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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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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天,各种救援物资就已经陆续送达,也能吃上热饭了,但搜救工作还没结束,在人们的脸上,几乎见不到任何积极的色彩。道路坑洼不平,到处都是废墟,混着血水惨烈的颜色。总的说来,这次罕见的大地震,让四川变得犹如地狱。
“大家都辛苦了。”
中午的时候郁关炀他们被一家好心人接待吃了午饭,非常清淡,一盘土豆炖肉、一盘焖茄子和一盘炒野菜。
季城南感觉很奇怪,因为吃的时候那家的俩小男孩一直在门边看她,准确的说是看桌上的菜。
不夸张,小孩的衣服上有好多补丁,其中一个身体还很虚弱,病怏怏的。
季城南邀请他们,“要不要一起吃?”
“不!”
但他们依旧在直勾勾的看着菜,分明就是很想吃,甚至让人感觉随时会扑上去。
吃完饭,季城南就趁着做游戏时,跟他们单独聊了聊。
原来,那个村子每月的伙食费只有二百块。除了逢年过节,他们平时根本没有机会吃鸡蛋,更别说吃肉了。
她这才明白,原来还有很多人吃不饱。这个地方确实落后,只有一个杂货铺,瓜果零食平时根本舍不得吃,有客人来才能摆上桌。孩子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泡面的东西。
季城南发了不少糖,每个孩子拿到了糖都跟宝一样藏着,因为他们说他们一年都吃不到几颗。
“姐姐,你说我们这儿要是能经常发生地震的话,该多好哇。”
季城南一惊,“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呢?”
“因为发生地震的话,就会有人给我们送好吃的。你不知道,那些饼干可香了,我见都没见过。还有新衣服,铅笔和书……”
“姐姐他们为什么都那么有钱呢?听说有的人买一条裤子就好几万,我家里都没那么多钱。”
季城南只说了一句,“会好起来的……”
雨水密密麻麻地落下时,他们才准备回去。
“我真的被震撼到了。”安童心里细细密密的疼。
季城南被搀着一蹦一跳,“所以啊,只要还活着,一切就有希望,没什么事是大不了的。”
安童笑,“你什么时候这么深刻了?”
郁关炀忽然停下,一把抓住她,脑子里似乎不太清明,“我怎么感觉有些晃?”
她淡淡地说,“你这几天太辛苦了,回去先补个觉。”
安童却大惊,面部僵硬,“不是,我也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季城南迷茫地眨了眨眼,不置可否,那么突然,闷雷滚过,一声声炸裂,大地颤抖,鸡鸣狗跳,天地间一片黑暗,像沸开了锅。
她心几乎要跳出来,听着郁关炀好像叫了自己一声,还来不及思量,就被压了下去,耳边尽是倒塌和尖叫声。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是脖子上好像有一股热流。
余震发生时,郁关炀毫不犹豫地扑倒她,触及地面的那刻,又下意识牢牢护住她的头部,但自己的后脑勺被铁棍砸中,鲜血顺着衣服淌下,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浑浊间,季城南睁开眼,发现被溅了一脸血,而且痛的全身骨骼似乎要裂开。见他全身痉挛,猛然像被打了一记耳光,她惊恐地瞪大眼,有些自乱阵脚。
不能哭!
一定在做梦!
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流出。
一定在做梦……可心底的疼痛那么清晰,似五脏六腑俱裂,让她不能呼吸。
“不要看...”
郁关炀奄奄一息,脸色苍白,却还是拼尽了全力伸出胳膊,仿佛有血肉撕裂的声音,慌张捂住她的眼。
“城南,不要看...”
季城南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安童爬起来,看到血淋淋的画面,脸瞬间惨白,“快来人!”
天边一道红,郁关炀不断流血,越来越多,温温热热的,带着一股钻心的腥味。
季城南将他的手紧紧握起。
人们跑去将他抬起,紧急送往医疗站。
安童也受了伤,费力地支撑起身子,全身骨骼似乎被敲碎了一般,“你没事吧?”
季城南面色铁青,泪水落的稀里哗啦,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定在做梦...她踉踉跄跄地走,“我都做了些什么,白痴笨蛋猪脑子...”
“不怨你,我们都不知道!”
季城南怔了怔,“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他们刚要进去,郁关炀就被抬了出来,护士们几乎是用跑的。
闹哄哄的,季城南根本看不到他,“安童,我们赶紧跟去。”
那些医生忽然又停下,让出一个面。
季城南走过去,看清惨白的面容,扑通一声跪下,手微微哆嗦,似乎想抚摸他。
护士道,“他受了非常严重的伤,需要去医院做手术,不能耽搁,有话快说。”
郁关炀半眯着眼看她,调皮眨了眨,又无声地笑,目光似是担忧,“现在我也受伤了,患难与共。”
“你有病啊!”季城南泪中带笑。
“你不要担心我。”他又似乎是无意地说,“转北京吧。”
为什么?
所有人都不解。
郁关炀扬着一张眉目如画的脸看她,如同以前,静静地看她打球的那种神情,无比坚定,“马上转北京。”
季城南静静地蹲在墙角里,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进去,肩膀颤抖着,让人觉得可怜不堪。
郁关炀已经做了三个小时的手术。
安童原想安慰几句,不过觉得这个关头她可能听不进去,就没有做声。
季城南唇角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忽然觉得太累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发凉,说不清什么滋味,脑袋里全是他的音容笑貌,他的话,说要一直陪着自己...
手术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不时有护士阴沉着脸出来,一言不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拿了药后又急匆匆进去。
季城南躲在墙角一动不动,唇毫无血色,她已经在心中祈祷了一千次一万次,第五个小时,医生终于出来了,她却不发一言,只是缓缓地抬头看去,睁大了眼睛。
安童赶紧跑上去,“医生,怎么样啊,手术还成功吗?”
医生摘下口罩,“你是病人的家属?”
季城南一滞,僵了片刻,才应声,勉强站起,“我是,我是他的妻子。”
黎君慈露出奇特的表情,眼尖地看到她手指微微颤抖。
“情况不乐观,有份病危通知书需要你签一下。”
病危……就好像被逼的节节败退,季城南脸色苍白如鬼,忽然双腿一软,“我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呢?”
安童将她搀扶起来。
季城南捂住胸口,涩声道,“什么是病危啊?是快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