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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尴尬的相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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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江奉琦又自觉她太不给欧阳昌平面子了,暗自后悔,在微信上连连与他道歉。冷然得,欧阳昌平竟没有给她任何回复。江奉琦怕他当真因此事着恼,连日都心挂这事,向他致歉。还拼命地发些红包给他。可是欧阳昌平并不为此心动,仍是对她不理不顾。江奉琦暗叫心里好苦涩,向欧阳木吐露倾诉。
“你那弟兄怎么不理我啊?”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你自己去问啊。”
江奉琦向欧阳木隐瞒了上佛山岩的事,用试探性的口吻说:“我哪天邀他去武城市的寺庙,好吗?”
欧阳木说:“好啊。”
江奉琦说:“那你也来,好吗?”
那次江奉琦与他两一块在水龙吟度假山庄,那欧阳昌平手脚才那么收敛。
江奉琦说:“那你把你的号码告诉我,好吗?”
欧阳木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无论江奉琦如何哀求,那欧阳木始终不肯把手机号码给她。她也只索罢了,随意地问起欧阳木的家来。欧阳木说:“我的家在那遥远的地方。”
江奉琦也时不时地关心起欧阳木的饮食起居来。欧阳木常在公司加班,向她抱怨:“老板无良。”江奉琦也只得劝慰他多保重身体。
时日久了,那欧阳昌平渐渐地淡出了江奉琦的视野。有次,江奉琦正在房里踱步,盘算着怎么提升自己业绩的事。她那几天一直为工作上的事情苦恼着,连来了电话也不耐烦去搭理。
第五日,江奉琦打开手机,才发现已快到月底。翻开短信,见有一陌生号码连给她发了几条短信。她今日才回了一句:“你是谁?”
手机铃一响,“你知道的,好久去寺庙。”
江奉琦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的事,欣喜地回了条短信:“原来是你。”江奉琦的意兴未尽,又立马回了一条短信:“欧阳木。下个月初,好吗?”又赶紧啪啪啪地敲了几个字:“也一起邀上你的弟兄。”
“到时,你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欧阳木长相虽粗,可他说话俏皮,江奉琦常被他逗得笑到痛肚。但是江奉琦又很介意他脖颈上的紫色胎记。每回想起,她心头就直发毛。临上寺庙时,江奉琦稍微得有些迟疑,但又着实想见上欧阳木一面。因为两人可大开笑颜地坐在咖啡屋里,聊聊彼此的生活。
身边的朋友已在婚姻的围城里,天天混在小孩堆里。小孩子虽爱胡闹,可也总是一种陪伴。相形之下,江奉琦难耐孤身之寂,也想拼命追爱,博得一段美缘。孤零零地活在这世间,那是活遭罪。江奉琦盘膝坐在地板上,她实实闹不清,到底是她命中注定无爱,还是眼看着自己已活遭单身罪,也想有一个人来爱自己。
那天,江奉琦单身一人来到了武城市的大寺庙。趁欧阳木还没到,她上山跑了一圈,先从山上绕路,然后奔到山脚下。微凉的山风吹着她那汗浸湿的碎花绸裙。江奉琦用湿巾擦擦脸上的灰尘,又从黑色挎包里取出一管口红,对着小圆镜,润涂着嘴唇,气色娇红若春花。
那边走来一个含胸驼背的男人,正笑容满面地朝江奉琦走来,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身形扭来扭去的,像是不得劲。
这当空的夏阳把江奉琦的雪肤炙烤得生疼,山脚人烟稀少。江奉琦握着的手机响了起来,四处瞅瞅。不是那对面的男人打过来的,又还有谁。看这男人的神情慌张,江奉琦也猜着必定是他。
江奉琦心内忽的有些失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是你吧,江奉琦。”江奉琦呆呆地立在原地,点了点头。这男人知道她名字的事,江奉琦并不感到惊讶。大老远得来一趟,她也不愿再隐藏自己,心里想:“欧阳木定是又把自己的所有情况告诉了这男人。”
“你吃饭了吗?”这男人言语中尽是关心,一会儿又问要不要去买杯奶茶,一会儿又要拉她去游山。
东拐西奔的,两人来到一家酒店。这男人替她把着玻璃门的把手,让江奉琦先走。这男人与欧阳昌平倒是迥然不同。一举一动之间,尽是对女人的尊敬。江奉琦心头一喜,这男人一定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的。
酒店的商务餐厅里,抹茶绿的餐桌,米黄色的流苏椅子。这男人轻声地说:“你需要吃些什么自己点。”
江奉琦心里稍宽,这男人走路带有羞意,在吃的方面又尊重自己,确乎是一个好人。服务生上了一碗干锅虾面。这男人见面的分量太少,执意要叫服务生。江奉琦也坚执分量足够。可这好好先生还只当江奉琦客气,硬是快步走出餐厅。情急之中,江奉琦忙说:“虾类的东西太土腥味了。”这男人才收住脚。
江奉琦在一旁吃着面,那男人神情间尽是些真挚。江奉琦心神有些不宁,万一眼前这男人是歹人,他的眼睛转瞬间就会露凶光,到时自己有难难脱。江奉琦掏出手机,说:“这手机号码是欧阳木的,还是你的?”
“我不知道什么欧阳木啊?”那男人侧转身瞟了眼江奉琦的手机屏幕,又说:“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啊。”江奉琦越来越糊涂,那微信到底是欧阳木的,还是他的呢?
“你说这个微信吗?”这男人说。
“是的啊,是你的吗?”江奉琦用严峻的口吻说。
“这个我也不知是谁的啊。”那男人凑近江奉琦的手机,仔细地瞧了瞧。
“你认错人了吧。”江奉琦立马改变口风说。
“没有认错啊,那个勤牙子把你介绍给我的。”
几个高大的黑衣男子走进了餐厅。眼前这男人面相老气,脸色焦黄,也可从他的眉目间感受到些秀气。那些黑衣男子往江奉琦这边掠了一眼,他们那直蹬蹬的目光逼得江奉琦有些窘。江奉琦在肚里盘思来盘思去,越发疑虑,这勤牙子到底是谁。
“你把勤牙子给我叫来,大哥。”
那男人见江奉琦摸不清楚状况,为了证明所说非虚,惶急地拨打着电话。
“喂,勤牙子嘛。这个妹妹硬是要你过来一下,否则人家不相信我,还当我骗人了。好,那你快点过来啊,……”江奉琦特意站到了他身后,凑近些,那电话里的声音虽模糊,可确是欧阳木的声音。
“我叫刘方俊,这你应该知道吧。那勤牙子觉得你人挺好的,就把我介绍给了你。”
刘方俊为了打消江奉琦的顾虑,咭咭咕咕地说着:“我老婆得了尿毒症,已经抢救不过来了。”江奉琦心里一酸,说:“抱歉。”侧过头去,却并没有看见刘方俊脸上有凄惋伤痛之色,世间的男人真是想得开,妻子在垂死的边缘线上挣扎。江奉琦讶异于刘方俊的豁达,说:“你妻子都还没有死呢。”言下之意,刘方俊却急着续弦。
“喔,她现在还在医院里。我真的已经尽全力了,花了很多钱在她身上,但是已经抢救不过来了。”
“你老婆多大呢?”
“今年才三十多岁。”
江奉琦知道他并不会为此伤心,也就没说些劝慰的话,只是感叹死神的无情。死神要夺人命,何须先知人寿。江奉琦陷入了沉思中,迷茫地望着人群。人生茫茫无可期,唯死可期。
江奉琦的心头莫名得焦虑,这欧阳木怎的还没有出现,“大哥,他现在在哪呢?”
刘方俊神情冲和,说:“他现在在来的路上了。”
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两人走在人群拥挤的街上。长街边上店铺繁多,各类商家打着各类促销的广告。炽热的烟火空天白昼地燃放着,“吱呦呦”得一声怪叫,冲向无极的云霄。江奉琦望着这陌生的街景,五内如焚。一路上,刘方俊极其安分,虽不至于露出轻浮的本性。可只要欧阳木一刻还没有出现,她的内心都是七上八下的,一再地催问刘方俊。
“他来了没有啊?”
“小妹,我把他的手机号码拨通。你骂他一顿,好吗?”声口里尽是替江奉琦愤愤不平。
刘方俊把手机递给了她。江奉琦用左手掌推了回去,说:“我还是不接了,你跟他说吧。”江奉琦又不愿去苛责欧阳木。
刘方俊把手机搁在了汽车的挡风玻璃前。那是一台老式的键盘机,想不到这科技产品发达的年头,竟然还有人用这种手机。
刘方俊瞥见她惊讶的神色,忙说:“这手机我都用了好几年了。那勤牙子总是让我跟你在微信上多多联系。但这手机连个微信的功能都没有。我平时除了在公路局上班以外,还在外面包了工程。但是在生活品质上,我也不怎么注重的。”
还未听到一半。江奉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误以为微信和手机号码同属欧阳木。怪就怪在,刘方俊发的那些短信却又与微信上的短信内容相似。江奉琦心思迟钝,揣摩着欧阳木把上寺庙的事告诉了刘方俊。
前头,不远处即是明昌公园。一石拱桥横跨在碧波河上,两岸垂柳茵茵。刘方俊低头笑着说:“勤牙子就在前面了。”刘方俊并不知道勤牙子的名字叫欧阳木。江奉琦是小孩子心性,早就欢喜地冲了过去。
欧阳木正坐在草地上起劲地玩手机游戏,听到江奉琦奔到了身边,仍是眼不离屏,手不离手机,淡淡地说了一句:“美女,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啊。”
江奉琦脸颊上起了微微的红晕,高兴地坐到他身边,说:“不要玩了。快吃东西吧。”边去抢他的手机。
欧阳木用胳膊肘轻轻地撞开了她,说:“美女,看见我怎么那么高兴。”江奉琦咯咯地笑着。又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了他,说:“因为我今天是来找你的啊。”
“我是坏人了。”欧阳木又望了眼刘方俊说:“他人挺好的。”又说:“他家开了工厂。”言语间尽是想毁坏掉江奉琦对他的美好幻想。
刘方俊远远地避在后头,望着他两的背影,咕咕哝哝地说:“要是我年轻些就好了。”
欧阳木两只手不停地摇摆着手机,江奉琦见他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忙又把一袋橘子塞到了他的腹前。
“我这还有事了。”欧阳木拧开矿泉水瓶盖,扬头咕咕地喝了一口,站起身走了。江奉琦立马跟了上去,说:“你去哪,我就去哪。”欧阳木咂了咂嘴,顿了顿足,神色惶急,说:“美女,我是真的有事。”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掉了,江奉琦也只索罢了,
刘方俊倒是一直默不作声,颇耐烦地等在旁边。
“其实勤牙子告诉我,只要我去,他说你一定会来的。”刘方俊见她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果不其然,欧阳木实在是聪明得紧,明知江奉琦喜欢他,便用这招把自己撇给了其他男人。
“他也一定把我的情况告诉你了吧。”刘方俊又说。
江奉琦吃惊地说:“我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啊。”
“这臭小子,我在电话里头都那么交代他,一定要把我的情况告诉你。不过估计他这人也是为我好。如果你事先了解我的情况的话,你肯定不会来了。”江奉琦实在是气愤不平,那欧阳木固然讲一时的朋友义气,替自己介绍男朋友。但又顾念他的弟兄刘方俊,就故意向江奉琦隐瞒了他的真实情况。
弄成这种局面,两人都是骑虎难下。刘方俊被尴尬得抛到了一旁,顿感心里拔凉。人家小姑娘一心想找的尽是欧阳木。
两人立在石栏前。公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几个围着花布裙的女人在套金鱼缸,有些小孩在玩蹦极。江奉琦回想,刘方俊对她倒是坦诚,肚里有什么说什么,全然不像那个心府深沉的欧阳昌平。
“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刘方俊听到似乎有熟人叫他,回转身,见是胡童,说:“你那把兄刚走,你怎么又来了。”胡童是欧阳木的把兄弟,两人的关系好到可同穿一条裤子。
“你说勤牙子啊,刚才我看到他了。他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胡童方才驰车来到公园,那辆红色的汽车远远得停着。三人边叽叽呱呱地说着,边上了汽车。胡童是刘方俊的下属。勤牙子是众人公认的好人,朋友有难,必为朋友四处跑腿。因此,他便得了个“勤牙子”的诨号。这胡童便把勤牙子介绍给了刘方俊。
“美女,你还没有介绍自己的 。”胡童换到了驾驶位,边说。
“我就是我咯。”江奉琦再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不相关的人。
“你怎么可这样的,见面即是朋友嘛。”
江奉琦默不作声,心绪杂乱得看着窗外。已经不见欧阳木的踪影了,现在也不知他躲到哪里去了。
七拐八弯得,车已经拐进了一条窄小的巷道。一家小的商铺旁的赌博机前站满了男女。江奉琦腻烦地看了一眼这街景。世间有些人每日必赌,如那寻常的饮食。
车门开了,刘方俊跳下了车。一个着粉红色纱裙的女人上了车。她头刚伸进车里头,见江奉琦坐在旁边,忙又把脚缩了回来,向旁边一脸恭谨的刘方俊说:“你坐里面吧。”刘方俊笑呵呵地说:“没事的,你们两坐在一起吧。”那女人心里盘算着:这是刘大哥的女朋友吧!我怎么能坐里边了。女人还是迟疑得站在原地。刘方俊也只得坐在了江奉琦的身旁。
车里顿时鸦雀无声。江奉琦偏了偏头,瞅了那女人几眼。这女人一身银白色的蕾丝裙,面容光滑,俏挺挺的鼻尖,一头飒爽的短发。女人经常喜欢莫名的妒忌,江奉琦见自己衣饰不及她,心里有些微的酸。
“这位是你女朋友吧!刘大哥。”这女人是胡童的同居女友。
“是一场误会来着。”内心出于自卫,江奉琦未等这女人话音落,马上说:“我完全是来看欧阳木的。”有些喜欢傍大款的女人对这种以钱依附的男女关系必定毫不避讳。况且这种事情需要挑明开了,江奉琦急得想把所有的事情说出,双手索索地有些发抖:“我本来是要见欧阳木的。我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了他。他的手机号码并没有给我,只是加了我的微信。我两一直都在微信上聊,后来我的手机上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号码,这陌生号码是刘方俊的。偏来之前,这欧阳木并没有把刘方俊这人的存在告诉我。微信上和短信上的内容又相似,都说到上寺庙这事。我误以为这手机号码是欧阳木的。”
车里陷入了无声的情状。
半晌,这女人说:“那刘大哥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吗?”
“没有啊,这刘大哥连微信都没有。一个人没有微信,却把手机号码给了我。一个人有微信,却没把手机号码给我。两相交错,我还以为是同一人。”
刘方俊真心寻找搭伙过日子的女人,却被冷落了,面子上下不来。欧阳木把这女人往自己这里一堆,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一个妙龄女,一个相貌显老的男人,他两上演出这场戏,都觉得很尴尬。在见江奉琦的第一眼时,刘方俊见是个美貌的大眼女,都有些不好意思。
车驰向了山颠的寺庙。胡童愤慨地说:“我这弟兄也太不够义气了,竟然把你这个美女丢在一旁。我都替你不平。”这声口似乎在责怪欧阳木。
“我跟你说了,我这弟兄是个好人。他家在县城里有很大的地皮,按古代的话来说,他都可以当地主呢。”胡童又转换了声口,极力地赞扬起欧阳木来了。
江奉琦只是不作声。
寺庙坐落在山谷里。寺庙的大厅里有穿着黄葛长袍的僧人在敲木鱼,唱念真经。汽车在藏经阁前停了下来。刘方俊说:“进去拜拜菩萨吧,求菩萨保佑你,快点与欧阳木结婚。”江奉琦双颊微红,微微一笑。
“你那么喜欢我的兄弟啊,我替你想个办法吧。要不我就把你直接带到他家,你就假装你的肚子被他弄大了。咱们来一招奉子成婚。怎么样?”江奉琦像个小孩子似的,欢跳了起来,使劲地拍掌说好啊。
四人在大殿绕了一圈,又驰车下了山。江奉琦满怀憧憬,只盼能快点见识下欧阳木家。山道上行人才逐渐得多了起来。一路上,胡童夸耀着欧阳木。江奉琦听他说得天花乱坠,仿佛真得已经来到了他家。
一个急转弯,车又重新停在了小商铺前。胡童他们下了车,径直往巷弄里走去。江奉琦有些吃惊,还一副死脑筋,把胡童的话当真了。她呆立在原地,好生奇怪,怎么胡童不带她去欧阳木家呢?江奉琦有时心思迟钝,这个当口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点因由的,胡童又怎么会因为一个陌生女人而去得罪他的弟兄呢?
这江奉琦小姐眼巴巴地想冲到欧阳木家去,实施胡童的奉子成婚计划。至少在所有人看来,似乎是如此。刘方俊见她脸色异样,笑着说:“我们去哪里吃饭呢?要不上他们家去吃?要不我们去外面吃。”
江峰琦低头犹疑了会,又望见暮色沉沉,说:“上他们家吧。”
胡童的老婆买了一栋小型房屋。银白色的胶质门帘厚沉沉的,江奉琦吃力地掀开门帘,刘方俊默然地随在她的后头,帮她撩起门帘。夫妻两已经在厨房里忙乎着。
小小的厨房壁上尽是些黑色的烟迹子,厨具杂乱地堆放着。一红色的瓦罐坐在液化气灶上,腾腾的热气直冒出来。那女人胖嘟嘟的身形在液化气灶前不停地晃动着。那壮实的胡童躬身在水槽里洗着鸡肠子。江奉琦好奇地站在旁边,看他极其熟练地用剪刀尖剖着鸡肠。相形之下,胡童倒像是操持家务惯了的人,而那个女人只是用大汤匙不住地搅着瓦罐里的鸡汤。胡童回转头,柔声地对那女人说:“亲爱的,别忘记放一片姜进去。”肥头肥脑的男人倒像是吃软饭的,这妆容精致的女人负责在外挣衣食。
这两夫妻转头笑着对江奉琦说:“你去客厅里坐嘛。”
屋子里的灯光暗沉沉的,几张圈椅靠着土灰色的沙发放着。这女人从靠墙角的桌子上拿出一瓷盘的桂圆,殷勤地应酬着江奉琦,说:“这里有桂圆。”刘方俊斜靠在沙发上,一脸倦容,向这女人说:“你们小两口这日子过得可真滋润,有汤有水的。”江奉琦掠了眼刘方俊,蓦然得才记起他的存在。刘方俊面色向来是和善,江奉琦心想:“这男人没点男子汉的气概。”
小两口在厨房里窃窃私语,生怕说的话被江奉琦听见。那客厅与厨房相连,江奉琦背对着小厨房站着,即使他两的声音小得如蚊虫叫,也总有一两句钻进江奉琦的耳朵里。
“这女人今天在哪里睡喔?”
江奉琦心里猛得一震,自己风尘仆仆地来到武城,竟落得个如此狼狈尴尬的境地。暮色已深,江奉琦想起这顿饭后,竟是会挨家挨户地寻可以留宿的地方,心神不免慌慌的。现在他们是没有任何理由把自己塞给这老年逼近的刘方俊。
江奉琦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心里恼怒极了。自己的娇美容貌岂容这糟男人糟蹋,她坐在沙发上,远远地避开了刘方俊,一想起今夜无处可眠,气急败坏地对欧阳木说:“你这个混账,怎么让一个陌生男人来接我。你还不出现,我就发疯给你看。”声调里尽是对刘方俊这男人的轻慢。
刘方俊不住地在微信上说:“什么陌生人咯。见了面就是朋友。”
“什么朋友啊,明明这个陌生人的面相老气。”轻视的口气。
“你找的人就是他,他人挺好的。”欧阳木在微信上不停地解释着。言下之意,刘方俊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
门柄手吱嘎得响了,江奉琦回转身,见是一个着深绿色花裙的女人,正探头探脑地往客厅里张望。厨房里的女人朝她喊了一声嫂子。
嫂子微微地朝江奉琦一笑,举止得体,挨着刘方俊坐了下来,那刘方俊往沙发那头挪了挪。出于礼貌,刘方俊也叫了她一声嫂子。今日胡童特地备好饭菜,邀了嫂子过来聚餐。
吃饭时,那嫂子面带微笑地请江奉琦吃菜,还时不时地劝她饮些菊汁酒。刘方俊知自己是在别人家作客,也劝那嫂子夹菜。那嫂子眉眼浓黑,又是大眼泡。
江奉琦客气地推让着,那嫂子见她迟迟不动勺舀鸡汤,便回身从她手里取过碗。江奉琦见这嫂子长的慈眉善眼,一抬手间尽是些良好的修养,又是大开笑脸,在心里暗暗地揣摩着:“这样的女人脸上没有愁眉苦脸的,尽是一张笑脸,脸色又红润。都说老公对老婆好不好,看一个女人的脸色就可以了。”
饭后,男人们早就溜到街上去了。三个人默然地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江奉琦心不在焉地咬着桂圆,心里焦急,大喊一声:“美女,你帮我找一个住的地方吧。”胡童的老婆愕然地望了她一眼,这外地来的女人还是一副大嗓门,竟然在自己家行事没半点分寸感。
嫂子笑着望了眼江奉琦,低声地问那女人,说:“她是谁呢?”
这女人便把江奉琦大老远跑来见欧阳木、如何在半路上遇见刘方俊他们、之后上了寺庙等事说了。江奉琦神思恍惚,苦苦求爱之路是辛酸难耐,似在求爱,又实在对爱情无所想,连江奉琦自己都摸不清这颗心。
“阿妹,连我都同情你。”嫂子回过头来,凝望着她说。一双眼睛尽是充满了善意,大大的微笑挂在嫂子的嘴边。
江奉琦朝她苦笑,眼睛无神,思绪已转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去了。今晚该是露宿街头。
“阿妹,那欧阳木太不讲义气了。你既然来了这里,就不应该把你一人撇下,至少也得给你安排住的地方。这才是朋友该做的。”嫂子连声亲切地称呼她为“阿妹”,也替江奉琦感到愤愤不平。
“阿妹,你在想什么呢?不要去想那个欧阳木了。长痛不如短痛。”江奉琦心里在暗暗地偷笑,自己又怎么会看上欧阳木。欧阳木胸口那块紫色的胎记着实令她感到恶心。这嫂子固然一片好心劝慰她,江奉琦也不好道出实情。她只是为了爱而去爱。
“小妹,我跟你真有缘。真的,我劝你还是放下一个并不爱你的男人。”又是一片苦口婆心。
“你去爱一个并不爱你的男人,只会让你感觉到很累。小妹,我也是过来人。你的事倒让我想起了我的事。我年轻时也喜欢上了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人,也甘愿自己吃很多苦,去维持与他的关系。可他却并不对我好,每天晚上不是喝醉了酒,就是通宵地打牌。我真的累了。”不曾想这样一个笑靥如花的女人,竟是在婚宴里受累。江奉琦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吃惊地望着她。
胡童的老婆见嫂子与江奉琦谈的投缘,赶紧对嫂子说:“那让她去你家睡咯。”一个外来客总不能死皮赖脸地赖在小两口家,虽然胡童跟欧阳木是亲密无间的把兄弟。
不知情状,嫂子瞧江奉琦的脸色,误以为她在那里伤心。嫂子拍了拍她的大腿,说:“小妹,不要再伤心了。即使你和他结了婚,也会活得不开心的。因为人家并不爱你。今晚就去我那里睡吧。”江奉琦听到“去她家睡”这几个字,忧愁的心立马转为高兴。终于有了可睡觉的地方。至于欧阳木如何冷待自己,江奉琦从来都不觉得有多重要。丑男焉有美女福。
嫂子的男人今夜幸在外饮酒,醉不归宿。江奉琦才有幸得得在她家住。
嫂子常常喜欢听些情歌来自遣,握着手机,听着伤感的情歌,回忆着辛酸的情事,一边流着眼泪。在微信里看到写的好的歌词,便递给江奉琦看。
“爱你一遍,还不够让我用一生回味
再苦我也不会后悔”
江奉琦知道这段歌词触动了嫂子的往事,颇符合她这几年来的心境。同病相怜,嫂子忧愁江奉琦也许会重走自己的老路。现下,这份歌词却让江奉琦的脑袋里闪过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那是她的前男友。她真是不甘心就这样被他抛弃。
嫂子见她脸上现伤心之色,忙劝慰她:“不要再想欧阳木了,只会让你吃亏的。你应该找一个爱你的男人,然后幸福地生活一辈子。”
这番话又一次勾起江奉琦的伤感,难不成要把一颗浸满了他的心给了别人,她做不到啊!江奉琦鼻头一酸,想呜呜地哭。
这次回到文昌县后,江奉琦不再去理会那些男人,只是没有哪个男人或者女人能明了自己的心思。看着在展位上忙碌的夏侯瑾,一脸笑容地瞅着自己。她假装冷傲地回了他一眼。
欧阳木竟是自作多情,见她对自己介绍的男人几乎不满意,只专情于自己,便把江奉琦的微信号给了他微信里的所有男人。这女人急于恋爱了,欧阳木如今是家道中落,又如何让一个女人安稳地跟自己过日子。欧阳木常念那次家庭变故,并不以婚恋为重,而是想卧薪尝胆。
当然,欧阳木也把夏侯瑾的微信号给了江奉琦。当初江奉琦对他可是两眼发亮,如今这夏侯谨探明江奉琦是业务总监,却一热脸地相迎。
她纯粹是为爱而追,为情而寻,这种种荒唐令她哭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