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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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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叙结束,时间又飞至秋季大赛。
轮到帝光那一组。每排第一个出列的人员都带着强大的气场,怀着必胜的决心佐仓作为大前向前迈出第一步。
她高高竖起的马尾落在肩后,眼眉坚毅,佐仓深吸一口气转备好姿势。
沉寂的会场中一排的弓弦被逐个拉起,发出的压迫声让佐仓额间淌下一滴汗。指尖轻轻磨蹭了下箭矢尖锐的顶端,随着那一点的集中,佐仓眉宇不动,肩膀处的肌肉一紧,她瞄准时机在剧烈的疼痛下手腕一松,箭矢出弓,划出漂亮的直线带动她耳边的卷发直直中标,中心一点。
早川暗叹一声好,会场稀稀拉拉开始细语,佐仓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放下颤抖的手腕,望着眼前模糊的那一点,抬起头闭上了湿润的眼眸。
结果是出乎意料的好,帝光团体赛中五人三射共计十五射十中综合排名小组第一挺进关东地区下午的选拔决赛。
一片欢声中佐仓打了声招呼离去练手,但当她真正站在跟赛场一模一样的台前,她却无法抬起手腕。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许久,望着远处触手不及的草靶,觉得自己7kg的弓无比沉重,她手一软,弓身掉落在地重重砸出了刺耳的声响。
「早川前辈,佐仓人呢?」
早川有些惊讶这时候在道场看到赤司,虽然赤司一身制服干干净净,但他却记得篮球部今天也是有比赛的,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像是他心中的预感要实现了一样,他沉下眉宇。
「我们也在找,佐仓并不是个会随意消失的人,我也在担心。」
赤司了然,见得不到帮助,赤司果断转身选择离去,「佐仓她左手伤得很重。」他留下一句话,不顾震惊的早川,不断穿梭在气氛有些凝重的道场中。
不像篮球部这样一到比赛每个队都有自己标志性的鲜明制服,像弓道这样传统的比赛项目,大家清一色穿的都是袴装,三三两两交谈或者是独自平复心情,不仔细的话所有人都是一副面孔。
在某处的角落,栗棕色的头发蓬松的遮住了蜷缩的身影,那是佐仓。她跪坐在地上,撑着地面的双手不断颤抖。赤司立马上前将她左手的振袖撩起,看到了肿的青黑的血块,他变得不敢随意处理。
他盯着没有反应的佐仓,心里震惊,眼眸变得深沉。
她不会还要以这种伤势…
「什么都不要说。我一定要上场。」佐仓不顾疼痛,紧紧抓着自己的左臂,语气坚决。
她低着头盯着连自己都不确定能否坚持下去的伤处,逼着自己,说给自己听,也警告着赤司,「我绝不能让那样的家伙去毁了前辈们的梦想。我要让他看到像他那种家伙…」
话说到一半赤司握住了她的手臂,力道不轻不重却一阵刺骨的疼痛袭来,让她一声痛苦的吸气,失去了一瞬的思考能力。
她的正义感太过正直,以至于蒙蔽了她最基本的权衡和判断能力。这不是件好事,因此这时候她自己已经混乱的话,他来制止住她。
赤司眼眸凛冽,无意识散发出的威严让人不得不反抗,这在佐仓身上也发挥着震慑作用。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上场了,佐仓。」
「我怎么能甘心…怎么能…」
「佐仓。」早川脸上平静,却带着难以违抗的威严。
「前辈…」佐仓愣愣地看着过道一旁出现的前辈,一切都暴露了出来,他们一定不会让她上场的,那比赛…佐仓很是慌乱,便急着指责赤司,连敬称都省了去,「赤司,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只是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现在这个情形你不能继续参加比赛,你的前辈们也有权知道真相。」
「你…」佐仓气的浑身颤抖,脑中不断闪过反驳的话语,却被那双不容反对的眸子下失去了今天的结局,她拽着赤司的衣服,只感到非常失望。
「佐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接下来就相信我们吧。」
早川这时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让佐仓无比难受。
她很不甘心,不甘心却无可奈何,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挽救,她握紧了双拳,丝毫没感受到疼痛,艰难地服从,「是。」
早川看得出来自己的后辈并不能释怀,感到为难的同时又叹了口气,路过赤司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佐仓就暂且拜托你了。」
佐仓,佐仓,佐仓。她此时头脑一片恍惚,呼唤着她名字的嗓音混杂着会场的嘈杂徘徊在她脑中,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她没能帮上任何的忙。
「佐仓!」
平常温润的嗓音多了份焦急和担忧,猛烈的摇晃感让她猛的回过神,接着她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们都期待着自己。
「佐仓,你还好吗?」
她一时间眼眶涌起一阵泪意,她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然而明明自己可以在比赛中向那人证明自己贯彻的精神,然后与前辈们一起守护住这个社团最核心的意义,此时此刻却一切都成为了泡影。她诚实地哽咽着,滚滚泪珠落了下来,「赤司君,我很不甘心。」
「结果还没有出来,你依旧有机会出场。即使是最坏的结果,也要相信前辈们的弓道一定会传达出去的。」赤司很少说这种心灵鸡汤,因为他内心深处其实是不赞同的,他的理念是胜利才能说明一切,这种鸡汤只适用于欺骗失败者逃避永远不会得到的胜利,但是如果佐仓能够听得进去,赤司也不介意给予这种软弱的劝慰。
「前辈们一定会赢。」
「嗯。」赤司深深望着她的头顶,轻声回应,重重地击在了佐仓的心上。
佐仓抱着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手与赤司走出医院大门时,她看到了大山纤细的身影,他一身帝光的制服,领带随风扬起,她看着眉头一蹙。大山靠在栏杆上,眼睛懒懒的一撇,慢悠悠起身朝她走去,「不要用那么充满敌视的眼光看着我,手的情况怎么样?」
对于大山的询问佐仓一言不发,盯着他小麦色的脸,企图从他一如往常的面上看出什么变化,但是遗憾的是似乎没能改变,她抿着唇,心里一沉。
大山倒是不介意,他无所谓地继续说道,「别这样,从某种角度你还是成功的,前辈们没依旧没有让我上场。当然形势不容乐观,虽然早川部长发挥稳定,当我过来找你的时候顶替你的前辈可是手抖的厉害。」
站在一旁的赤司能感受到佐仓隐约散发出的愤怒,她牙齿咬得紧紧的,就在大山刚刚结句,他看到佐仓嘴角一裂,右手压抑着情绪挣脱开自己的支撑,一把揪住了大山胸前的领带,将他拉至与自己平视。
「你看到了前辈们的后背了吗?他们的箭形他们的弓道你都看到了吗?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要践踏前辈们的努力和坚持,你能懂什么,像你这种凭借着与生俱来的才能高高在上,否定我们的一切,说什么只要胜利这些好听的漂亮话的人,你的弓道根本什么都没有,你对大山老师也是…也是…」
大山看着面前情绪暴动最后提到那个老头失控得嘴唇哆嗦的佐仓,一片夕阳之中他眼神一柔,带着嘲笑,「真是遗憾。但是只要我们是一个学校,我们只能做队友,因此连关注的必要都没有。」
「还是不说废话了,也没时间给我们吵架。」大山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扯了扯领带,天边的红日将余晖照耀在他身上,大山一点也没受影响反而轻松地抬起脚先一步走去,「比赛也差不多了,大家估计都在担心你的伤势,快走吧。赤司君也感谢你的照顾了。」
赤司算是应下,他望着身前没有动静的佐仓的背影,只能看到她握紧的拳头和脚下拉的狭长的单薄影子,她面前的道路车辆不停驶过,卷起她的发丝露出了她的脸庞。然后她脚前落下两滴水渍,晕湿开来,像是夕阳的橙红一样滚烫。
赤司看到她只顾睁大着自己的眼睛,任凭自己的眼泪不断的掉落却依旧目视前方。比起自己不能取得的胜利,佐仓不甘心的是她无法改变大山,佐仓坚持着美好的事物并不断传递给他人,却容忍不了其一点的损伤,也脆弱得承受不住这时无力的痛苦。
在善良中坚毅又在黑暗中弱小,真是个矛盾的人。
这种到头而来的无用功真是像笨蛋一样。不否认理想中的美好,因此赤司无奈的感到惋惜。
怎么说呢,大山彰一从某种程度来说才是对的。赤司心底里曾经这么想过,结果才是一切。
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情况,当然像他们篮球部这样不会影响胜利的矛盾在赤司眼里都只是小事态。他并不了解其他社团,但是他忽然想起了黑子哲也,好像某一天哲也也是带着与佐仓一样坚持的神情,当他们不屑一顾的时候他又会落寞,对于他们来说大概胜利永远比不上他们心中的坚持。
然而,扪心自问。赤司想他也不知道,他们六个人都是类型性格甚至风格截然不同的,除了胜利,还能用什么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他似乎没有自信能够像佐仓那样坚持。
他曾经有一次心底另一个自己发问:打篮球还开心吗?
当然是…开心。即使发生了改变,出现了间隙,跟他们一起的时光他还是很珍惜的。只是现在他们还得在某种束缚下才能维持,那就让他来做他们之间的维系,而这个维系也绝不能断裂。
「彰一,我暂时会从弓道部退出休息一段时间。不要以为这样就完了,明年,明年的个人赛我一定会赢你。」
佐仓擦拭着自己的眼眶喊到。
她依旧在这点上倔强,医院门前的赤司微笑着看着他们的身影,心中落下了担忧。
他本来想让佐仓改变的,不能只有坚持,为了不再痛苦她还得学会妥协。但是这么看来,佐仓她这样就很好,也不是他能够改变的,她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佐仓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日渐鲜明起来,包括今日的夕阳。此时她紧握的拳头她的眼泪和她一喊而出的神情,都带着余晖的光芒在傍晚永远矗立在那里。赤司想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佐仓每时每刻的神情,它们都细致得表达了佐仓最深处的鼓动,是她最拼命也是最勇敢的一段稚嫩时期的坚持。
或许在别人眼里也是同样地这么看待自己的吧,赤司如此想到,反而觉得有些奇妙。
在夕阳下,赤司递出了自己的手帕,「佐仓你又哭了。」
夕阳下她伸手接过,安静地捂住了自己通红的眼眶,赤司有一瞬觉得她瘦弱的背影,那线条是那么的柔软。
或许大山彰一也是一样的想法,才会对身处对立面的她产生包容的心态。
不止是他们篮球部,弓道部甚至其他部门都会有各自的矛盾和事情,他们烦恼着,相互碰撞又相互汇合,他们会以自己的方式去拼搏,然后克服最后一同走完这一段时光。
赤司见到了在社团活动中挣扎着奋斗着的佐仓,她和哲也是一个类型的人,按理说应该是他头疼的类型才是…然而赤司却觉得她很努力,同时被橙红的余晖照耀着的他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再次回头他眼眸中带着冷光,他在赞扬佐仓的同时也对大山彰一持有同样地态度。