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小小说》几山己

2、南城谣

　　“驾！”
　　“哦呜！”
　　“冲啊！冲！”
　　奔驰的马群，声嘶力竭的欢呼终于被抛在身后，我直起身子，眼中只有头马马首上的彩球，这是我将为姐姐赢得的彩礼，给太子妃的贺礼。
　　“啊！！！”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唤回了我的神志，我茫然的坐在地上，头上的丝带不知撕扯成什么模样，我看到姐姐从远处跑来，不知怎的绊了一跤，看到姐姐摔跤的模样，我竟然笑了出来，哥哥跑到我身边将我从地上拉起，看到我活蹦乱跳的这才开始数落我。
　　姐姐一瘸一拐的走到我身边，看她张嘴的起势，我知道我又免不了一顿臭骂，于是我赶忙把彩球塞到姐姐怀里，姐姐捧着彩球愣了一下，突然抱着彩球狠狠地抱住我大声的哭了起来。
　　于是人群里的欢呼声又响了起来，而姐姐的哭声终于被欢呼声盖过去了。
　　四月初三，天晴朗，宜出行。
　　看着浩浩汤汤的队伍，哪怕知道是姐姐大喜的日子，我还是小小的噘着嘴，寸步不离的跟在姐姐身后，姐姐比我大五岁，爹爹守着边疆，娘亲守着爹爹，从我记事起，姐姐就守着我，我从未离开过她的身边，而现在，她要嫁人了，嫁进那个遥远的皇城。
　　八月初三，宜嫁娶。
　　这天万里无云，我坐在山坡上，看着苍鹰掠过天际，消失在天边，我不知道京城里的的婚礼是什么样子的，我只知道，我的姐姐在这一天成为了太子妃，而我们，爹爹、娘亲、哥哥，和我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

　　十月廿五，我到达京城，这是姐姐嫁人的第三年，她生下了太子的嫡长子，陛下大赦天下，帝宴群臣，于是我和母亲来到京城。
　　两日后，我见到了姐姐，她戴着璀璨的珠冠，坐在高高的大殿上，我看到母亲在行礼，于是我低下了头。
　　“娘！”
　　我听到姐姐的哭声，一如以往，我的姐姐还是这么爱哭啊。
　　那日我们待得时间不长，但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的姐姐还是我的姐姐。

　　半月后，我又回到了南城，我绘声绘色的讲述小侄子的趣事，虽然爹爹和哥哥没有亲眼见到，但他们还是很高兴，因为爹爹拉着哥哥喝了好多好多酒，后来还抱着我哭，又哭又笑的，娘亲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和哥哥把他搬回房间。
　　“我不嫁人。”
　　我抱着酒坛轻轻地说，“娘亲可不会同意。”
　　我放下酒坛望着天空，南城的星星比京城的亮啊，我突然想到。

　　正月初八，大雪隆冬。
　　除夕的鞭炮声还未远去，兵器的嘶鸣声响彻夜空。
　　那一夜，雪是红色的，血是冰凉的。
　　天，终于亮了，而我，失去了我的哥哥。
　　二十七只断箭，十九道刀痕，一只断臂，这是他的勋章。
　　朝廷的旨意下来了，将功抵过。
　　于是，爹爹披上甲上了马，而我拿起了我的枪，跨上了我的马。
　　在姐姐离开家的第六年，我离开了家。

　　爹爹说，我的力气不够，于是我每次对战都练到脱力，练到拿不起我的枪，爹爹说，我太冲动，所以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我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曾经深至见骨的疤。
　　失去哥哥的第三年，我失去了我的爹爹，一个谍者，一把短刃，结束了一个老将戎马的一生，也燃起了两个国家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战火。
　　失去爹爹的第七天，母亲触棺随着爹爹离开了我。

　　正月初一，这是我独自度过的第四个年，战事平息了，我要再次启程踏上去往京城的路。
　　此路，独行。
　　太子早已成为陛下，这次他在朝堂上接见了我，赏赐珠宝，加官进爵。
　　而后，我换下官服，换上锦衣，去见我的姐姐。
　　“阿阳。”
　　我还未见礼，姐姐的泪便先下来了。
　　我见到了我的侄子侄女，姐姐在爹爹过世那年早产生下五公主，在去年又添了一位小皇子。
　　后来姐姐屏退侍从，原来皇长子已经十岁了，而陛下还未册封太子。
　　半月后，回家的路上多了一位贵人。

　　“......嫡长子正泽、日表英奇。天资粹美，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儿臣领旨，叩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岁。”
　　一道圣旨带走了这个在我身边三年的孩子，而我选择留下守着我的家。

　　很多年后，我牵着我的马漫步在热闹的集市，远远传来儿童的歌谣声...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
　　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
　　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
　　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

　　“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