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风独夜醉无眠》凝夕若水

71、断续寒砧断续风4

　　那是一张异常熟悉的脸，并非曾经见过，而是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每日只有在镜中看到的面容，此刻却清清楚楚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你……”我呆呆地望着他，心下一阵凄然，眼泪就涌了出来。
　　他的眼里隐隐地映着深邃刻骨的悲凉，却没有泪。他不语，只是将视线移开了，避开了我的目光。
　　“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我走上前去，一下子抓住他的手，声音哽咽中带了一丝颤抖。
　　我感到他的身体震动了一下，缓缓回过头来。他眉头微锁，似乎有一丝伤感，然而嘴角扯动了一下，终于露出了一抹难得的笑容。那笑容中包含了太多太多，有苦涩，有悲凉，有凄喜，也有无奈……
　　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挣开了我的手，目光闪烁着侧过身去，掩饰着眼中流露出的情绪。
　　“为什么之前你一直要否认自己的身份？”我深深地凝着他，一抹痛苦之色自眉间散开。
　　半晌，他缓缓地叹息，嗓音低沉犹如落雨：“师父让我暂不要与你相认。”
　　“师父？”
　　他点点头，烛光映得他的侧脸忽明忽暗，但那漆黑的深眸中却星光点点：“数月之前，师父在临淄曾与你见过一面。”
　　我微微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你说当日告诉我鬼离宫之事的那个神秘男子，他是你师父？难怪他说不久后孤鸣将重现江湖……”
　　“其实，这些年师父一直都在寻找你的下落。那次他探听到了一些你和离歌的消息，便立刻赶去了临淄，却正巧碰上了鬼离宫的人。”
　　“可他为何不让你我想认？”
　　“如今你已归入了饮风阁，而我，却是东厂的五大护卫之一。饮风阁与东厂向来势不两立，你我立场相对，这种情况下，相认不如不认。”他沉声说道，眼中已经是一片毅然的冷静。
　　“既然他是你的师父，你又为何会成了东厂的五大护卫？”
　　闻言，他的眼神震颤了一下，脸上渐渐沉淀了一抹深沉的复杂神色。
　　“我自小被东厂训练成杀手，要不是一直有师父在暗中保护，授我武功，恐怕，我早就已经死了。三年前，我打败了五大护卫中的风，取代了他的位置。”他缓缓地闭上眼，深深地吐息，待到重新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寒潭静水，漠然，清冷，平淡而又幽深。仿佛已掩住了所有的情绪，又仿佛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情绪。
　　我慢慢垂下眼帘，低声说道：“你留在东厂，是想为爹娘报仇吧？”
　　他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了案上的一盏烛灯上，沉默良久。那浅浅跳跃的火光，在他眼中投下了层层光影，似有重叠。
　　良久，空气中再度传来他的声音，语调低沉却透着坚决：“我在东厂已经十七年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仇人，为爹娘报仇。如今，我好不容易成了东厂的五大护卫，只要能再前近一步，就有机会对吴晋下手。”
　　我目光一凝，浮光往事瞬间掠过脑海，勾起心中一阵伤痛。我很想劝他，然而想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