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的梦境攻略》素笔卿琼

8、第八章 逃

　　夜已深，秋风肆虐的声音，沿着洞开的大门，传进许卿的耳朵。
　　被绑着椅子上，接受生命抉择的她，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知道，她毫无胜算，下一刻就可能血溅三尺，结束她年轻而轻薄的生命。但她并不害怕，她的人生总是冰冷如水，平淡如水，无所挂碍，生命终止之后，或许会惹得他人一声叹息，但并不会有很多人为她停留与悲伤。
　　许卿又看了一眼程滢，程滢依旧失魂落魄地望着顾湛。她不禁苦笑，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和滢一起站在生命的平衡木上，面对即生即灭的抉择；她更没想到，有一天，她的生命会由他人决定。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的，她为滢付出生命，也是一种价值的体现吧。
　　或许，等滢垂垂老矣的时候，记起她的生命中，曾有一个人，与她共度一段时光，为她留下了生的希望，也能在在回忆里洒下几滴缅怀的泪吧。
　　这一刻，许卿竟有些释然，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生命的尽头。
　　“你做出选择了么？我想，你肯定选择程滢啊，毕竟另一个人和你毫无关系。”
　　方澄的催促声音响起，许卿闭上了眼睛，等待冰冷的匕首割断她的颈部动脉，她甚至已经预想出她的血喷涌而出的场景，刹那间的疼痛，然后再也无知无觉。
　　“我选择——”顾湛冷峻淡漠的声音，终于响起，她能感觉到其中的坚定和毫不迟疑，“许卿。”
　　似乎只过了一瞬间，又似乎走过了永恒，预想的疼痛并未降临，许卿猛然睁开眼，失声叫道：“顾湛！”
　　他竟然选择了她，他怎敢选择她？她甚至不敢往滢看去，只能下意识拼尽全力地喊：“救滢！救她！”
　　事情早已超出许卿的想象，后面所发生的事，像是一部精彩绝伦的动作片，也像极具讽刺的默片，她的手脚被松绑的霎那，一群人由天而降，事情瞬间反转，方澄等人皆被制服，滢也被救，毫发无伤。
　　许卿软在椅子上，粗喘着气，本来便疲软的身子，因一时紧绷而更加劳累，似进行了一场马拉松似的长跑，头昏脑胀，无一不疼。她下意识望向程滢，同样已经解了绳索的程滢，依然没有看她，程滢只是怔愣地坐在那里，失魂落魄。
　　许卿强撑起身子，往她那里走去，俯身握住程滢的手，想也没想道：“滢，我们得救了。”
　　程滢抬头望她的样子，许卿想，大概永远不会忘记了，只那一眼，她看见伤心、冰冷、厌恶、愤恨，各种复杂的眼神，向她袭来，温柔再无，明亮再无，里面只有黑暗和狠绝。
　　一时间许卿反映不能，浑身僵硬在那，再回过神来，她已经被推到在地。又一次，寒冬般的孤寂直透心扉，她恍然觉得，只有她一人在黑夜里踽踽独行，没有灯，没有人，没有声音，前方是漆黑没有尽头的路，身后是漆黑没有回忆的路，她矗立在那里 ，茫然不知所往。
　　意识渐渐模糊，她似乎被谁横抱起来。然而，她已感知不了世界，她觉得，自己已经被抛弃了，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等许卿再次清醒，已经是秋阳高照。
　　她躺在暖和舒适的床上，转头第一眼就看见，金黄色的阳光，透过轩窗，打在窗台上开地肆意的秋菊上，暖洋洋的，给人内心充进希望和温暖。
　　这样的时候，她的心一向是喜悦的，可是她现在笑不出来，在这个即使充满温馨却陌生的地方，她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李医生，她醒了，你再检查一下。”
　　“没什么问题了，多休息休息吧。”
　　“嗯，露娜，送客。”
　　“李医生，这边请。”
　　耳边响起了多个对话声，一阵过后，这里恢复了安静，然而他还在。只是，此次此刻，这里太安静了，许卿似乎能听见阳光传过的玻璃窗轻鸣和窗外风的嬉笑声。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他已经走了，可是等她转头，他依旧笔直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若无其事的拿着文件，做着自己的事情。
　　许卿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彩灯，静静问道：“滢呢？”
　　那边似乎顿了顿，回答：“在另一处修养。”声音清悦低沉，如大提琴上演奏的名曲。
　　她转头望着他，坚定道：“我要见她。”他离她很近，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眼睛中的光芒，可是越是看得清楚，越发觉得她自己傻地可以，这样的顾湛，怎么可能是她认知的顾湛？
　　顾湛放下手中的文件，踱步上来，即使内敛了锋利，她能感觉一股强大的迫力向她袭来：“可以，等你康复了以后。”
　　“我已经好了。”她道，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没有那么虚弱。
　　顾湛没有说话，他出乎意料地俯身下来，在许卿没有防备之时，用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嘶——”许卿不由疼的叫了一句。
　　“你看，你的脸红肿都没消。”他轻笑了下，似乎感觉手感不错，又按了按。
　　她转头逃离他的魔掌，又问道：“为什么？”
　　顾湛收回手，无所谓道：“没有为什么。”
　　“先不管滢是不是你女朋友，”我质问道，“你明明已经做好了安排，为什么还做出选择？”是的，她后来想明白了，纵使顾湛没有做出选择，以他的手段依旧可以救下她们。
　　“因为，我想摆脱程滢。”顾湛淡漠到毫无波动：“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和程滢分手了，可是她还是纠缠不休。”
　　“你——”许卿生气地说不出话来，她只为程滢感到不值，也更加厌恶顾湛，渣不说，还挑拨离间她与滢的关系。
　　顾湛依旧毫无情绪波动：“如果不是她欺骗我，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什么？！”
　　顾湛不由分说地从衬衫衣襟里掏出一个挂件，拇指般大小，透着水晶的光泽，可是它又没有水晶般清透，看不出什么材质，就像一块有颜色的石头，最奇特的是，它的正面有一个如五角星的天然纹路，似封印一般。顾湛毫无犹豫的从脖颈上解了开来，递给她。
　　这是？这是？“星魄石？！”
　　许卿不由隔衣抚上胸前的挂坠，这里也有一块，只是顾湛的颜色是蓝色，而她的是红色。这块石头从她记事来，就戴在她身上，她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处，只是下意识的认为它很重要。她从不在外人面前展示它，至今也只有程滢知道。当然，因为它似乎毫无用处，她多年来，都只是把它当做幸运石，因为她发觉，每次只要她诚心像它许诺，结果一定会如她所愿。
　　顾湛摇头：“不，它叫月魂石。我知道你有相似的一块，叫星魂石。”
　　她诧异地望着他，等他解释。
　　顾湛深邃的眸子越发璀璨：“月魂石，是我家族世代传承的至宝，也是我们顾家一直延续的关键，我们顾家小心翼翼地守着它，可是百年前，因为一场战争，关于月魂石的资料变得极少，它的能力也几经消失，我们只能零星的资料中探究它摸索它。近几年随着族人的研究，我们才发觉它还有一块母石，叫做星魄石。星魄石与月魂石有着天然的吸引力，据说两块石头放在一起，通过血咒，能够启动穿越时空的力量。只是，星魂石由另一个家族掌管，而这个家族在百年前已经消失无踪，我们花了许多年时间都未曾找到。四个月前，月魂石突然光芒四射，出现异动，我们知道星魄石出现了，通过月魂石的指示，锁定东南地区，但具体在哪里，只能一个一个寻找。说来也巧，当我毫无头绪之时，程滢戴着星魂石，出现在我面前。后来的事情，你应该能够猜到了。”
　　这番话给许卿太大的震撼，她从来不知这块石头有如此特殊的能力，也不知它关系家族命运。她摩挲着月魂石的纹路表面，低着头整理着思路。她忽然想起，四个月前的确有件怪事。那时，有一辆车横冲直撞地向她开来，她避之不及，觉得自己已经无所希望了。可是下一刻，她只看见这辆车莫名其妙地拐了一个弯，与她檫肩而过，撞上一旁的护栏。当时她即使奇怪，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幸运，逃出一劫。现在想来，可能与星魂石有关，而月魂石出现异动，也可能和这件事有关。
　　顾湛所说的另一件事也毫无问题，滢确实有一次将她的星魄石带了出去。她记得，那一次滢正逢一个重要的教学评比，作为新人教师，滢一直很紧张，她为了安慰她，将星魄石交给滢，告诉滢这是幸运之石，能够带来好运。果然，滢顺利通过，之后，便将星魄石还给了她，她不知道其中还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件。
　　如果是这样，滢因星魄石与顾湛结缘，可是在交往过程中，滢发觉顾湛对于星魄石的关注而有所隐瞒，顾湛发觉滢身上并没有星魄石而心生怀疑。许卿恍然大悟，难怪滢会在微信中发送那样一段话过来，难怪一直并不想让她与顾湛直接接触，可是为什么滢又为什么带着顾湛与她频繁接触呢，为什么要邀请顾湛跟着她一起回老家呢？
　　顾湛似乎看出了许卿的疑惑，解释道：“我发觉程滢身上并没有星魂石，我便多番试探和调查，我鼓动程滢多见她的朋友，是的，在与你见面之前，程滢带着我见了她好几位朋友，我身上的月魄石都并未有异样，直到那天与你见面。我锁定了你之后，便趁机让滢与你多接触，当知道你要回老家之时，更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所以，你跟着我去老家是有目的的？”
　　“是，我要确定你是不是星魄石的传人。”
　　“你怎么能确定，走一趟就能有收获呢？”
　　“我不能确定，只是赌一把，幸运的是我运气很好。当我们进入废墟般的村子后，你的星魂石就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它指引着你一步一步向村子深处的祠堂走去，然后激发了你身上的传人印记。”
　　许卿立马惊起：“你记得！你一定记得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不错，我记得。”
　　顾湛淡声说道，完全不会对之前的欺骗和糊弄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