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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玄微宗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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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安夏以前不知道的事
薛羽怕苦。
自从险而又险地将薛羽捞回来一条命,安夏就差把他捧在手心里,放在手里怕摔了,放在嘴里怕化了,整天在后院捣鼓些灵花灵草,每天早晚给薛羽煎灵药喝。
草是好草,药是好药,但是煎出来的草药的味道——那就不敢恭维了。
而难办的是,薛羽尤其怕苦。
不管安夏怎么小心地滤去苦味,或是加些白糖红糖黑糖,薛羽都紧紧抿着嘴巴,十分抗拒地扭过头去,水盈盈的琉璃瞳给她一种他快哭了的错觉。
但是安夏再心软,也十分坚持。
于是每天,竹屋里就要上演这样的拉锯战——
“薛羽,喝药了。”
薛羽原本靠在窗边看书,闻声眉头狠狠一皱。
他将书册丢到桌子上,把头扭过去,一个哧溜躺到床上,将被子掀起来盖了。
安夏进屋正好看见他把自己埋起来,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走到床边重重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你现在已经不是个鬼了!好好吃药。”
薛羽露出半张脸,眨了眨眼睛,睫毛扑闪着,琉璃瞳里一片湿润的水色。
安夏看得按了按额角,也不理他,只把汤药放在嘴边吹了吹。
等到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她坐到床边要掀他被子:“起来,可以喝了。”
薛羽从被子里露出来半张脸,慢吞吞道:“师姐,太苦了。”
“不苦啊,你看。”安夏喝了一口药汤,轻轻抿了抿嘴巴:“知道你怕苦,今天我在里面掺了蜂蜜。”
她靠近薛羽,垂着眼睛看他,低声喊道:“……阿羽,听话。”
薛羽的眼睫颤了颤,抿着嘴扭过头去。
安夏放柔了声音:“羽羽,羽宝宝?乖乖吃药好不好。”
她从背后突然掏出一个小木偶,笑道:“你乖乖喝完,我就把这个小木人给你。”
薛羽扭头看去,就见安夏手里正抓着一个木偶,大概只有半个巴掌大小,整个却如同活的一般,连发丝都细致入微。木偶是个男童模样,个子小小,脸色板正,衣服连同发丝一起整整齐齐,仿佛一个小大人一样。
小人正目光直视着前方,嘴角轻抿,看着像很冷漠的样子,只是手却轻轻蜷着,攥着一方袍角,看起来拘谨又可爱。
薛羽的眼睛霎时间亮了下。
他长长的羽睫扇了下:“这是……”
“这是谁啊?”安夏凑近薛羽的耳朵,笑眯眯道:“这么可爱。”
薛羽定定地看着安夏,眼中突然漾开温柔笑意。
他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汤碗,脸上划过一丝决然,然后慢吞吞掀开被子,撑着手肘爬了起来。
有戏!
安夏眼睛一亮,将勺子送到他唇边,左手端着碗衬着,方便他喝药。
薛羽嘴巴挨近了些,只轻轻沾了一下勺沿,立刻蹙起了眉头:“烫。”
安夏额头一跳:这个傲娇鬼!
她暗暗磨了磨牙,收回勺子,作势要吹一吹。
然而,不待她沾上勺沿,薛羽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将药碗从她手上接过,放到了床边的桌上。
安夏眼睁睁地看着,问道:“你干什么?”
“太烫了,凉一会儿。”
薛羽放了碗,又重新侧过身来,歪头望了安夏一会儿,伸手去碰她的脸。
安夏下意识想往后躲,却被薛羽按住肩膀。
就见青年轻声朝着她吐气,凤眼连着语气都是湿润润的,仿佛浸在水里的琉璃。
“师姐别动,你嘴上有东西。”
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敢再动了。
青年的手指轻轻蹭上安夏的嘴唇,揩掉一滴棕黄色的药汁。汁水折射出一种盈盈的亮色,在白皙的手上格外显眼。
然后,在安夏蓦然睁大的桃花眼中,他将手指挨到自己唇边,珍而重之地舔了一下。
舔了……一下。
头顶似乎轰然一道巨雷砸下,安夏脑门一热,不由从凳子上猛地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
她那双桃花眼几乎被她给瞪圆了,完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夹杂着气恼和羞赧,眼角都气得轻颤起来,仿佛桃花瓣尾那一点桃色的春光无限。
薛羽眼里划过一丝笑意,随即歪了歪头,无辜道:“师姐,怎么了?我尝尝味道。”
“你你你……”
指向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昭示着主人剧烈的心理活动,仿佛随时会把桌子掀起来盖他头上。
薛羽迅速端正了神色,颔首道:“师姐没骗我,甜的。”
说完,他便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了。
不过两息,他轻咳了一声,将药碗翻过来给安夏看。黑乎乎的药汤已经没了,只剩一点汤底有气无力地在碗里摇晃。
哪怕再气他无状,眼看他几乎喉咙都不动地就把那药囫囵咽完了,安夏还是愣了一下。
安夏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和蹙起的眉头,小心翼翼问道:“真的……不苦吗?”
薛羽淡淡看了她一眼:“师姐说呢?”
安夏噎了一下。
青年半倚着床,头发散落开,鼻子却轻轻皱着,玉白的脸上莫名带了一丝委屈。
她有些心软,摸了摸他的头发,犹豫道:“要不然……要不然……”
薛羽扯住她的袖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他的鼻息扑在脸上,是那么鲜明的热度,仿佛清晰的脉搏。
安夏一狠心:“要不然以后就不喝了。”
“亲一下。”
安夏一呆:“哎?什么?”
青年一把将她扯过来,安夏歪了个趔趄,差点扑到薛羽身上。
一只手臂迅速环上她的腰肢,将她牢牢固定住,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颈。青年凑到安夏耳边,轻轻蹭着她的脸颊,语气无限柔软:“师姐亲一下,就不苦了。”
“你的药,我愿意喝一辈子。”
(二)薛羽以前不知道的事
安夏手笨。
薛羽受重伤之后,行动不便了很长一段时间,因此,两个人找了宜居的地方住下之后的很久,都是安夏给薛羽梳头发。
然而,任谁也想不到,一手紫灵剑舞得器动四方的玄微宗大师姐,竟奈何不了薛羽的一头青丝。
这天,安夏一早起来很有兴致,虽然薛羽已经好了大半,仍要给薛羽梳头发。
她捣鼓了半天,给青年挽了个松松散散的髻,然后寻空扎了个簪子,很有信心地放开了手。
“啪——”
安夏:……
她看着地上摔碎的玉簪,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那根簪子是自己的手插上去的。
明明已经成功了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是不行?
薛羽抚了抚额:“师姐,我来吧。”
安夏瞅了他一眼,讪讪嗯了一声,抱着毛团上一边玩耍去了。
她一边逗着毛团,一边用余光瞄着薛羽。
青年的头发极黑,散落下来的时候仿佛一片黑瀑,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白皙的额头被散发盖住,他随意将长发抓到一起,修长的手指几番翻转,头发就被整整齐齐地束住了。
他的侧脸在晨光下泛起柔色,凤眼映着微光,仿佛淡棕色的琉璃,回眸间连眉间朱砂似乎都鲜活起来,仿佛一朵盛开的红莲。
安夏对着这张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脸,还是忍不住看得微微呆住。
直到怀里的毛团抗议地甩了甩尾巴,她这才回神,嘀咕了一句:“臭小子。”
“师姐,你说谁臭小子?”
身边突然洒下一片阴影,耳边一股温热的气息,安夏莫名惊了一下,抬头瞪了薛羽一眼,坏心眼儿地拍了拍他的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说你呢,臭小子。”
薛羽站直身子,有些恼怒地捂住玉冠,垂眼看着眼前翘着嘴唇欢笑的安夏,咬牙强调道:“我已经二十岁了,师姐。”
安夏“哈哈”两声,低头挠毛团的脖子:“知道啦,阿羽二十岁了。”
薛羽静静望着她的侧脸,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吗,师姐,时间是永远只会向前的,不会向后。每经过一个漫长的时间,世界都会归于混沌,然后就像它上一次刚开始的那样,将所有的历史重演一次,一遍又一遍。”
安夏抬头看他,心想这怎么像讲睡前故事一样。
她眨了眨眼睛,笑着问道:“所以呢?”
“所以……”薛羽顿了顿,低头按住安夏的肩膀,在浅色饱满的唇上轻轻琢了一下,贴着她的脸颊轻声道:“所以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
毛团被挤得不行,嗷呜了一声,落地跑走了。
“嗯?”
“所以我比你大。”
安夏嗤地一下笑出声,把薛羽推开,笑得打颤。
她看着青年不悦的神色,红扑扑的脸忍着笑意,伸手去摸他的头,柔声哄道:“乖,我知道你大了哈。”
薛羽气恼地瞪视她,还是没舍得把她的手拍开。
算了,随她吧。
他曾经只剩一丁点残魂,苟活在鬼头玉中千万年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青年定定望了安夏半晌,安夏收了笑,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阿羽,你怎么了?”
薛羽蓦然绽开一个笑容。
“师姐,”他低声开口,声音中含着浓浓的不明意味:“你怎么知道我大?”
安夏被他问得一愣,莫名地呆呆看着他。
半晌,她突然反应过来,双颊爆红,不由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一下,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臭小子!”
她心里想起一事,突然开始打鼓。他他他……他知道自己前天偷看他洗澡的事了?
薛羽知道不知道另作一说,但是现在的薛羽,却是明显不打算放过安夏。
他将眼前的人突然横抱起,放到内屋的床上,然后牢牢按住她的手腕,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凤眼微挑:“臭小子,嗯?”
“不不不,阿羽,阿羽,好阿羽,你快放我起来,毛团饿了。”
青年慢慢俯身在她耳边,咬着她的耳朵哼笑,声音黏糊糊的:“毛团重要,还是我重要?”
安夏正义凛然,在他脸上啵了一口:“说什么呢,当然是你重要!”
“那师姐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我不……”
“别……”
“嗯……好吧……”
没人管的毛团慢吞吞趴到窗边,伸了个懒腰。微风从外面吹过来,带着淡淡的的花香。
春光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匕击碎了鬼头玉,也将薛羽的半鬼之身诛灭。
后来,安夏在系统的帮助下将灵鼎融入薛羽的丹田,成为人造内丹,能够吸取和凝聚灵气。
再后来,他们在浮云境中幸福地生活,走遍了大大小小七百多个幻境。
二百年后,两人执手相视而死。
终身无子,半生安乐。
玄微宗大师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