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黛楠

16、军训（下）

　　军训的日期是从九月十三日到九月三十日迎接国庆长假，十几天的训练倏忽而过，明天就要迎接检阅了。这天的训练感觉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淡淡惆怅着离别，就连一直像太阳般温暖着我们的陈排都有点伤感。下午训练很早就结束了，陈排和吴大帅组织我们坐在一起，跟我们说，“来，我们再说说话。”
　　早上的时候下了两道雨，天空一直阴沉沉的，刚来武汉的我很难想象九月的武汉会有温度这么低的天气。吴大帅还是那身训练的时候穿的教官服，陈排已经换了私服，他穿着一件看着就很温暖柔软的浅灰色卫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他俩直接往地上一坐，环顾一周说：“大家最后再唱一次军歌吧。”
　　那天下午我们唱了所有学会的没学会的军歌，会唱的就好好唱，不会唱的就扯着嗓子吼，那是五音不全的我第一次大声唱歌，我从来没有想过，跟着这些同学，在陈排和吴大帅的带领下，我竟然也会这么大声地唱歌。
　　从《团结就是力量》开始唱，唱了《军中绿花》、《咱当兵的人》、《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和《我和我的祖国》，还有两首我们不会唱的歌，就听着陈排和吴大帅给我们唱，我们跟着哼哼。最后陈排说：“让我们再唱一次《一二三四歌》吧。”有几个多愁善感的姑娘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哭，哽着嗓子一起唱：“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
　　唱完了之后有很长时间的沉默，陈排终于开口：“同学们，我今年大四，这是我第二次给新生军训，可能因为今年不是跟着学长而是自己决定你们训练的进程，感觉跟你们的感情格外深。你们每个人都像我的妹妹一样，又乖又闹，让人觉得又亲又烦。”说到这他笑了一下，露出他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又沉默了一下，说：“今天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大家都兴奋地鼓掌，之前我们虽然知道陈排唱歌好听，但是每次起哄要他开口他都能找到借口遛掉，他从来没让我们完整地听过他唱一首歌，最多是吴大帅在唱的时候他在旁边跟着哼两句。但是今天一直以来不好意思给我们唱歌的陈排竟然偷偷准备了一首歌！我坐在地上低着头默默地想，可能陈排也希望给我们的军训留点值得让人牢牢记住的回忆。
　　他唱的是张震岳的《再见》，一开口就让人惊艳，我们都不知道原来他唱歌那么好听。唱到中间他停了一下，似乎也有点唱不下去，然后我们就给他鼓掌，几个姑娘一边鼓掌一边哭，搞得好像陈排要跟她们分手一样。停顿了几秒，陈排继续把这首歌唱完，我知道，他这是在跟我们道别。我想陈排以后如果谈了恋爱肯定会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男朋友，对我们这些咋咋呼呼的学妹，只是短短十几天的情谊，他都能好好的用一首歌来跟我们道别，如果是对自己的女朋友，还不知道会体贴成什么样子。可能是周围的女生哭得太用力感染到了我，可能是我想到离别心里觉得酸涩，我也哭了。我哭得向来没有声音，只有眼泪流出来，我擦干净它又锲而不舍地流出来，我再擦干净，深呼吸，就没再哭了。我们就这样，在陈排的歌声中哭哭笑笑，跟陪伴教导了我们十几天的教官告别。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再也见不到你/宁愿我要离开/熟悉的地方的你/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我不能答应你/我是否会再回来/不回头/不回头地走下去……”
　　第二天依然是个阴天，湿漉漉的空气黏在身上让人觉得不舒服。在这种天气里检阅，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隐藏的火。检阅就是每个学院的新生都组成一个方阵，沿着操场走一圈，看台上会有领导和评委给我们打分，最后会有四个奖，具体四个奖的名称我有点忘了，因为当时想的是一共十六个学院，我们文法能不能拿到一个安慰奖都不知道，把奖项记得那么劳有什么用呢？
　　因为是每个学院的新生组成一个方阵，所以我们在训练六七天后男女生就合起来一起训练了，每次男生都被训练他们的马教官骂，觉得相比于女生的整齐划一，一群东倒西歪的男生简直给他丢脸。统一训练之后就是三个教官一起训练我们，陈排和吴大帅我们已经算是非常熟了，没想到新来的马教官也是一个奇人。给我们训练的第一天就给我们讲黄段子，女生们又尴尬又好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后来听班里男生讲才知道马教官从给他们训练开始就每天都在讲黄段子，男生的困扰都是非常好奇他从哪儿看到那么多黄段子。被他训练的后期每个女生都成了段子高手，开朗一点的跟着他两个人对尬黄段子，羞涩一点的不好意思开口说，但是在心里已经能分辨段子的质量了。
　　没想到到了检阅这天马教官依然给我们准备了一个黄段子，当着全校新生我们又不好笑得太过放肆，一群人在这儿像中了毒一样吃吃地笑，陈排就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们。今天的陈排依然穿着昨天的温暖牌卫衣，我们笑了一会他走近我们，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声“加油！”，每个人都很雀跃，比听了马教官的黄段子还雀跃。
　　检阅开始之前我们的校长下来转了一圈，“慰问”大家，每走到一个学院方阵前会向大家问好：“同志们好！”学生就要扯着嗓子回过去：“首长好！”校长：“同志们辛苦了！”同学们：“为人民服务！”然后校长再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向下一个新生方阵。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哀叹一句形式主义。
　　检阅进行得很快，我们走在主席台前的时候每个人都很紧张，一边尽量使姿势标准一边用教官强调了无数次的“旁光”看着别人尽量使队伍横平竖直。走完之后每个人都长舒一口气，在心里感叹谢天谢地。陈排笑眯眯地表扬我们：“走得不错！”然后我们就小幅度地欢呼雀跃。
　　颁奖的时候每个人紧张又没那么紧张，紧张是因为每个人都希望给文法带来荣誉，没那么紧张则是因为按概率算得不到奖的几率太大了。每个人屏气凝神屏息以待，听校长宣布：“得到最具风采奖的是……文法学院！”每个人都欢呼，听到校长的声音大家又都安静下来，校长继续说：“得到最佳组织奖的是……”这个时候旁边有人在得了奖的喜悦中窃窃私语，我抬起头看到校长微笑了一下，说：“文法学院！”然后我们的方阵就爆发了更大的一声欢呼，拿到了两个奖的喜悦不是翻倍，而是相乘，爆发出奇妙的化学反应。后边的两个奖“道德风尚奖”和“精神文明奖”分别是城建学院和材冶学院，至此军训就算正式结束了。
　　后来我偶然碰到班助闫阁和辅导员对话，辅导员问我们这一届新生军训怎么样，闫阁就得意地告诉老师：“不错，一共四个奖文法拿了两个硬奖。”说得辅导员心情大好，我也在一边微笑，这实在是一件太值得开心的事了。
　　检阅结束以后大家一起拍了合照，一群人又黑又丑，但是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拍照的时候大家把军训戴的帽子高高抛起，像是毕业生拍摄毕业照那样。陈排和吴大帅被男生们抛起来又接住，一群人洋溢着青春的笑脸，连乌云都挡不住大家的青春灿烂；马教官比较惨，因为天天给大家讲黄段子，被几个蔫坏的男生以大字型抬去撞树，我没好意思看他的反应，但是光凭想象也知道肯定很疼，更何况没过几秒就传来了马教官的哀嚎。
　　这天是大家一起疯狂的一天，第二天开始就是为期七天的国庆长假，带着分别的悲伤和不舍，大家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高高抛起的帽子里，发泄在一群人打打闹闹的笑声里，发泄在跟教官的“有爱互动”里。之后的大学生活，总是沉闷而无趣，我就经常会回想到这一天，大家那么青春活力的样子，那么热情洋溢的样子，彼此那么有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