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徊》索祭

6、落水

　　四公主出事的那天，谢三浪照旧是宿醉后迟到，晃晃悠悠地赶到别院。
　　因为有兄弟们遮掩，头儿也当做不知道。谢三浪不知不觉地来到湖边的大树下，倚着树干补觉。合眼之前，他探出头看了看湖对面，看见四公主又在对面玩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贴身伺候的三个宫人，这会儿只剩一个。
　　宿醉之后头脑昏沉，谢三浪蹙了蹙眉，甩掉莫名其妙的违和感，一拽帽檐，准备开睡。
　　迷迷糊糊中，忽然听见“噗通”一声。
　　有人落水了。谢三浪一瞬间睁开眼，下意识地去看湖对面。
　　湖边的宫人站着，看不清表情。湖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在水里拼命挣扎着，也不呼救，只是徒劳地扑腾着湖水，却离岸边越来越远，眼看着就要被湖水淹没。
　　谢三浪的酒瞬间醒了。他来不及思考其中有什么异常，身体先于大脑作出反应，甩下靴子，纵身跳进水里游向落水的人。
　　水很凉，透过衣服贴在肌肤上，冰得他大脑一个激灵。
　　谢三浪一瞬间有点懵。
　　他向来是个凉薄的人，甚至冷血，别人的生死从来不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小时候，即便是看到强壮的大乞丐活活打死弱小的乞儿，他都可以漠然地转身离开。只要是无关自己的生死，他都不会动容，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条贱命，没有任何人在乎自己，自己也保护不了任何人。但是，当有强壮的同行企图来抢他手里的馒头，他会举起破碗，不顾一切地狠狠砸破对方的头颅，一下一下，对方如何恐惧地屈服和哀求都不为所动，直到打得对方彻底瘫软在地上为止。
　　他谢三浪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善良，不温暖，不是侠肝义胆的大侠，不多管闲事。这是挣扎着活下来的这些年，命运教给他的生存法则。
　　但是他竟然跳下了水去救人。
　　他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他游水的水平仅限于自保不被淹死而已。而此刻，仿佛一道光在召唤飞蛾，谢三浪一边自嘲，一边像是着了魔一样拼了命地游到四公主身边，抓住了她的衣襟。
　　抓到了。
　　谢三浪一只手臂松松圈住四公主的脖颈，另一手用力划着水，忽然想起了九岁时在深巷中偶遇的那个女子，那个女子一边在护国寺两位僧人的手下挣扎着回头看他，一边疯魔一般冲他喊着四个字。
　　隔着碧绿幽暗的湖水望去，石岸近在咫尺，五月的阳光明媚耀眼。
　　拽着公主的谢三浪眼看着就要抓住湖边的石壁。
　　似是密封多年的盒子陡然被硬生生撬开一条缝，真相明明就在眼前，那四个字却仿佛隔着坚实的琉璃，透不出一点声响。哽在谢三浪喉间，下不去，上不来。
　　“她到底在说什么呢？”谢三浪有些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