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剑》蛋糕骑士

7、第 7 章

　　夕阳斜下，白天热闹的西街市逐渐冷清，店家们都纷纷收拾着自己的摊子，街边栋栋住屋也都飘起了做饭的袅烟。还有几个皮的孩子会从街的这一头笑着跑到街的另一头，然后被父母喝止，乖乖地回家。而东街市的花街则逐个点上漂亮的纸灯，准备迎客。闲来无事的姐妹们好奇地挤在雕栏边，打量着路上正走着的这对诡异组合：娇小的少女鼓着腮帮子在前面快步走着，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地好长。而在她影子的末端，不慌不慢地跟着一名俊朗的年轻人。视线对到漂亮的姑娘们，他挥挥手，笑得十分灿烂。撞上那黑亮的眼睛，阅人无数的姑娘们也不禁红红脸，微微缩回去一点，却还又不舍地用眼角余光继续偷偷瞅着。

　　“喂，给我走快点！”少女的态度明显不佳。
　　看着少女稍显不自在的神色，年轻人轻笑：“害羞了？”
　　“鬼才害羞呢！”像是瞬间炸起毛的小猫，她反呛道，脸上却涌起红晕，“那个、那个、”

　　真像……不过小时候更可爱些。

　　他满足地眯起黑眸，张口接道：“晓凌，你叫我凌就好。”

　　“我才想认识你呢。听好，就算今天是我不对，也没有义务养你一辈子！所以等我找到你丢掉的包裹以后，你就要立刻远离我的视线！”

　　“哎——”闻言，晓凌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哀怨地念叨，“要不是某人乱抓我，我又怎么会在慌乱中遗失了重要的包袱？现在不但盘缠没了，身无分文，还要被本地的父母官员嫌弃——”

　　“停——！”当初第一次听到，她的确是心有愧疚，可是同样的话，眼前这个哀怨的男人已经叨咕一路了。如同早就背好了一般，重复的时候竟只字不差。罗敷一阵头痛，皱起眉头，只能更加加快脚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跟在她的后面，晓凌的眼中不易察觉地带上一丝阴翳。晚了吗？

　　终于，两人停在了一所大宅子的前面，罗敷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我回来了~”声音中不觉带上一丝欢快，她推开大门。一名文人打扮的中年人正站在面对大门的正堂中，看着少女进来，冷峻的眉角稍稍软化，应道：“还知道回来。”
　　“爹爹。”罗敷挽上男人的臂弯，女儿家的娇态不自觉地显露出来，“在外面跑一天了，好累。”
　　“知道了。饭在桌上，还不快去。”不自在地推开，不管她瞬间黯淡的神情，罗父打量着一起跟进门的晓凌，“这位是？”

　　～～～～～～～～～～～～～～～～～～～～～～～～～～～～～～～～～～～～～～～～～～

　　“所以，罗敷害你丢了包袱,就必须在找回它的这几天负责照顾你了?”
　　“谁要对他负责?哼。”
　　“哎——要不是某人乱抓我，我又怎么会在慌乱中遗失了重要的包袱？现在不但盘缠没了，身无分文，还要被本地的父母官员嫌弃——”一字不差。罗敷心中默然。

　　“我也没办法的阿，刘叔要我好好照顾他的。”她不顾嘴里还含着饭菜，急急对父亲解释道，“这几年来，城里的外来人格外少，刘叔怎么也算得上是以一县之长，‘客道是要的’，这是原话。”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女孩子没有女孩子家的样子。”罗父敲了敲手中的筷箸。
　　抬眼看向晓凌，他严肃地开口：“既然是县长的拜托，就希望你能好好住下。一会我让罗敷领你去客房。如果有需要，就直接跟我们说。”
　　晓凌主动走到罗敷刚换下的衙门装束边，帮她举起来，笑着说：“那么以后一段日子，就麻烦伯父和罗姑娘了。”
　　看他这么殷勤，罗敷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努力摆出凶狠的样子：“那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客房。”然后放下碗碟，快步转身向大厅后走去。晓凌朝罗父点点头，踱步跟上。

　　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身影，罗父低下头沉思。

　　“晓，凌……吗？”

　　～～～～～～～～～～～～～～～～～～～～～～～～～～～～～～～～～～～～～～～～～～～

　　“叮嗒——”

　　“嗯？”好像听到什么，晓凌突然回头看了看身后，什么都没有。微皱起眉头。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罗敷看他停了下来，于是也回头询问。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罗敷一头雾水地环视了下周围，“蛐蛐的叫声吗？”

　　他们俩正在去客房的路上，从大厅后门穿出，便是通往住房的长廊，而在长廊的右手边，有一个不算大的庭院，周围种了好几棵桂花树，在晚风的吹拂下，阵阵香气袭人。

　　晓凌深吸了一口，分外开心：“很别致的院子。特别是在这个不算大的县城里，更显灵气。”看来发现好东西了。
　　“嗯，那当然。”看到自家被人夸奖，罗敷也很欢喜，“我娘身前最喜欢桂花，所以父亲特意从别的地方把它们移种过来。”
　　“你的娘亲？方才不见，她——”
　　“生我后不久就病故了。”本来提到这个，罗敷稍微有点伤感，但看到脸带豫色的晓凌，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反正已经伤心了好几年，现在再被说到，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事，邻里都知道的。所以你不用特地安慰我。啧，原来你也有这样的表情。”

　　看到她这样开朗的反应，晓凌略感诧异。提到她娘亲时，空气中的确传来一丝恶意。难道与之没有关系？转念一想，他轻谓：“那你就是你父亲一人抚养大的了？难怪阿——”最后一个字故意拖音，黑亮的眼睛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番罗敷。

　　被男人这样看，罗敷还是第一次。她不禁羞恼地低吼道：“看什么看？”
　　“当然是看——怪不得你全然没有女儿家的样子。”语毕，晓凌敏捷地向后跳开，果然罗敷立刻一掌拍来，落空到廊柱上，硬生生留下一道痕迹。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废了你！”瞪。
　　“哈哈~”
　　“还笑？”

　　晓凌跳回原地，掸了掸衣服，眼角扫了一眼廊柱上的掌印，说道：“不闹你了。当初第一眼见，就觉得你特别像一个我认识的人，所以——”

　　“咦？谁？”
　　听到这世上还有和自己相似之人，罗敷难忍好奇。

　　“我的、小师妹。”晓凌很认真地回答道，眼睛不眨地凝视着罗敷。不知不觉中，月色变得朦胧起来，这句话仿佛带着魔力一般，随着徐徐晚风，消散在空中，止住了她随之而来的好些问题。
　　静静走在晓凌的身边，罗敷偷偷打量着他俊美的侧脸，越看越觉得好看。难怪——想起路上那些青楼女子的表现，她脸红了下，转开了视线，主动开口：“不,不啰嗦了，我今晚还要值班，先快点安排你到客房。”
　　“值班？”
　　“嗯，马上就要到下弦月了，晚上必须更勤快地巡逻。”

　　“下弦月？”微微眯起双眼，晓凌话语中带着丝丝试探，“当捕快还真是辛苦.怪不得住得起这么大的宅子.”
　　“才不是.这个宅子是父亲的.”
　　“罗伯父的?”
　　“嗯.”提到自己的父亲，罗敷表情柔和很多，“我父亲原来可是大地方的文官，显赫一时。可是后来娘亲去世，我也生了场大病，所以他便淡出官场，来到这里清静，可以好好陪着我。”
　　晓凌思量了会，说道：“这么大的宅子，凡事都是你们父女二人亲力亲为，不觉得辛苦吗?”
　　“不会。”甜甜一笑，罗敷回道，“父亲每日闲置家中，这一草一木都是他亲自培植出来的。”
　　“真好。”心中一动，什么想法从脑海里划过，晓凌来不及抓住。

　　闻言，罗敷不禁觉得脸发烫，心底也带着少许惊讶。因为自幼就丧母，父亲日益疏远，她早就习惯对外人摆出很坚强的样子。可是今天遇到的这个人，却让她有种特别亲近的感觉，连一些徘徊在心底的话都想一点点地倾诉出来。好奇怪。为了掩饰，她快步走到目的地，把房门很用力地推开：“喏，你的房间。” 然后抬脚就要离开。

　　看着她，晓凌微翘嘴角，走进屋里，小心翼翼地将火折子靠近油灯，头也不回地轻声说道：“去巡逻吗？要小心哦……下弦月就是鬼月，有很多不好的东西喜欢出没。”
　　听到这不大不小的一句话，罗敷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猛然回头:“鬼月？你知道鬼月？”
　　察觉到她音调的不稳，晓凌抬头望向她，无辜地说道：“怎么了？下弦月，鬼之月，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吗？难道说——你怕鬼？”
　　“才，才没有。我走了。”罗敷快步走向正门，连晚安也没说。

　　这时，屋里的油灯才慢慢明亮起来，印出晓凌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