送！珍贵法器买二送一，这地这山你喜欢？你拿走！门中弟子就差拉个横幅对外宣传：心有多大梦想就有多大，只要你来天衡宗，拿上秘籍拿上剑，你就是道门明日的天才修士！只要十两！只要十两！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件事曾经一度改变了整个道门的生态，最后连紫微宗都看不下去了，出手帮了天衡一把，但紫微宗也不是你爹妈，救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眼见着这就是艘漏底的破船，紫微宗也很快甩手不管了，爱死不死吧。
　　此时唐皎登场。
　　天水唐家作为天下唯一能与四大宗门抗衡的道门世家，他们家的人对于自家小公子去天衡拜师曾经有一个非常恰当的比喻，精准扶贫。唐皎作为道门不世出的天才，顶着那个流传多年的神秘预言出世，那是连紫微宗都抢着求的天才少年修士，可谁让自家小公子是个一根筋，不管不顾非要去天衡。天衡自然如获至宝，原本在唐皎去之前，天衡宗卖山卖水卖地卖法器，唐皎去了之后，天衡宗终于停止了这种作死的行为。
　　唐皎，一个自带精准扶贫计划的少年天才修士，以一己之力拯救了即将破产倒闭的天衡宗，阻止了天衡弟子们卖身卖艺睡大街等人间惨剧的发生，至今仍在用万贯家财贴补天衡宗，这是一种怎样无私奉献的精神啊，像这种人我们一般就称呼他为：冤大头。
　　唐皎看着手里瀚海藏宝阁的图纸，听完了妙妙真人与云霞道人的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他反正什么也没记住，道：“你们还是列个单子吧。”
　　他话刚一说完，妙妙真人立刻将准备好的单子递了过去，唐皎明显顿了下，他伸手接过了那单子，扫了两眼，他低声道：“行吧。”他看向妙妙真人，“不过，我有个事想问你们。”
　　妙妙真人立刻亲切地说：“你问。”
　　“我想问，大师兄和那个新来的弟子究竟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