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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5 ...

  •   药店关门半个月左右,柜台上蒙了一层灰,门上的铜锁似乎在寂寞中老了很久,比门外冬天的枯树相映衬,老迈而无助。
      饶沁打了一盆水擦着柜台与药阁。
      今天没有阳光,冷凛的风像刀一样肆意横行,仿若要凌迟路上的行人,血肉模糊,直到磨碎每个人的灵魂。
      手浸到冰冷的水里,饶沁打了个寒战,冷得骨头都疼。
      她飞速的擦着柜台,那些与时间打持久战的柜台药阁,终有一天不敌,而悲壮死去的。
      她想起昨晚的梦,梦里有一些比死亡还恐惧的东西一直追逐着她,潮湿幽深的黑暗如同无尽的欲念,把人深深的打入恐慌中,她发不出声音,却听到水蔓延到自己的脚边。她一直跑,终究逃不到那浸淫至骨髓的寒冷,她想起一双眼睛,以前时时盯着自己的眼睛,现在她的感觉又来了,还是那双眼睛,躲在黑暗的四面八方里,嘲弄的盯着她,还有那毛骨悚然的笑,是婴孩被扼住喉咙的笑,如野猫一般凄厉。
      她在无助中醒来,是夭夭叫醒她。
      看到夭夭总能令她心安。
      夭夭问她是不是做恶梦了?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开口。
      手中的抹布黑了,丢进盆里沉了下去,灰蒙蒙的色调。
      柜台被敲响,饶沁抬头,是齐佑。
      “你怎么来了?”饶沁问。
      齐佑的脸颊冻得通红,手放在羽绒服口袋里,木木的答非所问:“今年的冬天真冷。”
      饶沁觉得齐佑削瘦了很多,而且脸色蜡黄憔悴,她寻思着他可能还没有从丧亲之痛中恢复过来,于是跟着黯然。
      “西安的冬天每年都很冷,你可能是习惯了加拿大的冬天。齐眉还好吗?”
      “嗯。”
      饶沁见他没多少心思说话,就自顾着把一切都打扫妥当,她把暖气打开,把一些药材的数量记了记,要归类的药材掂着脚放进药阁里,齐佑果就不再说话坐到会客椅上盯着饶沁忙活。
      这药店一年下来根本没有盈利,饶远志只是固执的要把祖业做下去,还好饶家家底厚实,没有进帐亦能过轻松的日子,只是不知能持续到哪一年。如果某一天无端结束,也许是个好的开始。
      一直默不作声的齐佑突然说:“沁,我最近一直在查一些事情,发现我爸妈不是给人杀死的。”
      饶沁的手抖了一下,抓着一把丹参不记得要放哪阁,这是治月经不调的,销量挺好的药材。
      “不,不是给人杀死的?齐佑,什么时候你会讲冷笑话了。”饶沁敷衍的表情没能逃过齐佑的眼神。
      “沁,你怎么了?”
      饶沁发觉自己的失神,慌乱的理了理头发,“没,没什么。齐佑,你不要太过伤心,你爸妈的事也过去那么久了,你应该承担起责任照顾齐眉,我见她还没缓过来哩。”
      齐佑低低的嗯了声。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饶叔叔的病不要紧吧?”
      饶沁想到饶远志的状况,小脸暗了下去:“医生说是严重老年痴呆症,有轻微的神经错乱,所以整个人才痴痴呆呆的,这是中风的表现,很难医治得好。”
      齐佑过来轻轻揽住眼眶略略发红的饶沁,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清香和药香,令人神迷。饶沁未察觉到两个人暧昧的姿势,只是觉得有个温暖宽慰的怀抱比什么安慰的话语都要好得多。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依偎在药店堂中央,任时间如水。
      许久,饶沁回过神,脸通红的逃离齐佑的怀抱。
      齐佑亦不自在的拉了拉外套领口。
      “沁,过两个月我和眉眉要离开西安。”
      “你们去哪里?过两个月不是要过年了吗?你们返回加拿大?”
      “大约是过完年就动身吧,是我爸爸的遗嘱,他想把他的骨灰运回老家。”
      饶沁假装奇怪的问:“老家不就是西安吗?我们一直是邻居,从不记得你们有什么老家。而且你爸不是意外身亡吗,怎么可能会留下遗嘱?”
      齐佑也皱了皱眉头才说:“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只是前些日子在整理我爸爸书房的时候,发现他的札记本上写着什么如我们哪一天意外身亡,希望骨灰运回老家无门镇。”
      “运回无门镇?”饶沁惊呼。
      齐佑被她的声音吓到:“沁,你怎么了?”
      饶沁摇了摇头,身体有些不支,寻了椅子坐下。
      “我爸爸自从中风后什么都不会做,但他只会念叨一句:无门镇,造孽啊。”
      齐佑被她的话吸引,他紧紧的盯着饶沁:“你说,你爸知道无门镇?”
      “不知道。”饶沁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可是他痴呆后却天天叨念着无门镇。”
      “是吗?”齐佑很沮丧,“我找了最精细的中国地图来看都没有找到无门镇这个地方,上百度谷歌查找也没有找到关于无门镇的任何讯息,中国哪怕地球上都没有所谓无门镇,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第一次看到。”
      饶沁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娴静淑女。
      “你说,根本没有无门镇这个地方?”
      齐佑点了点头。
      饶沁身子一瘫,思绪百转千回,如果没有无门镇这个地方,那夭夭和她爷爷是从哪里来的?夭夭不是说齐家的老家就是无门镇吗?为什么夭夭从那件事后再也不肯说起无门镇。当初她听到饶远志不停的念起无门镇,她试图问过夭夭无门镇到底在哪里?夭夭也只是说,她不知道,得问她爷爷。饶沁再也不好意思逼问一个六岁的孩子,莫非真真得把一个死人从地底下拖上来问不可?
      齐佑自不晓得饶沁在想些什么,只觉她的唇色惨白,一脸死气。
      “沁,你身体不舒服吗?”他关心她。
      当然,他亦爱着她,只是没能告诉她。在等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有些爱情,错过说爱的季节,便沉寂,非得等待来年,等待适宜的契机。
      或许他们不知道,时间是用来证明两个人根本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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