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徊》索祭

13、暴起

　　就在魏婶儿一家人步履匆匆地下山的时候，西郊孤儿院里正剑拔弩张。
　　谢三浪和一大帮大大小小脏兮兮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昨日魏婶儿将谢三浪送到衙门的时候，当值的差役正好刚了结了一宗人口买卖案。
　　被抓住的人贩子是个惯犯，流窜各地，专门拐带年纪小的长相可爱的幼童，再带往京城，私下卖给京中好娈童的官员和富商，从中牟取暴利。
　　这桩案子涉及面颇广，累得京兆尹全府上下几天没合眼，时时刻刻如履薄冰，生怕惹了不该惹的人，从而大祸临头。
　　落网的人贩子名叫刘拐子，长得缩头缩脑贼眉鼠眼，做惯了缺德事儿，却没吃过什么苦头，没挨几下板子就连偷过几只鸡都招了。
　　衙门没敢耽搁，匆匆忙忙录了口供，就把案子呈给上边了。
　　上头那位趁机恩威并施，发落了几个劣迹斑斑的官员。至于被拐来的孩子去向如何，被连打带吓丢了性命的刘拐子再也无法说清，办案的人也不关心。
　　谢三浪被带过来的时候，衙门口头褒奖了魏婶儿几句，有责任感的好百姓魏婶儿就离开了衙门。
　　衙役颇为敷衍地查了下近日京城失踪人口的名录信息，确认并没有哪家丢失了一个名为谢三浪的七岁男娃娃，便草草认定，这个娃娃应该也是被拐带的幼童之一，许是中途自己逃了。然后，谢三浪就被送到了西郊的孤儿院。
　　刚七岁的谢三浪，短胳膊短腿，白白胖胖，看起来毫无武力值。院落内沉默寡言的孩子们抬眼看了看他，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些孩子瘦弱不堪，显然并没有受到应有的照顾。这里名为孤儿院，其实却更像是京中乞儿的聚集地。有片瓦遮身，却无粥饼果腹，早就学会自力更生的乞儿们虽然面色蜡黄，却有着野生动物一样的锃亮的眼睛。
　　谢三浪暗暗起了防备之心。而这种防备，很快就被证实了。当一个眼尖的孩子发现谢三浪怀里的那个早已冰冷却依然雪白诱人的豆沙包之后，院子里陷入了一阵骚动。
　　一个身量看着只有十岁，其实已经十三四岁的乞儿首脑走上前，一言不发，劈手抢走了那个豆沙包。
　　谢三浪知道他的短胳膊短腿不足以应付面前这个明显比他高大很多的孩子。但是，他很饿。来不及懊悔没有在第一时间吃掉自己的食物，灼烧着胃部的饥饿感已经督促他做出了反应。
　　谢三浪猛扑上前，去抢夺即将送入他人口中的豆沙包。
　　抢东西的乞儿没料到这么个小豆丁竟然敢反抗，手中的豆沙包被谢三浪抢回了手中。他愤怒地一把将谢三浪推倒在地，狠狠地踹了几脚。
　　谢三浪受伤未愈的头部再次撞击在地，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无力反抗，只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护着怀里的那个豆沙包。
　　乞儿揍过谢三浪之后，狠狠地啐了一口，轻蔑又愤怒：“敢惹我丁赖子，狗胆儿恁肥！也不打听打听你爷爷我是谁！”说着蹲下一把夺走豆沙包忿忿咬了一口，没再看蜷缩在地的谢三浪一眼。
　　谢三浪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死死盯着背对着他的那个人，双眸可怖地通红。
　　蓦然间，被命运玩弄的无力感盖过了被蔑视的屈辱和周身叫嚣的疼痛，他艰难而缓慢地从地上坐起，而后紧握着刚刚在手边随手摸到的破碗，狠狠地朝着对方的后脑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