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搴舟》BeCu

2、生日（1）

　　三年后，萧宅。

　　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年郎正牵着一个圆乎乎的小娃儿在院子里嗑瓜子。少年把小孩儿抱在腿上给他一颗颗剥，瓜子仁白白嫩嫩，一个个都进了小孩儿的肚子里。

　　“玉儿吃……也吃……”小孩儿口齿不清地把嘴里刚咬进去的一颗瓜子仁扒出来递到少年嘴边，少年细长的眼睛一眯，就着潮呼呼的手把瓜子吃进嘴里。小孩儿立马笑起来，几颗细细白白的牙衬着脸蛋的酒窝分外可爱。

　　“十儿，不能把吃过的东西给玉儿！”刘妈妈端进一盘切好的水果喊小孩儿大喊。小孩儿一听母亲叱责，圆眼一瞪，立马就红了一圈。“没关系，没关系，十儿很乖的，我最喜欢十儿了，不在意这些。”少年立刻抱紧小孩儿，微笑着哄他。“十儿也……喜欢……玉……玉儿！”小孩儿把胳膊往少年脖子上一挂，笑呵呵道，“我最喜欢玉儿！”顺带打了个嗝。少年笑眯眯用食指刮刮小孩儿的鼻子，宠溺地帮他擦额头的汗珠。

　　这少年便是十三岁的萧子长，这小孩儿则是三岁的陆柏木。十儿是陆柏木的小名。萧子长某天在学校学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非要给陆柏木取名叫“石儿”。无奈到了现在陆柏木也不会写“石”，萧子长就想了个同音字“十”，陆柏木倒是写得很快。“十儿”这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早晨萧子长要去学堂，陆柏木哭着不让他走。萧子长便放下书包，蹲下来哄他：“十儿，我中午就回来了，给你买豆包吃。”萧子长细白修长的手指握住陆柏木圆嘟嘟的手。“不吃豆包，要玉儿！”陆柏木倒是答地挺快。“十儿不让我去学堂，王先生就打我手心。”“那……玉儿什么时候回来？”王先生陆柏木是见过的，戴个小黑帽，穿一身青灰长褂子，长长的胡须挂在干枯的脸上。曾经来萧府看到白白胖胖的陆柏木想去抱他，立刻把他吓哭了。虽然后来萧子长告诉他，教书先生大多都是那个模样，陆柏木还是心有余悸，仍旧觉得王先生是个可怕的人。

　　如果王先生真的打玉儿怎么办？那就让玉儿去吧。“中午我回来陪你吃午饭。”“中午是什么？”“就是太阳到你头顶的时候。”

　　陆柏木五岁了，正是男孩子最顽皮的时候。不过任凭他上天入地，太阳快到头顶他就安分了。因为萧子长要回来了。家里人经常唬他：“你再不听话，太阳就到你头顶了，玉儿回来不高兴的。”

　　但是一到阴天陆柏木就不开心了，因为没有太阳。譬如今天。

　　今天他过得相当忧愁啊！今天下雨没有太阳，不知道玉儿什么时候回来，他根本没有心情去逗门口的大黄玩儿。日子真的好漫长啊！他忧郁地拿根儿狗尾巴草戳大黄潮乎乎的鼻头。大黄压根儿不想搭理他，知道这傻胖子是“缺太阳综合症”。陆柏木觉得受到了侮辱，，立马要去找大黄讨公道。

　　一个声音立马阻止了他的动作:“十儿，我回来了。”“玉儿！玉儿！玉儿回来了！”陆柏木三步并作两步往大门口跑，扑到萧子长身上。“十儿今天听话吗？”萧子长抱起他。虽说萧子长瘦，陆柏木一个大肉球，可是他很轻松抱起他来。这是个习惯，每次萧子长下学回来，一定会抱起陆柏木。“今天挺听话的，一没太阳他就安分了。”萧夫人从堂屋出来，阿秋跟在她身后拎着一篮子水果。“我看他啊，不是安分，是没精神闹腾了吧？”阿秋掩嘴偷笑，“这会子小少爷回来他就精神了。”“才不要你管！”陆柏木挑着眉毛凶凶的样子。

　　“好了，十儿，生日快乐。”萧子长拍拍他的脑袋瓜儿。“生日是什么？”陆柏木一脸疑惑。“就是你小子六岁了，玉儿在学堂学的洋玩意儿。”萧子盛比萧子长还长两岁，此刻完全是成年男子的身材。

　　萧子长把陆柏木放在地上，从书包里取出一本书递到他手里，轻声开口：“十儿，打开看看。”陆柏木打开书的封皮，扉页上写着几行清秀的字。“念出来。”萧子长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祝……十儿……千秋万载……如柏木长青。”陆柏木念得很认真，他知道这是玉儿写的字。萧子长教他认了很多字，他也学得很认真。“可是我为什么要像我长青呢？”“哈哈哈哈哈……”在场的人都笑起来。“那是美好的祝愿的意思。”萧子长止住笑，缓缓告诉他。

　　“那祝玉儿也像玉儿那般长青！”“像你才可以长青。”“那祝玉儿像我一样长青！”“哈哈哈哈哈……”院子里的笑声更大了。

　　但是陆柏木听见了萧子长轻声的回答。
　　“谢谢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