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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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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君慈亲自去接的他们,不过,宋教练没在车上,一出机场,他就被领导叫走了。
国家乒乓球队包揽冠亚军,奖牌数稳居第一,凯旋而归,多么振奋民心啊!
可车内异常安静,没有一点喜悦,各忙各的,睡觉、听歌、吃便当。
季城南靠窗而坐,冷的蜷缩成团,抿紧嘴唇,薄凉的阳光在她小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车水马龙的大街,人流如织。
眼前浮现那已经刻到骨子里的清疏身影,剑眉薄唇,不禁心底泛起异样的柔软,但表情依旧不可置信。
她狠狠的掐自己,为什么感觉那个人就是很眼熟呢?
胡思乱想之际,她突然被黎君慈揽了过去。
季城南迷茫,声音压到最低,“你做什么?”
她不想在这敏感的时候让他人注意到自己,也不要成为众矢之的。
黎君慈埋怨地瞥了她一眼,默默拿出创可贴,撕开,轻轻贴上。
季城南吃痛地皱眉。
前排的安童扭头,从鼻腔里重重地冷哼,又嫌弃的扭回。
季城南一愣。
黎君慈面无波澜,闭眼补觉,一举一动,皆为温婉。
“丑人多作怪!”
安童小声嘟囔。
一队友无奈,“不要说了。”
“不说?”
安童不服气地扬眉,“凭什么不说,敢作敢当,现在装无辜?”
“有话直说。”季城南冷声,“比完赛你就怪里怪气的,给谁看?”
安童只觉胸口愤懑,说话时带了火药味,“被记者围攻怪我?被粉丝打头怪我?凭什么我也要受连累?”
季城南将脑袋靠上车窗,头痛欲裂,又来了……
“当城南好欺负?”
黎君慈睁开眼,不怒而威,慢慢道,“她做了什么事,金牌到谁手里了?”
“我宁愿不要,这是奇耻大辱!”
啪的一声,有人摔了手里的书。
“不要再吵了行不行?”
“你说!”安童指向季城南,眉毛倒竖,不肯罢休,脸色涨红的同时,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让球了?”
音调陡然提高,近乎声嘶力竭,“我不需要同情!你太自私了,大家怎么看我,所有人都瞧不起我,你开心了?”
季城南心力憔悴。
“你告诉大家啊,你说你不是故意输的!”
季城南冷笑。
有人望向窗外,假装看风景,有人烦躁地戴上耳塞,也有人痛苦地捂住了脸。
季城南恍惚,女单最后一次对决前,和安童打平。
就在她打算大干一场时,突然被单独谈话。
季城南脸上有笑,眼里却没有笑,让人不寒而栗。
能怎么对抗?昨夜她还在静如死水般的房间里,捂着嘴痛哭,身后只有凄冷的月光,难受的要命,又有谁为她想过。
“季城南,我讨厌你!”
安童双目赤红,嘴唇颤抖。
有队友看不过去,“事情都过去了。”
“停车!”
安童被激怒了,指着季城南,威吓道,“出来,我要跟你打一架!”说着,那紧握的拳头,对着空气就是猛然一击。
“闭嘴!”季城南忽然大呵,吓了众人一跳。
死一般的寂静。
季城南也不好欺负,“长能耐了?你是国际巨星?你连获世界大奖了?”
“我……”
季城南彻底恼了,“人民日报评你为榜样的力量了?你上福布斯名人榜了?问鼎中国运动员传播影响力榜首了?想打一架是不是?行,回去我和你打!”
众人哄笑。
“可是……”
安童还要辩解。
季城南目光凌厉,沉声,“是什么是,谁都不许再说话,违反纪律的跑20圈!”
安童讪讪地呼气。
回了集训地,季城南站在门口,望着欢迎回家的大字幅,脸色发白,只觉格外刺眼。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等待多时的队友拿着鲜花向他们奔去,不一会,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比赛很精彩,师姐简直就是力挽狂澜啊。”
“欢迎回家。”
“我请师姐吃饭!”
黎君慈被热情地簇拥着。
季城南扫了好几圈,也没看到宋凌洵的影子,疑惑地蹙眉,人呢,不是说要亲自接嘛,她趁没人注意,悄悄钻了出去。
被落叶铺满的马路,一片片金黄,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荣誉加身,他们沉浸在团聚的快乐里,除了她。
季城南走的坚定,一步一步,从容不迫,渐渐的,耳边就只剩下呜咽的风声。
树叶落到肩头。
季城南挺直脊背,视线渐渐模糊,但只是倔强地微抬下巴。
原本想回宿舍放东西,不过,身体诚实地去了食堂。
吃饱了才有力气面对困难,半个月没回来,很想念猪大排和五香鱼。
人并不多,季城南打了饭,靠窗而坐。
周遭很安静,难得清闲,季城南埋头,正打算好好享受这段时光,可忽然被电话打断了。
“回国了吧。”
耳畔,宋凌洵声线如水,温柔仿佛带笑。
听到久违的声音,泪水不自觉落下,她张嘴,喉咙一阵腥甜,话卡在嗓子里,愈发难受。
片刻,勉强展颜,轻声呵斥道,“师兄是怎么回事,连个人影都没有。”
“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医院看看我呗?”
季城南惊讶,下意识地想骂他,“你怎么了?”
那边轻声叹气,“韧带拉伤了。”
季城南吃了口红烧肉,唇齿留香,却微微蹙眉。
远远望去,她的背影,就像用纸剪出来的倩影,被阳光笼罩,好看却单薄,惹人怜惜。
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
“城南,你生气了吗?”
她没有回答。
电话那边也没有挂,就那样等着,静静地等着,耐心地等着。
双方都在僵持。
终于,季城南叹了口气,小声地说,“明天我去医院,你把地址发来。
挂掉之后,凉风一吹,季城南清醒不少,感受到灼烫的目光,下意识望去。
几人正窃窃私语。
“听说宋教练要卸任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比完赛后忽然有人爆料,宋教练贪污了不少钱。”
“什么呀,那只是个幌子而已,其实还不是因为季城南?”
“不吧,听说还牵扯了不少人。”
呼……
她长吐一口气,再也坐不住,起身离开。
错了。
冷笑一声,可如果不服从,那么,此时此刻,她还能这般安稳?
当天下午,宋宇夫开完了会,便径直往集训地赶,放心不下季城南,倒不是怕被欺负,而是她脾气冲,容易闹矛盾。
集训地门口,遇见了他的得意弟子,郁关炀。
郁关炀?
更准确的说,是郁关炀特地在那等他。
“教练。”
声音嘶哑,阴影里,他静静地站着,恍惚还是那个清朗的少年。
郁关炀一动不动,剑眉密而长,眼眸深邃,凉唇如水。
俊朗的脸紧绷着,下巴□□瘦削,时光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眼里不再见柔情,只剩下冰冷。
他站的笔直,昏暗中,声音低沉,“我回来了。”
宋教练伸出手,明显不可置信,颤巍巍地抚上他的肩膀。
少年无力,已没气盛之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郁关炀,也不例外。
“教练。”
再次喊出教练这两个字眼,如水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温度。
阔别多年,宋宇夫感动的热泪盈眶。
郁关炀唇角突然勾起。
宋宇夫坚定地拍他的肩膀,微颤,“身体还好吧,来,翻个跟斗试试。”
“………”
“准备归队吗?”
郁关炀微笑,“考虑考虑。”
宋教练心一咯噔,出神片刻,欣慰扬眉,“这有啥可想的?我当初把你弄进国家队,可不是为了今天这样。老规矩,谁赢了听谁的。”
“不敢。”
“哼,这天底下就没有你不敢的事。”
那一天,他们不知道打了多少回合,不知道谁输谁赢,但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郁关炀真的已经走出了那个女孩带来的阴影。
夕阳西下,他递给宋教练毛巾。
宋宇夫呵呵地笑着,眼中渐渐有了泪花。
“多可惜呀,大满贯!”
“一见面就提,一见面就提,还有完没完了?”
“你回来就不提了。”
郁关炀不再说话,只是觉得自己当初冲动离开很可笑。
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女孩的笑声,手心里残留着她的温度,唇边也还有她的清香…
晃如做梦……
三年已过,重新回到这里,郁关炀惊觉,他真的离不开乒乓球。
这就是他的梦想,是他生命的意义。
郁关炀望向窗外,微眯起眼,视线一直延伸,延伸,有种寂寞痛苦的气息,久久的,什么话也没说。
宋教练默默地走了出去。
每个人都有那么一段艰难的岁月,单枪匹马,独自承受。
郁关炀的眼中有了灼灼的光。
仿佛想要燃烧掉一切。
阿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离开,但如果可以,希望以后的哪一天,你可以给我个答案。
月亮悄无声息地爬了上来。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天,渐渐地,就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