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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音乐和远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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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婷跟林芮说过,自己每换一个男朋友,就会后悔当初太早把自己的童贞交出去。
但是林芮不是。
当杨嘉诺的骄傲在家人的世俗面前溃不成军的是时候,林芮恰恰想要把最好的给他。
这是她义无反顾想要爱他的决心。
那是圣诞节的第二天,在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旅馆里,杨嘉诺紧紧地抱着她一直颤抖的身体,不停吻她。
离2005年还有5天,宇宙万物将要迎来新一轮的四季交替。而林芮,经历了一个女孩成为一个女人的蜕变。
那种撕心的痛留在她的身体里,和一个叫杨嘉诺的男人一起,变成回忆的魂。
也许爱杨嘉诺已经耗尽了林芮所有的深情,从他以后,再无依恋。
所以,林芮从没后悔过自己当初的决定。
接下来的几个月,杨嘉诺的赛事一路绿灯,顺利进入前十强。
梦想越来越近的时候,爱情也得到了很好的滋养。
林芮甚至开始讨厌寒假的存在,而寒假里还有一个不得不回家的理由,叫春节。
中国的春节不是一个让爱团圆的日子吗?为什么林芮却要忍受分离的煎熬。
后来的晋级赛越来越艰难,林芮真的成了端茶递水的小媳妇,却收获满满的快乐。
但是梦想终究是梦想,它如果唾手可得,又岂能导演出千千万万励志的凯歌。
在八进七比赛前,杨嘉诺的嗓子因为没有得到休息而变得特别沙哑,终于在比赛现场出现破音的失误。
“没事的。就是一点失误,你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
林芮抱着诅丧的杨嘉诺,满是心疼。
“输了就是输了,一切借口都是惘然。”
“我们明年再来。我会一直陪着你。”
杨嘉诺深深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他又开始了酒吧唱歌的日子。
在离杨嘉诺毕业还有三个月的时候,林芮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喂,是林芮吗?”声音带着很深的疲惫。
“是的,你是哪位?”
“我是杨嘉诺的妈妈。”
林芮和杨嘉诺的妈妈有过一面之缘,却未对她有过深刻的印象。
“您好,阿姨。不好意思,我没听出您的声音。”
“不要紧的。”
停顿了几秒之后,“我现在在你们学校,能跟你见一面吗?”
挂完电话,林芮匆忙从图书馆出来。杨嘉诺的妈妈就坐在图书馆门前的石凳上。
林芮捋了捋内心不安的情绪,大步走了过去。
“阿姨,您好。我是林芮。”
杨妈妈很认真地看着她,眼睛里面满是慈爱。
“这闺女长得真好。”她亲昵地拉起林芮的手。
林芮轻轻在心里舒了口气,然后坐下。
”阿姨是来找杨嘉诺的吗”
“不是,我来找你。”
“找我?”
虽然有点犹豫,但是杨妈妈最后还是说明了了来意——她希望林芮能劝杨嘉诺找一份工作。
“杨嘉诺从小没有爸爸,你知道吧?”
“我知道。”这是林芮很心疼他的原因之一。
“我和他哥哥一直很疼爱他。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但是他要的东西,我们从来都愿意满足他。”
“他哥哥早早就担起这个家,连上学的机会都放弃了。”
叙述时断时续,却改变不了它忧伤的本质。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哥有了老婆孩子,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林芮只是点头,但是心里却理解不了这种微妙的家庭关系。
“这几年嘉诺虽然自己打工赚钱,但也要他哥帮助部分学费。他嫂子早就满腹怨言。眼见终于要毕业了,他却不愿意踏踏实实找份工作。……他哥真的很难。”
杨妈妈开始哽咽。
林芮不知所措地反握住她的手,心口堵得死死的,说不出半句话。
“他嫂子这样天天闹,迟早把家给折腾散了。你帮阿姨劝劝嘉诺行吗?”
“阿姨,我知道,但是……”
生活里的艰辛有千千万万种,而林芮却从未真正体会过。
在她心里,梦想和快乐应该是第一位的,如果找工作让杨嘉诺失去快乐,她又于心何忍。
“你帮阿姨劝劝他好吗。”
面前的人有一份和年纪不符的苍老,生活的灰暗面让她身上充满了颓败的气息。
林芮心生怜悯,终于点下千斤重的头。
晚上见到杨嘉诺的时候,林芮在无数次的欲言又止后只是久久地抱着他。
“怎么啦?“
林芮摇摇头。
“没事,只是怕你太累。”
“唱歌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会累人的事情。”
林芮更难过。
“不要这样,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林芮点点头,那个白天应允的陈诺,终于变成无法诉说的心事,深深地埋在心的方寸空间里。
但是,有些事情往往都是在无休无止的纠结和矛盾中,忽然就有了既定的结果。
周天的晚上,回了趟家的杨嘉诺找到林芮,跟她说,“我可能要开始找工作。”
林芮无法知晓那个小小的杂乱的家里发生过怎样的拉扯,她只看见杨嘉诺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消极和无奈。
“嗯。”
林芮回答地太快。杨嘉诺惊讶地抬起头。
“不是,我也觉得你可以一边唱歌一边找工作。”
此时是人间的四月天,林芮却觉得,她的心里只住着夏的煎熬、秋的落寞、冬的萧条。
杨嘉诺真的开始了为面试而奔波的日子。但是大企业的校招已过,零零碎碎的小单位却在千千万万的毕业大军里挑肥拣瘦,都想捡条漏网大鱼。
杨嘉诺日渐消沉,身上的光环也不复存在。
终于有一天,林芮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爸爸。”
“芮芮。”
杨父满心惊喜,女儿这几年跟他很疏离,主动给他打电话还是第一次。
“爸爸,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可以呀,只要爸爸能做到的,一定给你办成。”
“杨嘉诺他找工作不顺。你有没有老战友在这边……”
十几秒的沉默过后。杨父终于开口,“小杨这小伙子爸爸喜欢。这样吧,你陈叔叔在S市的公交系统说得上话,我问问他。”
“谢谢爸爸。”林芮掩盖不住内心的欢喜,“但是这个事情你不要告诉妈妈,可以吗?”
“可以可以,这是我和芮芮的秘密,不和你妈妈说。”
电话那头的人有种受宠若惊的兴奋,挂完电话的林芮却满怀心酸。
我们总是在跌跌撞撞的成长中用尽全力去爱和恨,天真地以为自己的感情泾渭分明,而结果往往会发现,爱和恨是相生相灭的。就是因为有着太深的爱才会去恨。
和父亲终于对上话后,这几年来一直缠绕在林芮心头的结终于有点松动了。
原来,试着去原谅一个爱的人比恨要简单得多。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芮试探着问,“要不你把简历也发给我一份,我帮你投。”
杨嘉诺抬头,林芮又慌忙解释,“我时间比较多。”
“好。”他终于首肯,林芮松了一口气。
一个星期后,杨嘉诺接到市公交集团的电话,让他去找人资部的刘小姐。
杨嘉诺记得自己并未给这家公司投递过简历,而所谓的面试,却只是走个过场。
对方让他填了几个表,随便聊了几句,然后告诉他下周来上班。
公交集团是S市数一数二的大国企,很多对口专业的应届毕业生挤破头皮都进不去。而杨嘉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录取了。
他想起一周前林芮跟他要简历时的紧张,心里了然。
“公交集团通知我下周去上班。”
“真的,你愿意去吗?”
林芮竟然不敢看他。
“愿意”
她笨拙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那莫须有的骄傲,让杨嘉诺满怀愧疚和感动。
“林芮,谢谢你。”他说完,低下头吻住那张急忙想要解释的嘴。
杨嘉诺去上班的第一天,大略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杨母给林芮打了电话,千恩万谢地感念林芮的父亲。
但是一个月还没过去,林芮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杨嘉诺最后的工作岗位是调度专员,简单地说就是负责安排出勤车辆的班次和乘务人员的轮班调岗。
林芮很难想象杨嘉诺在充满汽油味的车间里,和乘务大叔大婶们协调工作的样子。
她只感到,杨嘉诺越来越不快乐,而机油味也弥漫在他身体周围。
杨嘉诺总是苦笑着对她说,生活总是有失必有得的,所谓的得,就是他大嫂终于隔三叉五打电话叫他回去吃饭。
杨嘉诺领到第一月工资的时候,本想带林芮去吃她爱吃的寿司。
结果电话又进来了,大嫂的百般殷情最终还是推脱不掉。
第二天见到林芮的时候,他笑得很无力。
“我又身无分文了。”
“为什么?”
“因为家里两个小孩需要报辅导班。”
“那你领了酒吧的工资再请我。”
“好。“
当林芮满怀期待地等待杨嘉诺兑现承诺的时候,一场来不及告别的分离却不知不觉地酝酿着。
杨嘉诺失踪了。
林芮收到一条短信,“为什么生活只有苟且,而我只想要音乐和远方。”
林芮打电话过去已经关机。
这时爸爸给林芮打了电话,说杨嘉诺在公交集团发生些不愉快。
大概经过是这样,有两个脾气火爆的司机因为接班的问题吵了起来,杨嘉诺进行沟通协调,最后两个人倒打一耙,一起责难杨嘉诺调度工作没做好。
最后演变成肢体对抗。
一边是两位十几年驾龄的老员工,一边是一个毛发还没长齐的新生蛋子。为了避免给自己惹麻烦,不问缘由的调度组长当场就做出开除杨嘉诺的处理。
张雷最后一次见到杨嘉诺是在宿舍门口,他跟林芮说,杨嘉诺背着吉他和背包,满脸淤青,有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
林芮站在满树的紫薇花下,哭得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