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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入V三章合一 ...

  •   殿门之前,雄壮浑厚的吹笙之音带着帝王的巍峨之气直贯九霄,巨大的金銮殿如同匍匐着的巨兽神秘而危险,一股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

      祁焕之着一身锦绣玉袍,他衣袂翩翩,踏入殿中的脚步不急不缓,仪态大方,像极了误落入凡间的谪仙。徐术在马车上就将阵地转移到了祁焕之的胸口,他探出一对骨碌碌的圆眼睛,那守卫森严的殿门越来越近。

      进入殿中,只见重重叠叠的九阶青玉石阶之上,那一个被称之为九五之尊的男人正慵懒地斜倚在龙座之上,半分眼神也不曾给予踏入殿中的十人。而他本身威严又俊美,让人不敢逼视。

      “跪拜!”随着掌事朝官的一声吆喝,十人对着高高在上的帝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一群在科举考试中表现优秀的白衣恭敬地趴在地上,龙座上的那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很久才道一句:

      “起来吧。”

      殿试开始,由皇帝向考生问国策,徐术趴在祁焕之的胸口中,也偷偷地听着。那陆無尤看上去漫不经心,问出来的问题却个个刁钻至极、鞭辟入里。那些问题涉及军事、水利、农业、人口诸多方面不一而足。考生们一一做答、有优优劣。

      独独只剩下祁焕之没有被皇帝考问了。

      皇帝似乎将他遗忘了一般,道:“朕乏了,退朝。”

      这个时候,上卿大夫晏明玉上前一步道:“河洛城考生祁焕之尚未考学和安排职务,请陛下明示。”

      陆無尤朝着偏殿已经走了两步,听到晏大人这话,顿住了脚。他仿若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似的,原本慵懒的眼神突然之间就犀利了起来,如一把利刃穿破空气直直向祁焕之射来。徐术藏身在祁焕之的衣服内,隔着布料都感受到了剜骨般的寒意,祁焕之却是神色不变。

      那陆無尤突然开口:“你是祁家的人?”

      你是祁家的人?这句话中隐藏的危险和杀意挡也挡不住。整个朝堂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谁人不知,陆無尤与前朝牧囯皇室祁氏家族有抄家灭族之恨。众臣都定定地看向了殿中的那个白衣款款的青年,他们眼中充满了震惊、探究、揣摩,也充斥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祁焕之神色平静,礼仪不乱,他拱手道:“在下姓祁,乃河洛城人氏,与前朝牧囯并无关系。”

      陆無尤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个弧度,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他道:“祁公子风采翩然,才华横溢,不如……去兽苑里做那饲兽官吧。”

      全场哗然。

      那兽苑中关着从各地搜罗而来的奇珍猛兽,因着陆無尤的喜好,大多是些凶残暴虐的品种。兽苑之中每隔几天就会传出饲兽官被猛兽咬死的事情,是整个宫中除了刑狱之外死亡率最高的地方。

      如今但凡在那儿做事的人,多半是其他宫中犯了事或者得罪了人的罪奴,因罪行又不至于下狱,便放在兽苑里受苦。而如今,陆無尤竟然让新科学子去那里为事,其间心思昭然若揭。这殿中站着的都是些心思玲珑的人精,顿时,所有人看向祁焕之的眼神就变了味了,其间夹杂着不少同情、轻视、低看的意味。

      祁焕之处之不变,规规矩矩地朝皇帝作了个揖,道:“小臣,遵命。”

      兽苑位于無尤王宫最西北的角落中,远远看去,是一个如同古罗马斗兽场般的圆行建筑。整个场子古朴粗狂,黑砖石上间或分布着被利器划开的伤痕,看上去有些沧桑。

      祁焕之带着徐术一走到那雕刻着梼杌凶兽的青铜巨门之前,一股阴暗潮湿中夹杂着血腥气的味道便铺面而来,呛得徐术灵敏的嗅觉大受刺激,差点儿就咳嗽起来。

      还未踏入其中,突然听得一阵惨厉至极的绝望哀叫破空传来。

      “啊——!”

      徐术浑身一颤,连忙揪住祁焕之的衣服将自己藏了起来。祁焕之却加快了脚步朝着惨叫声发出的地方跑去,这下可把徐术吓得不轻。

      可不能怪徐术胆子小,他现在长了个仓鼠胆子嘛!

      刚刚进入内殿,一股呛人的浓重血腥味儿便霸道的直冲人脑门儿,只见一群人惊慌失措地脸上挂着惊恐的表情朝着徐术和祁焕之所在的出口处冲来。

      没想到,门口守卫却在此时‘哐当’一声将铁闸门紧紧关闭,那身穿盔甲的兵士叫道:“猛兽跑出了笼子,都是你们这些人的错,该由你们这些饲兽官把它赶回笼子里去!”

      “放我们出去!求求大人了,凶兽吃人了,放我们出去啊!”被困在场中的饲兽官们惊恐地拍打着大门,眼中写满了绝望和哀恸,而外面的守卫却丝毫不为所动。

      此时,兽苑之中早就乱做了一团,逃命的饲兽官四方奔走,不知名的凶兽不断地撕咬着人群,兽笼里的各类异兽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全部都兴奋地上蹿下跳,用锋利的爪子狂乱地划拉着笼子的栅栏。

      祁焕之眼见这场景如此凶狠,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新的惨叫声传出,眉头深深地皱起,却并没有惊慌失措。他眼瞥见角落里有一根大铁棍,便跑过去将它抄了起来,直接朝着惨叫声最厉害的地方而去。

      徐术紧紧地抓住祁焕之的衣领,面色僵硬地咽了一口口水,浑身鼠毛都立了起来,就见前面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老虎正上蹿下跳,那凶兽嘴里还叼着不知是谁的半只手臂,血淋淋地滴落着鲜血。

      真是骇然至极!

      祁焕之抄着大铁棍朝着大老虎而去,那虎后腿一蹬,直接腾空飞起直奔祁焕之而来,眼见着就要把祁焕之和徐术扑倒在地了。

      说时迟那时快,谁也没有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道白色的闪电突然从旁边窜出,迅猛疾驰,力道非常,生生地把那只大老虎撞飞了出去。

      竟是那只雪豹!

      不仅仅是徐术要把眼珠子给惊得快掉出来,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整个兽苑最凶名在外的悍兽啊,传说它在西域曾撕了不下一千个人!眼下这一只凶兽逃出了笼子都已经伤了七八个人,居然又跑出来了一只猛兽,还是一只谁也摸不清它底细的上品灵兽!

      不少人吓得腿都软了,直接跌坐在了地板上,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趴在地上绝望的哭嚎。

      祁焕之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薄汗,却依然咽了咽口水准备迎战。他正要提着铁棍向前时,却突然发现那只雪豹的动作有些不太对劲。定睛一看,祁焕之才确认了——那只雪豹居然和大老虎对上了!

      只见两只猛兽看着对方不停地的打着圈儿,大老虎目露凶光,哈喇子直接从嘴里垂到了地上,还带着刚刚咬的人血的粉红。雪豹这边看上去则是气定神闲,它微微眯着眼,步履优雅,仿若闲庭信步,眼神却也是一刻不放松地紧盯着大老虎。

      突然,大老虎双爪向前,发出震山虎啸,一个猛扑就朝着那雪豹而去。众人呼吸紧/窒,还未看清那雪豹是如何动作的,就见一道血光划过,那只身强体壮的大老虎如被拍飞了的大西瓜,从半空中重重跌落,连脖子都被划开了半边。

      雪豹却轻巧地落在了地上,前爪锋利的爪尖之上还挂着猩红的血液。它像是嫌弃这血液肮脏似的,皱着脸不耐地甩了几下,又把爪子在那只大老虎的毛皮上摩干净了,才一个转身朝着祁焕之走去。

      徐术藏在祁焕之的胸口,立刻就感受到了他的宿主浑身都绷紧了的肌肉,这种紧张感在面对大老虎的时候。祁焕之都没有出现过。

      而此刻,那只雪豹优雅的靠近,却让这位名动千古的一代贤臣紧张了。

      祁焕之紧紧地抓住了手中的铁棍,他的手臂有些颤抖,却仍旧时刻准备着向雪豹发起攻击。只是一刹那,那只雪豹突然就在眼前凭空地消失了,等祁焕之再度回神的时候,他手中的铁棍已经被一股大力猛然拍飞在了空中,震得他的手臂都是一麻。

      却见那雪豹离他只有一尺之远了,所有人都为这个芝兰玉树般的青年狠狠地捏了一把冷汗,全都以为他就要葬身豹口了。没想到,那只雪豹却踱步上前,微微低下头颅,很是亲昵地用豹子头蹭了蹭祁焕之的胸口。

      “这,这……灵兽认主啦!”

      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有人开始惊喜地大呼。这只西域雪豹自入了这兽苑以来,连猛兽都没有一只敢主动上前与它交道,饲兽官们更是对其敬而远之,连喂食都是用长竹竿挑着肉送过去的,没想到他居然和眼下这个白白净净的公子如此亲近。

      难道这豹子也是个好色之徒,才选择他做了主人?

      徐术此刻就藏在祁焕之的胸口之前,被那豹子头一蹭,圆滚滚的身子挤得一会儿扁一会儿长,就差没变成橡皮泥了。他呆滞着脸在心里不停的吐槽:蹭就蹭吧,干嘛非得要蹭我待着的胸口啊,宝宝要被压坏了!

      雪豹一战成名,却并不在兽笼中多做停留,炫耀它的战果。莫夫越环视了一圈吓得浑身哆嗦的众人,在隔衣蹭了蹭小仓鼠之后,便自觉地回到了笼子里。一个的饲兽官壮着胆子,摸到了它的玄铁笼子旁,‘咔哒’一下把不知为何脱开了的黑金锁锁上了。

      因着那雪豹的原因,一场兽苑之中血腥混乱终于得到了平息。祁焕之舒了口气,又连忙去查看那些受了伤的人员。

      事态严重,此次被那恶虎所伤之人足足有八人之多。只见一个瘦小的饲兽官趴在一个受伤的汉子身上痛哭:“大哥大哥,你醒一醒啊,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可这么办啊?”

      祁焕之走了过去,道:“这人被咬了脖子,流血太多,得赶紧送往医馆医治才是,莫要耽搁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用一种怪异的神情看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祁焕之皱眉:“怎么了?”

      只听得那小饲兽官哭花了脸道:“公子,你是刚刚才到这兽苑中的吧!咱们这儿,可都是……可都是罪奴啊……就算是伤了死了也是没有那个福分去宫中的医馆医治的。”

      祁焕之心中一凉,他道:“难道宫中的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这兽苑中的人死吗?”

      所有人都一下子沉默了。他们都是戴罪之身,很多人是得罪了权贵被排挤到了这处,平日里不受其他宫人的折磨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怎么敢期望能看上医官的福分?

      祁焕之眉头死死地拧着,兽苑出口,厚重的铁门依然锁着。外面的守卫严密地看守这出口,丝毫没有要放人出去的意思。

      徐术是只小仓鼠,他的鼻子要比作为人类的时候灵敏了许多。动动鼻子,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隐约飘来的一丝药香。

      他一狠心,便朝着祁焕之的胸口狠狠地咬了一口。祁焕之胸口突然一痛,却见他的胸口竟然跳出了一只小仓鼠!

      这小家伙是怎么藏到自己身上的?

      古代人穿衣服极其繁琐,就算是大夏天的也会里里外外地套上不少层,这样穿衣的好处就是随便多装个什么东西都很难察觉。徐术偷偷地躲在了祁焕之的袖口中,又在他搭乘马车入宫的时候偷偷地藏进了他的胸口,这一路上,祁焕之都没有发现徐术这个‘偷渡生物’。

      眼下这只家养的小宠物突然出现在这凶残之地,祁焕之也吓了一跳。小仓鼠笨拙地向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朝着祁焕之摇摇尾巴,眨眨眼睛,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

      “你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祁焕之似是读懂了徐术的心理语言,不确定地问道。

      徐术立刻头点得似拨浪鼓,祁焕之对自己的小仓鼠如此灵性惊得张大了嘴,但还是很快地跟着徐术地步伐朝着一堵墙边小小的木门而去。

      此时一位长者也跟了过来,他拉住准备往木门中进的祁焕之,道:“公子,不能往里进了,里面放着治疗百兽的药材,不是给我们这些罪奴用的。”

      祁焕之听了脸色一变:“给这些兽类使用的药材,却不能让受了伤的人用吗?”

      不等那人继续阻拦,祁焕之已经推门而入。

      祁焕之学识渊博,对于歧黄之术也颇有造诣,他在堆着药材的库房之中选了几味止血愈伤的药材,捣成了粉末,给那些伤员细细地包扎了。

      祁焕之自幼熟读百书,医经之类的书籍看了也不少。他在家乡开设了一个小医馆,为那些穷苦的百姓治病,自然深谙为医之术。

      兽苑中受伤的人颇多,也有伤势比较严重的。好在祁焕之医术高明,给那些伤员包扎之后,慢慢地竟然止住了他们流血不止的伤势。

      只等着也宫中暮钟敲响,饲兽官们得以出宫去治疗伤口,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接下来几日,也会莫名地有些凶兽从笼中逃脱,但因着雪豹的威压竟也没有再出现凶兽伤人的事情了。

      徐术每天跟着祁焕之到兽苑里去晃荡,一开始总是会被各种龇牙咧嘴的凶兽吓到腿软,渐渐地他发现没有一只凶兽敢伤害他。甚至,他觉得这些兽苑中的猛兽们好像还有一点儿怕他。徐术虽不知道自己身上为何自带‘霸气’光环,让百兽不敢动他分毫,胆子却也渐渐大了不少。

      不久,百兽之中,徐术唯一还心有戚戚地就只剩下那只兽王雪豹了。

      不知为何,徐术总觉得那只豹子看着他的眼神相当的……

      饥渴?

      徐术不清楚的是,之所以兽苑之中没有哪只凶兽敢于招惹他,全都是因为那帮猛兽早就在晚上无人的时候被莫夫越教训过了。若是有不长眼的猛兽伤害了徐术,那只凶残至极的雪豹一定会让它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徐术在兽苑中越过越自在了。这天暮钟敲响的时候,徐术还在角落里头打着盹儿,忘记了出宫的时间。祁焕之着急地遍寻兽苑也找不到它,门口的守卫拿着铁枪凶悍地赶着祁焕之离开。

      祁焕之无奈,只得提前走开。

      夜幕缓缓地落下,兽苑里石板铺成的地板越来越冷,徐术睡得哆哆嗦嗦,浑身颤栗。

      在梦中,他一个人行走在漫无边际的苍茫雪海之中,前后左右无不是苍茫无际的皑皑白雪,丝毫看不到任何温暖的希望。那白雪越积越深,渐渐地将他的腰部都淹没了,他被冰冷的雪花包围着,浑身麻木四肢冰冷,只觉得没有一处地方是自己的了。

      就在徐术冻得浑身僵直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自己掉入了一片温暖的海洋。他梦见了自己回到了现代,躺在母亲的环抱里在温暖的烤炉前面打着盹儿。母亲还用手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让让睡得更深更沉……

      真是舒服极了。

      到了早上,徐术慵懒地睁开双眼,突然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他不算宽阔的视野中,入目所见全是一片雪白浓密的白色兽毛,白色的兽毛间还夹杂着黑色皮毛组成的小圈儿。徐术一愣,抬眼就对上了雪豹那一双墨蓝的眸子,那眸子精致的如同上帝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眼中暗暗涌动的贪婪的神色却像是灾荒年饿极了的乞丐!

      还是饿狠了十几年都没吃过一粒米的那种乞丐!

      徐术浑身一颤,瞌睡立刻醒了个百分百。他立刻跳了起来,拔腿就跑,结果一个重心不稳,从那雪豹两只前腿环着的温暖小窝中直直摔到了地板上,摔得脸朝下腿朝天,笨拙又蠢萌。徐术顾不得摔得东西颠倒的脑袋,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继续逃跑,结果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象,就直直撞上了兽笼上包裹着的密密匝匝的铁丝网上。

      小鼻子都撞得肿起来了……

      徐术这下逃跑不成,反而把自己胖乎乎的身体撞得个人仰马翻,小肚皮朝上,四只腿乱颤。他想揉一揉自己被撞得生疼红肿的小鼻子。

      结果腿太短,根本够不着!

      徐术疼得眼泪花儿都要冒出来了,丝毫找不到缓解疼痛的办法,难受的鼠须子都耷拉下来了,却见从天而降一直巨大的兽爪,直直地向他压了过来。

      徐术这一下心都凉透了,原来他最后的死法是被一只豹子腿生生地压成肉泥?

      小仓鼠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了,小爪子死死地攥着,本就看不怎么清楚的鼻子眉毛眼睛更是皱成一团几乎就要消失了一般——他调动了全身的细胞来迎接痛苦的死亡!

      没想到等了半天却是鼻尖微微一凉,然后仿佛有谁轻轻地在它的小鼻子上揉吧了一下。徐术诧异地睁开眼睛,只见那只几乎遮蔽了他所有视线的大手掌锋利的爪子全都缩了起来,只露出软软的肉垫在的鼻子上轻轻地蹭着。

      这……

      是在衡量到底要怎么吃掉他吗?

      徐术可把握住了这个时机,麻利地翻身而起,摇摇晃晃地逃出了雪豹的魔掌,躲到了笼子的角落里。察觉到小仓鼠的恐惧之后,莫夫越眼中一闪而过戏谑的光芒,转眼就将他的巨掌从天降下,动作不快却直当当地拍向了小仓鼠。

      徐术本就是惊弓之鸟,莫夫越这一吓,把他三魂吓掉了俩,忙不迭地从那小角落里逃窜而出,惊慌中不知跑向了哪里。

      没想到那豹子却似玩上了瘾,徐术往哪儿跑,那夺命的魔掌就拍向哪。徐术上蹿下跳,越跑越快,在死亡的逼迫之下,竟然慢慢地掌握了流畅控制着四足动物身体的方法。

      正当徐术跑的浑身是汗,肌肉酸痛,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兽苑紧闭着的大门突然间打开了,饲兽官们从门口鱼贯而入。

      原来已经是早上了啊……

      祁焕之一进门就急急地开始寻找徐术,他很快就发现了在雪豹笼子中被戏耍的小仓鼠,便蹲下身子,对着徐术和雪豹温柔地笑道:“你们俩的关系还真是好呢!”

      徐术气喘吁吁:“……”

      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他和这野蛮的大豹子关系好的了!!

      兽苑处在王宫边缘地带,这里是無尤王朝盛世光芒照不到的幽暗角落,一向不为人所注意。没人想到,这里发生的事情,竟也会传到遥不可及的尊贵帝王的耳中。

      “哦?那个姓祁的还活着。”

      一身威严帝王气的高大男人斜倚在墨玉桌案之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他语气不咸不淡、不轻不重,却让听着这话的内廷首席官浑身都抖成了筛子。

      “陛陛……下,小臣也……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臣一早就安……安排了人去将兽苑里最凶猛的猛兽放了出来,可……可没想到那兽苑里的猛兽都像转了性子似的,比那绵羊还要乖顺呀……”

      “是吗?”陆無尤眼中寒光骤现,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既然兽苑中的猛兽如此听话,那寡人便也去兽苑之中走一走了,看看它们……到底有多乖顺。”

      兽苑经过了那天一虎一豹的巅峰之战后,便重新确立了兽族的尊卑等级。先前的那只大老虎本是多次兽族鏖战的优胜者,是整个兽苑的百兽之王。而这只百兽之王却在众多猛兽的眼皮子地下被人一招致命,死得干净。

      兽族自有兽族的规矩,强者为王,很快地百兽便以一战成名的莫夫越为尊了。

      在莫夫越的领导下,百兽遵循着只要祁焕之(小仓鼠)出现时就绝对不能跳脱的原则,坚决维护这表面的和平。也是因此,兽苑难得的半个月内一宗人命都没有收割,平静的就像是春日芳草菲菲的草原一般。

      而这种平静是陆無尤所不愿意看到的。他连辎车都不乘坐了,直接一路走到了兽苑之前,还未迈进,却听到门口两人罪奴在一边窃窃私语。

      陆無尤停下了脚步,隐藏在茂木从后听着。

      一个罪奴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祁公子真是上天派来的小菩萨,这兽苑之中百种凶兽平日里莫不是龇牙咧嘴、凶气煞人,这祁公子一来啊,个个乖乖地待在笼子里头,也不伤人了,也不乱吼了,真真是上天庇佑啊!”

      另一个罪奴也赞同不已:“是啊,是啊,我哥哥前日里被老虎咬伤了,是祁公子用了良药把他从阎王手里救回来的。咱们这些人啦,到了这兽苑来,哪一天不是把脑袋别在腰间过日子?这祁公子一来真是救了我们的命啊!”

      “是啊是啊,祁公子不仅本事大,长得也是顶顶的好看,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般神仙般的人物呢。”

      “是呢是呢,遇到祁公子真是三生有幸啊。”

      ……

      陆無尤隐身在兽苑前的树木之后,听着两个小童的话,脸色越变越黑。

      姓祁的人……

      他脑中一遍一遍地回想起陆家被抄时那些鲜血淋漓的惨相。他家本是牧囯望族,世代忠良,仅他父亲那一辈就出了三位将军,兢兢业业地守卫的牧国的边疆,帮助牧国皇帝开拓疆土,争夺霸业。

      可是到头来呢?

      一夕之间,陆家上下血流成河,上至他八十多岁的祖爷爷,下至他刚刚出生的小表弟,甚至连三姨娘肚子里怀着的小婴儿都通通被铁甲军的利刃收割了性命,连家中养的大黄狗没有被放过!

      那日,年幼的他躲在长满了荷花的水池之中,眼睁睁地看着铁甲军冲进了陆府大院儿,将陆府每一寸土地都浸染上鲜血。他躲在层层叠叠的荷叶之下,耳边所听,皆是刀剑如肉的声音,还有他的亲人苦苦哀求的凄惨叫声。

      如果不是那荷花池中恰好有一条通往陆府之外的地下水道,恐怕他陆無尤也没有机会再多看这世界一眼了。

      他恨祁家人,恨之入骨!

      所以,当初攻破牧国都城之后,他才会不顾手下众臣的反对,残忍地血洗了牧国王城。上至七八十岁的老者,下至刚刚蹒跚而行的幼童,一个祁家的血脉都没有放过。

      不过,时过经年,这恨意依然盘踞在胸口,并没有因为祁氏皇族的覆灭而消减。反而像发酵的烈酒一般愈来愈浓,愈来愈深厚,难以散去。

      祁焕之……

      根据他手下的暗卫所查到的消息,此人的确是出生于河洛城中,与那牧国王室并无关系。但……牧国王室已经全灭,他那盘亘滋长在灵魂中的恨意无处可发,见到这祁姓的人都忍不住地想要狠狠地掐死。就算殃及池鱼,也怪不得他心狠手辣!

      谁叫他上赶着凑到自己身边来?

      内廷首席官正要张着奸细的嗓子吼上一句‘陛下驾到’,被陆無尤伸手阻止了。

      他板着脸迈着长腿直接从兽苑入口走了进去,将守门的兵士都吓歪了嘴。

      “这只剑齿虎不吃东西不是因为它乱发脾气,而是生了病。只要把这副药给它喝上三四次,除了病灶,它便能恢复如常了。”祁焕之蹲在一只病怏怏的剑齿虎身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那剑齿虎的额头。

      祁焕之生得无比的好,此时他身着饲兽官统一的白底红褂短打小衫,明明是粗鄙不已的装扮,却因着他修长的身形、劲瘦的腰身,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他额头上泛着因劳作而浮出了一丝薄薄的汗意,晶晶亮亮的,陪着那张美轮美奂的俊颜,真真是……

      让人觉得很恼火!

      陆無尤的眉头皱出了一道深深的峡谷,视线像刻进肌肤的刀子般锋利。祁焕之察觉到了那刺人的视线,猛一转头,脸上布满了惊愕。

      很快的,祁焕之反应了过来,他匍匐在地板上三呼万岁。

      陆無尤冷冷地看着跪在地板上的青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你很喜欢弄些药?”

      陆無尤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祁焕之只得老实回答:“回禀陛下,焕之幼时有幸读过一些医书,对治病救人的药材自然是喜欢的。”

      陆無尤唇边的笑意更深了:“那我赐你一颗药丸如何?”

      祁焕之心中一突,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却还是恭谨地答道:“谢陛下。”

      那陆無尤挥挥手,对着站在后面的内廷首席官大太监道:“育方,去把御药房中的绝体丹拿一粒过来,我要看着祁公子亲口吃下。”

      那首席太监脸色一变,眼中满是同情地看了祁焕之一眼。

      绝体丹啊绝体丹,那绝体丹可是一味狠毒至极的毒/药,通常只有深仇大恨才会驱使人使用这味药伤人,使用者……终生不举。

      祁焕之听到那药的名字,心中是再明白不过了,一向云淡风轻的脸终于变得苍白无色,他再拜在陆無尤脚下,声音中带着颤抖的恳切:“求陛下,收回成命。”

      陆無尤踱步到他身边,低头俯在祁焕之耳边,用几近宠溺的声音说道:“你不是喜欢药材吗?寡人这是给你的恩典呢……还不赶紧谢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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